第五十一章 借力打力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东帅魏烽烟这才携妻子周璇玑姗姗来迟,此刻该说的早已道明,该解决的也已处理,魏烽烟要做的只剩一件事,那就是展现足够的诚意!
“哈哈,诸位,对不住,对不住,吾之爱妻,非要以隆重之姿才肯赴宴,因此耽搁了一些时辰,莫怪莫怪啊。”
说着魏烽烟笑着一摆手,示意在场之人坐下继续吃喝,举手投足之间毫无忌讳,豪爽不在南帅萧飒之下。宴会诸人见状都觉的松快了不好,而唯独李正砚却像一根木头桩子般,依旧站立着。
“李大人,怎么了?是吾招待不周吗?”
魏烽烟在问话之前,特意瞄了一眼坐在一侧的华年,后者笑容可掬的摇着羽纱也正看着他,虽说没有丝毫刻意的神色,魏烽烟却已然明白了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是,李某确实觉得招待不周!帅府虽说是重地,但这个院子,这个厅堂,是不是守卫太过森严,难道是怕我等行刺不成?”
旧话重提是李正砚故意的试探,一时间歌舞虽然依旧还在表演,但众人的目光却已不再上面了,而魏烽烟旁坐的周璇玑更是以一种暧昧的笑容注视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是,是吾不对,未曾考虑到诸位的感受,只想着多些人手确保赴宴安全总是好的,来人,按照李正砚的意思退下外围的守卫!”
“是!”
外面守着的段惊弦应了一声,随即带人离开了……
“如何,李大人觉得好受一些了吗?”
面对魏烽烟的一脸诚恳,李正砚似乎还不满意,依旧站着继续发难:
“好一些,但李某仍是觉得不满!”
“噢,请继续说。”
“既然魏帅宴请我等,相比必有要务相商,公主位与侧,尚且知道该着庄重,而魏帅却穿着随意,是否是看不起我等?”
挑刺,故意讥讽,李正砚正在一点一点的试探魏烽烟的底线,但他却不知道这位统辖一域之地的主宰者,比起齐名的其他三位元帅,魏烽烟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只见他毫不在意的又一次大笑起来,然后起身来到李正砚面前向其行礼,然后连声抱歉。
“吾是粗人,不会考虑那么多,李大人说的是,魏烽烟这就回去重新更衣。”
“夫君暂且留步!”
魏烽烟能忍,但周璇玑却不能,虽说二人同床异梦,各取所需,但在没脑子的周璇玑眼里堂堂北朝公主的夫婿,岂是你一个卑微小官能够指手画脚的!
“你是何人,身居何职,怎敢这样跟主子说话?”
“主子?呵呵,谁是主子是你,还是魏帅?我李正砚是大魏皇帝亲封的汾州牧,东帅虽对我有协辖之权,但他也是臣,说白了和我一样,至于你?我记得大魏皇帝从未对你又过任何册封,什么狗屁公主,不过是自诩而已,装什么大尾巴狼,一边去!”
李正砚虽说是在故意为难魏烽烟以此来测量对方的气量,然而这话一出实际却是帮了华年大忙,后者此刻正一边悠哉悠哉的摇着羽纱一边端着酒杯细酌慢品,静待着周璇玑继续犯傻……
“大胆,好个狗奴才,魏帅已然拥立父王,你竟然还敢以魏臣自居,顶撞主上!来人,给我拖出去剁成肉泥!”
气急败坏的周璇玑忘了自己此刻并不是在乍安,虽说他是魏烽烟的妻子,但在泰州显然她并没有任何权威,因此她话音落下许久之后,室内室外毫无一个领命之人,无可奈何之下,为掩尴尬,周璇玑只得转头看向魏烽烟,用娇滴滴的口吻求助于对方……
“夫君,你看看,这人都无礼成这样了,你也不管管?”
“爱妻暂且息怒,为夫倒觉得李大人所言在理!虽说如今吾等全力拥护北朝取回属于自己的江山,但就目前形势而言,献王依旧是大魏献王,吾魏烽烟也还是魏国东帅,不贸然改变身份,为的还不是在未取得天下之前,少树敌手。既然自己都是这般考量,那有怎可强求他人给自己断了后路?”
“……”
周璇玑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魏烽烟,她实在搞不懂,对方到底在唱哪出戏?而后者则趁她无言可对之际,继续说道:
“而且再说了,李大人之所出言不逊,还不是因为为夫招待不周,而爱妻强行庇护,显然也有所不妥,吾与李大人既非是君臣,更不是主仆,要说统辖也不合适,毕竟魏某乃是武夫出生,治理地方非吾所能,唯倾心相托,绝不干涉,才能上不负国家,下不负百姓,因此只能算是勠力同心之知交。”
“呵呵,想不到魏帅是这么看待我等,李某人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李正砚虽面色稍稍有所舒缓,但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因此周璇玑见机顺势冷嘲魏烽烟道:
“嘿,夫君你倒是把人家当知交了,可本公主怎么看着他并没有领情,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不讨好呀!”
“呵呵,爱妻又错了,为夫虽总领一域,却实无政务之才,亏得李大人等诸位尽心竭力,东域才得以安定,为夫无功而受禄,自该对其感念,即便李大人等不屑一顾,也当一如既往视为知交!”
完美的台词,完美的表演,话到了这个地步,魏烽烟俨然已经成了一位礼贤下士的仁君,作为剧本的布置者,华年已然可以放心吃喝了。
“呵,既然夫君如此爱才,那本公主也无话可说。”
周璇玑错估了魏烽烟,更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实际目的,只好气嘟嘟的转身回去,然而对于这场拉拢人心的宴会来说,错过了上半场,又误判了下半场的她,早已没有再留下来的资格,就在周璇玑正要回到自己位子的同时,下站的李正砚再度开了口……
“魏帅,虽然宴请各级官员,夫人出席可以显示对宾客的尊重,但此番宴会设与动荡之时,势必会在席间谈论政务,夫人作为女眷应当回避!”
“放肆,本公主虽是魏帅的妻子,但更代表着献王,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退席?”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针对,周璇玑怒气再也无法抑制,只见她恶狠狠的看着李正砚好似要吃了对方一般,然而在这泰州,毫无根基的她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哼,代表献王?魏帅,李某觉得献王若真有心参与东域政务,就该派遣有能力的人来此,魏夫人纵云关一役天下有目共睹,我等可不想也有此威名!”
“你!你说什么?”
“恭送魏夫人!”
李正砚一声高喝,在场之人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也跟着附和,一时间对周璇玑而言,这场面何其尴尬。无助的她只好再度转头看向魏烽烟,然而得到却是一脸谦和的笑容,以及敷衍的态度。
“爱妻还是先回房休息吧,等散了宴,为夫再与你说。”
无言以对,更无立身之地,周璇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屈辱,含着眼泪的她,扭头冲出了客厅!
“还愣着干嘛?快跟上去呀。”
虽说在华年眼中,周璇玑并不是个烈女,但既然已和献王联合,她若出个闪失,总是不好交代的。因此周璇玑前脚才出了房门,后脚华年便吩咐侍女赶紧跟上!
而另一边,周璇玑一走,大门一关,刚刚还甚是硬气的李正砚“噗通”一声便跪在了魏烽烟面前……
“主公,卑职李正砚刚刚有所轻侮,这番向您请罪了!”
试探结束,李正砚算是认可了这位甚有耐心的主子,连连作响的磕头是忠心的宣告,更是倾身相托的誓言。
“哎,正砚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今后吾如有不对之处,还请直言赐教。”
魏烽烟笑呵呵的将其扶了起来,然后满杯在手,于歌舞声中高高举起!
“来,请诸位满饮此杯,愿北朝恢复,献王登基,我等一同共享富贵!”
“在我等心中,唯有魏帅才堪称真龙天子!”
在魏烽烟贺语落下的瞬间,早已准备的华年不失时机的补上了这句话,殿中之人也跟着纷纷附和,而魏烽烟呢,虽是腾出一支手连连推辞,但另一支所握杯中之酒,却已饮尽,厅中诸人见状也随之痛饮,一切多余的话,尽在酒意之中……
而后,宴席渐入了高潮,歌舞反而变的无人关注,这些个州牧、太守,借着敬酒的机会,要么是提出建议,要么是趁机索取,而面对这些,魏烽烟几乎可算有求必应,虚心接受,表现之好,令人叹服。可就在众人围着他团团转之时,房门却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在观察了魏烽烟片刻之后,目光随即落在军师华年身上,后者此刻也在畅饮,忽感自己肩头被谁拍了一下,随即转头去看,这才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华年心中顿时再度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接着只见他悄悄的站起身,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溜出了客厅。
“是博州那边的有消息了吗?还是说张鸣阙那边有了回应?”
“两边的消息都有了,只是……”
华年看着段惊弦的脸色不太好,心知麻烦肯定不小,只得先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那一样一样来吧。”
“是!”
段惊弦回答的同时,从身上摸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华年,后者莫名的看了看他,有莫名的看了看信,然后才接了过来,迅速拆开观看,原来这是一份辞书,作者正是二十四杀神之一的张鸣阙,内容的大意是国家正处于危难之际,而四方诸侯不求同于外敌,反而争权夺利,他鄙夷这种行为,不屑为伍,因此辞官退隐。
华年草草看了一遍之后,暗骂了一声“无知匹夫”。便将书信塞进了自己的袖中。然后再度抬头看向段惊弦索问博州那边的情况。而后者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朝后一挥手,庭院外进来了一名士兵,手拿木盒,抬至年华面前……
“这里面是……人头?”
华年并没有打开,但既然派往博州的人毫无消息,想来也该是遭了不测。
“是的。这是我奉主公之名,派去博州的副将冯朗……”
“博州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死的是谁,对于华年来说已然不重要的,他现在关心的是博州辖下五郡有多少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全部沦陷!逆首正是博州监军燕啼血公孙勉,他以擒拿叛贼之名,自领了博州牧,举兵问罪。”
“好快的动作呀,我只道公孙勉是悍将,却不知他还暗藏韬略,竟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轻取博州,与远道而来的西军遥相呼应,形成了夹击之势……”
华年在感慨的同时,逐渐冷静了下来,随即迅速的做出了决断,在段惊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又转身回到了客厅之中佯装无事,继续饮酒。
过了半刻,段惊弦也推门而入,只听他一声大喝,随即拜倒在魏烽烟面前……
“魏帅,大事不妙,西军采撷君策反博州监军燕啼血公孙勉,许与东帅之位,公孙勉随即起事攻占博州,杀死博州牧与治下五郡太守及其家人一千三百余口,并重金雇佣江湖杀手趁在座诸公前来赴宴之际,掳掠亲属以为人质。”
“哎呀,这个恶徒!”
“怎……怎么了得啊!”
在座众人一听到后半段消息,都不由得乱做一团,宴会的歌舞也连忙识趣的退了下去,而正在此时,华年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
“诸公勿要惊慌,华一直与玄机阁暗有来往,公孙勉的这个东西在早些时候已然被获悉,因此在诸公离开治所不久,华便以派人将在座的亲属全数接来泰州,不出几日诸公便能与家人相见了……”
“哎呀,华年先生不愧是鬼谋,果然想的周到!”
华年的话无疑是个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在众人的赞许声中他转头朝着魏烽烟行了一礼,二人对视的笑容,其间的深意不予言表。
而另一边在座众人在没了顾忌之后,便开始着手针对起了公孙勉……
“哼。这个狗贼,真是狼子野心,居然敢背着我们暗通西军,他也不瞧瞧自己占的博州在什么位置。东域九州腹地,环顾四方皆在包围之中,真是找死!”
说话的是雍川州州牧蒋贵端,作为地方士族的代表,文职出生的他,觉得公孙勉之举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可一旁的径柳州州牧金非时却不这么认为。
“蒋大人此言差矣,博州虽然地处东域中央,被其他几州的包围之中,可他毕竟是战略要冲,如今我等身处泰州,算是在东域东部,喜洲、驼州、皆被博州所阻隔,二州官员若不取道博州,只能绕路从径柳州或雍川州回去,其间必然耽搁时间,那公孙勉若能在短时间内掌控博州军政,趁汝等尚未回到治所之际,起兵反攻处于边境的驼州,打通退路,即便兵败他也逃往南野。”
“是呀,金大人说的在理,魏东边境这几年仰仗魏帅与诸位将军的声威,早已将南野该地势力清除干净,若未能杀灭公孙勉,让其逃窜南野林泽休养,将是不小的祸患,我们必须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金非时不愧是久经沙场之人,他的判断得到了华年的肯定,而后者也已然成竹在胸,只待魏烽烟吩咐了。
“军师,接下来吾以及诸位大人的布置就全权交于你了。”
“是。”
魏烽烟对华年的信任与托付,早已成了习惯,而后者也不在虚礼,转头面对众人便开始了调度。
“金大人,您所辖的径柳州是离泰州最近的州府,又居于博州南侧,华希望您能星夜赶回,率领一支部队,占据博州边境险要,做出要攻击的势态,但不可轻易出战!”
“明白,华大人放心,我现在就走……只是我那孙子。”
“老将军放心,魏烽烟会把他接到府上,亲自照料的……”
不等华年答应,一旁的魏烽烟已然许诺,这是极大的鼓舞,金非时抱拳谢过,随即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蒋大人,雍川居于博州北侧,公孙勉若是打通你的治下便可绕过泰州与尚在崂阳州的西军汇合因此也是关键,务必回去之后,把守关隘,严查来往之人。”
“好的,华军师放心,我蒋家会与魏帅共存亡。”
丢下慷慨之语,蒋贵端也离开了。随即华年的目光转向了驼州牧刘福的身上……
“刘大人,华请您……”
“华军师,我……我们就没回去的必要了吧,那公孙勉的实力本官是晓得的,保不齐就朝着驼州来了,等我们回去黄花菜都……”
“刘大人,华自有妙计让公孙勉无力它顾,但作为一州之主,您好像不该说这样的话。”
作为边境州牧,刘福比所有都明白二十四杀神的实力;而为了不让其影响军心,华年没有给他太多的说话机会。
“好……好吧,但……”
“刘大人您只要回到治所就好,其余的事不需要您操心,您的家人华与魏帅也会尽力照顾。”
这是提醒更是威胁,刘福即便再昏聩,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此草草行了礼,退了出去。
“至于剩下的诸位,虽说你们的治下未与博州接壤,但华也希望您们能尽快赶回去布置。”
“明白!”
其余几州的官员顺从的令了命,随即也缓缓退出了宴席,偌大的厅堂一下子只剩下的魏烽烟、段惊弦、华年三人,虽说这番宴会波澜不断,但总体上来说东域九地,只失一州,已然是不错的结果……
“主公态势不差,能掌控!”
华年说话间,将藏在袖中的信放到了魏烽烟的桌上,后者没有急着看,毕竟若是紧要事,对方也不会瞒到现在,随即只见他举起酒杯,波澜不惊的对面前的二人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来,我们一起再饮一杯吧。”
这撤席的最后一饮是魏烽烟征途的开始,更是东域硝烟的信号,至此这大魏山林之地也将宣告不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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