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别亦时难
皇甫昊宸已经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回过家了，一直住在“丽晶酒店”。
负责9010房间的服务生发现，总裁这些天每天都是早出晚归，除了送饭的时候开一下门，几乎闭门不出。
没事儿的时候，几个服务生聚在一起，负责旁边几间房的服务生问9010：“最近总裁怎么啦？从来没见过住这么长时间酒店，你送饭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没有？”
“没有啊，我每次进去的时候还听见房间里有音乐声，有时候还看见总裁健身，那肌肉，”服务生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要说不一样也有，就是看见那一共一张床，一边堆的都是书，这一点和平时不太一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不透这是什么情况。
主管走了过来：“说什么呢？该干的都干完啦？少打听，多做事，记住了吧！”
“尚都”集团的员工也一样找不到北。
午饭时间早就过了，皇甫昊晨的总裁代助理和陈秘书都还在电脑前忙碌着，助理室里面只听得见“霹雳啪啦”打字的声音。
雨嘉提着一个红色的书包进来了，一进门就说：“都几点了？休息一下，快吃饭吧。”
屋里的两个人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雨嘉把书包打开，书包里层是保温膜，太阳光一照，明晃晃的，站在他旁边的陈秘书轻轻地“哎呀”了一声。
“怎么啦？”雨嘉问他。
“眼睛晃了一下。”陈秘书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
“电脑看多了，我这里有眼药水。”总裁代助理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瓶眼药水，递给陈秘书。
陈秘书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代助理靠近雨嘉，小声地对她说：“我把另一瓶放到你的抽屉里了，记得用。”
雨嘉朝他笑了笑，把三个饭盒从保温箱里拿出来：“快吃吧，吃完了还得干活呢。”
“咦？这里面怎么还有一盒呢？”总裁代助理问道。
“总裁还没吃饭呢。”雨嘉拿起饭盒，走了出去。
“唉!也不知道总裁这是怎么啦，简直成了工作狂，开会、调研，听汇报、这加班的节奏我快吃不消啦，真不知道陆助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代理助理一边吃饭，一边对陈秘书说。
说完了他马上就后悔了，前段时间陈秘书还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似乎觉得自己不配当这个总裁特别助理，也亏的是自己处处谦让，才没有发生什么冲突，这段时间还在冷战中，自己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如果被陈秘书当牢骚话，打小报告给总裁，那......
没想到，陈秘书从饭盒里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代理助理的饭盒里：“年轻人，多干活，少说话。”
“大叔说的是。”两个人都笑了。
雨嘉走进总裁室，看到皇甫昊宸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把饭盒放在茶几上，轻声说了句：“皇甫总裁，先吃饭吧。”就快步走出了总裁室。
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甫昊晨觉得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比他执掌了“尚都”四年加起来还要沉重。
最早的事就发生在林甄爱请大家在“丽都酒店”吃饭之后，那天从“丽都酒店”回到酒吧的昊宸，决意从此在心里和林甄爱道一声“再见”，这一声再见，对于昊宸来说，无异于失魂落魄。
本想要一醉方休，可是恰巧他又听到上回叶绍辉失恋的时候听的那首《吻别》，他恍惚中觉得自己这种外面看起来落魄呆滞，心里却无比清醒的状态，已经和喝醉了差不多。
他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的感情，从小看够了父母亲之间的貌合神离，从来都不相信爱情的自己，现在也不得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皇甫昊晨，承认吧，你从第一眼见到林甄爱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她。”昊宸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份爱现在变得无药可救，就是从自己的好奇开始的，当初就是因为好奇林甄爱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自己才想方设法接近她，自以为一步一步设好的陷阱，没想到掉下来的却是自己。
别有用心的皇甫昊宸，遇上了只凭着本心做事，活的原来是那么单纯的林甄爱，注定是输了。
她一开始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无聊的追求者，客气的防备着，都来又把自己当做志趣相投的朋友，最后呢，变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哥们儿，就是没有爱上他。她的感觉离自己的心理预期越来越远。
可是自己，却从一见钟情到无法自拔，却总是忍不住想见到她，总是忍不住想打听她的消息，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心里就空落落的。
昊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觉得爱情就像这咖啡，苦的难以下咽，却回味无穷。
昊宸回想着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幕幕，以前自己从来都没有机会直接面对婚姻中的林甄爱，昊宸的眼前，甄爱和吴思远紧握的两只手放大成了一个特写，他又在脑中仔细回看了一下他们四目相对的样子，甄爱的目光里不但有信任也有依赖，吴思远的眼里不但有宠溺也有爱慕，就是这么回想一下，昊宸都觉得心里还是和当时一样，一阵阵隐隐地作痛。
“放手吧，这份爱没有结果。”昊宸在心里又一次对自己说，“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那个他光是看一眼，心里面就是满满的柔情的名字——“我的小百合”，他对着这个名字看了好半天，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拉黑了她。
昊宸没有想到的是，爱情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死神却对母亲露出了恐怖的獠牙，接下来发生的事，对他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昊宸记得，第二天傍晚，自己早早地回到了别墅，看到爸妈都在客厅上发上坐着。
这段时间一直在叶绍辉和集团之间两头忙，上班回家的时间都不规律，昊宸很少能见母亲几面。
不料今天晚上见到母亲，发现她的脸色特别不好，奇怪的是，在家里还戴着一顶绒布帽。
“妈妈，你哪里不舒服？”昊宸坐在妈妈身边，拉住她的手，她感到妈妈的手像冰一样冷。
“没关系，就是有点儿觉得累。多休息休息就好了。”母亲宽慰昊宸。
“宸儿。”坐在沙发对面的父亲叫他。
皇甫昊宸以为听错了，长这么大，好像第一次听见父亲这么叫自己，他怔怔地看着父亲，发现父亲两鬓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目。
“我想陪你妈妈出国去，到淑媛那儿看看。”父亲笑着说，昊宸很少看到父亲笑，他没有觉察到，那笑容里有一丝丝苍凉。
昊宸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母亲。
“哦，你姐姐昨天晚上视频的时候说，她又有了小宝宝啦。这不，你也订婚啦，公司也打理得有条有理的，我和你爸爸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事儿了，我怪想Appal的，想去看看她。”
昊宸没有想到爸爸还会主动陪着妈妈去旅游，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用几乎是感激的目光看着父亲：“爸爸妈妈，你们出去要多保重身体，家里的事儿放心，我一定尽力。”
“交给你我放心。”父亲点点头。
“宸儿，你还没吃饭吧，饿了吧，先吃饭，爸爸和妈妈去读经啦。”母亲催促他。
昊宸站起身朝饭厅走去
......
昊宸很早就醒来了，半夜做梦，梦到了林甄爱含着眼泪对自己说：“一个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人，就是懦夫。”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昊宸想喊，可是怎么也喊不出口，一着急，醒了。看看表，还不到凌晨，回想着梦境里的情形，昊宸怎么也无法入睡，索性靠在床头，看书到天亮。
昊宸起得很早，他换好了运动服，想着应该出去跑跑步，总是这么萎靡不振，辜负了爸爸对自己的信任。
昊宸走出房间，路过母亲房间，看到保姆提着垃圾袋正从门里出来。
昊宸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垃圾袋里黑乎乎的都是头发。他不禁起疑：妈妈怎么会掉这么多的头发？
保姆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垃圾袋，说了一声：“宸少早。”便加快脚步先下楼去了。
昊宸忽然想起昨天看到母亲戴着一顶薄绒帽坐在客厅里，在家里还戴着帽子，莫非......
昊宸转身又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打开了手机，想查查“脑皮层瘤手术后为什么掉头发”，结果他发现了个让他难以接受的真相。
早上，思远下了手术台，准备回办公室先休息一会儿，刚到走廊，就看见办公室门前站着一个人，等到面对面的时候他看清了，这个人正是皇甫昊宸。
思远猜测着皇甫昊宸的来意，前几天的饭局上，思远从皇甫昊宸一直看着甄爱深情款款的目光中，已经觉察出了他对甄爱有着不一样的情愫，但他从甄爱如常的表现中，感觉到甄爱暂时还没有感觉到皇甫昊宸的异样。
思远当时还想：都说女人对男人的爱很敏感，可在甄爱这里就成了例外，自己和她夫妻这么多年，她也不就是那样淡淡的么？
有时候当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男人对男人反而很敏感。
思远又一转念，如果甄爱都没有发现皇甫昊宸爱它，那他来找自己，更多的可能是为了董事长夫人的病。
思远开了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果然，皇甫昊宸一进门便单刀直入：“吴医生，请你如实地告诉我，我母亲真实的病情究竟是什么样？”
思远心平气和地说：“皇甫总裁，你既然来问我，就说明你对董事长夫人的病情并不乐观，那我问你，是不是做好了精神准备？”
皇甫昊宸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先请坐，说来话长，我来慢慢地告诉你。”思远说着坐到了皇甫昊宸的对面。
思远把董事长夫人住院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董事长夫人的真实病情和后续的治疗情况都如实相告，他没有说自己主观的猜测和感受，只是客观的，一点都没有隐瞒的陈述了事实。
皇甫昊宸沉默了很长时间，思远站起来，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谢谢。”昊宸没有喝茶，他站了起来：“谢谢你告诉了我真相，你是一个好医生。”
思远目送着昊宸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好医生？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医生就是只能设身处地尽量的为病患和他们的家属着想，却永远也不可能感同身受他们的痛苦。
昊宸的痛苦不能让父母看出来。
母亲和父亲启程的那一天，昊宸把他们送到了机场，看着老两口相扶相携走过了安检口的背影，默默地站了好久。
就在不久后，昊宸经历的第三件事就让他觉得是一言难尽了。
昊宸很意外地接到了夏菡的电话，约他晚上8：00到西餐厅见个面。
昊宸皱了皱眉头，虽说两个人订了婚，见面的次数反而比以前少了很多，不知道夏菡怎么想，昊宸倒是很喜欢现在这个状态。
以前总是陪着夏菡今天参加什么Party，明天参加什么仪式，郊游啦聚会啦都是双出对入，衣冠楚楚给别人看，昊宸觉得既无聊又烦闷，可是看看周围的男女朋友都是这样的交往模式，也就硬着头皮坚持。
这段时间夏菡不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昊宸也懒得过问，反倒是他例行公事地给夏菡打个电话，夏菡那边也是不咸不淡。
昊宸有时候自嘲地想：“以前总是特别恨父亲，可是轮到自己，婚还没有结，和夏菡的婚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即使自己不背叛家庭，这样的婚姻又谈何幸福。
昊宸来到西餐厅的时候，看到夏菡几乎是盛装出席，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布尔达斑点”图案的缎面礼服，化了精致的淡妆，波浪长发用和衣服相同面料的蝴蝶结，束成高高的公主发髻，浑身上下一派名媛范儿。
看到昊宸打量着自己，夏菡莞尔一笑：“漂亮吗？甄爱姐的杰作，请坐吧。”
不知怎么，从夏菡的嘴里听到甄爱的名字，皇甫昊宸竟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他在夏菡对面坐下，看见夏菡伸手拿过酒瓶，在两个人面前的高脚杯里都倒上了红酒。
昊宸看见，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在灯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这是自己给她设计的那枚订婚戒指。
夏菡没有说什么祝酒词，直接端起杯来，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红酒。
昊宸也没有说话，也端起杯来，一口喝干。
夏菡接着又给两人各斟了一杯，两个人又是什么也没有说，各自干了第二杯。
昊宸一言不发的放下酒杯，看着夏菡，他知道她有话要说了。
昊宸已经准备好了拒绝和夏菡结婚的理由。
让他意外的是，夏菡慢慢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到了昊宸的面前：“现在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在我心里，我们——分手吧！”
昊宸拿起戒指看了看，这枚戒指，夏菡当初就不喜欢。他把戒指放回到夏菡面前：“留个纪念吧，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拿起酒瓶，给两个人又斟了第三杯，端起酒杯：“祝你幸福！”
夏菡也端起了酒杯：“敬我们多年的友情。”
两人碰了碰杯，喝了第三杯酒。
夏菡微笑着站起身来，拿起了戒指：“谢谢你的礼物，再见，我的初恋。”
昊宸被推门声打断了思路，他看到雨嘉走了进来。
雨嘉看了看桌上原封未动的饭盒，默不作声地收拾了饭菜。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皇甫总裁说：“麻烦把饭菜热一热。”
雨嘉轻快地应了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昊宸看着电脑屏保上那头孤独的猎豹，它的眼睛里也有一丝忧伤，昊宸像是对它也像是对自己说：“自己的伤口还是要自己躲起来慢慢地舔，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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