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浮生

我死了，却还有意识，我竟化作一抹幽魂，附在了李承鄞随身的玉佩上，然后我看见了很多事情，顾剑死了，太子妃想携他的侍女一起出逃，他们成功了，逃到了玉门关，我看到李承鄞慌忙的追去了边关，才知道原来李承鄞心中果真爱着一个人，那个人是太子妃。呵呵，我简直忍不住要大笑出来，他对全世界做出一副对我情深似海的模样，那三年，给我荣宠，对我温柔体贴。原来是让我做一个挡箭牌，好保护他真的心上人。不让我去给太子妃请安，不是怜惜我，不忍我对他人低头。是怕我伤害她。我想到我曾经有段时间还很是同情过太子妃，觉得她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哪里知道原来她才是被保护的最深的一个人。

        真是笑话，我看到太子妃爬上了城墙，无数羽林军随着李承鄞登上了关楼，看着李承鄞一步一步像太子妃走去，看着太子妃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站到了那云雾缭绕的深渊旁，太子妃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好似我饮毒而亡最后看向李承邺的目光。我看李承鄞满怀着错综复杂的痛苦、凄楚的眼神说道：“难道你就这样不愿意做我的妻子，那个顾小五到底哪里好，你和我回去，我既往不咎，我还是会对你好，不管你是不是还惦记这顾小五，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便再不会提起此事。”我从未看过这样的李承鄞，原来他爱一个人是这样的，这样的宽和大度，这样的卑微低下。太子妃站在城墙边上，消瘦的身子摇摇欲坠，她笑着对李承鄞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死心塌地的跟你回去，我要你替我抓一百只萤火虫。”萤火虫？太子妃真是个孩子，她要萤火虫做什么呢，如今已是深秋，哪里有什么萤火虫。可是萤火虫三个字好似震住了李承鄞，我总觉得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太子妃解脱般微笑的继续说道：“忘川之水，在于忘情，忘川的神水让我忘了三年，可是却没能让我忘了一辈子，要是像你一直忘了，该有多好啊，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忘了。”说罢，她真的像一只小鸟一样毅然决然的纵身跃下，无数人在尖叫，李承鄞疯了似的抽出腰带要卷住太子妃，却被太子妃笑着用弯刀割裂了腰带，太子妃流着泪说：“顾小五，我要忘了你。”李承鄞错愕，真个人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创，微微向后一仰，喷出了一大口血，凄厉的喊道：“是我…小枫…是我，我是顾小五。”我听得懵懵懂懂，他们两个人曾经认识相爱过？又忘记了，如今又想起来了，我想起三年前李承鄞联合月氏一族灭突厥二十余万族人的性命，那场战役奠定了李承鄞太子之位。而太子妃，是突厥大单于铁尔格达的的外孙女，电石火光间，我猜测到他们之间可能发生过了什么。回过神发现太子妃跌落城墙并未摔死，而是被她忠心耿耿，那个叫阿渡的侍女以身作肉垫给救回来了，李承鄞欣喜，率部下忙开城门去救太子妃，却看见太子妃拿起那柄金错刀，深深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太子妃还是死了，因为她不想活了。就像我无颜面对赵家上下一百四十七条性命一样，横在李承鄞和太子妃面前的，是突厥族人二十余万性命，那一刻我在想，太子妃也是个可怜人。

        我从未想到有一天，我和太子妃在死亡的瞬间，会互相觉得对方是个可怜人，往后几十年我便看着李承鄞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生了一儿一女，他将贤妃李氏所出的女儿朝阳当做了太子妃与他的女儿，至若珍宝，接着看见朝阳死了，他心如死灰，看见裴照拖着病重的身体对他说：“太子妃已经死了，十几年前我去看过，坟头的草都已经…”李承鄞慌乱的让他住嘴，呵，原来他也有自欺欺人的一天。

        钦和十五年，我已经附在玉佩上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我看过了太多事，再看李承鄞，也越发觉得可笑。他这一生，都在利用女人，他去虏获西凉国九公主的芳心，不过是为了里应外合，灭了突厥一族，挑起西域小国纷争，让他们无力虎视中原。荣宠待我，不过是看重我父兄皆手握重兵，又疼爱于我，掌控了我，就是掌控了赵氏一门的力量。赵良娣和太子妃，原来都是太子掌权的垫脚石。哦，我更惨一些，起码太子妃还有他的真心，虽然排在他的野心之后，可我，什么都没有。赵瑟瑟的一生，就是一场笑话。那日，李承鄞命太子监国，他则一个人默不作声的走到行宫的城墙上，嘴里喃喃道：“沙丘上的狐狸终于到等到他要等的那个的姑娘了。”纵身一跃，选择了和太子妃一样的死法，李承鄞死的那一刻，我的灵魂也终于成玉佩上挣脱，缓缓消散落在虚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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