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7章 83号的人不劳你出手
孟然循声看去，瞥了吴瑕一眼，转而又看向身旁的齐锐，话里带着几分调侃，又有几分责备：“哪家的小朋友？就这颜值倒跟你年轻的时候挺像，是政治部管的吗？”
齐锐丢给孟然一个“我现在也不老”的眼神，答他话道：“要说在工作职能上，我算是管了他一小半，剩下那一大半主要是由聂冰负责管。”
“什么情况？”安澜脸上已有不悦之色，从吴瑕个人质疑到整个团队，“刑侦总队的门面人物都要拉出来破案了吗？”
吴瑕本是整个黄江警方的形象窗口，每天在全市公交、地铁、楼宇大屏上都有大量曝光。但凡生活在黄江市，上至古稀老者，下到三岁小儿，都对这张英俊的面孔不会陌生，何况是在自家公安内部。
孟然这一问从管理者的角度出发，并非素不相识，而是指桑问槐，其中深意恰恰就是安澜之后道出的那直白两问。
此刻，背朝大门的聂冰并没有回头，眼角余光内站着那一抹挺拔的身形，仿佛一株高洁的白杨树。
“现在还没到公关宣传需要介入的时候。”
终于，聂冰发话了，说的是拄拐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对于吴瑕的不请自来，杨严震也很是讶异，不禁扭过头去，用口型对他说出两个字：回去！
然而，这位会议上的不速之客却对两轮明示选择了充耳不闻，只对孟然说道：“孟局，请您给我几分钟把话说完，如果4.11案一直没人报失踪，协查通告就等于石沉大海，破案时间也将遥遥无期！”
端坐在长桌顶端的孟然只是听着，也不表态，既没让吴瑕接着说下去，也不提要他闭嘴走出去。
领导者的金口素来难开，仿佛永远做着话语权的主人。
孟然的策略是让刑侦说，让技侦说，让市特说，让政治部说，让他们一个个发表意见，自己则俯瞰他们碰撞出的火花，观察他们争论出的结果，最后再择优作出定夺。
作为公关警察的代表人物，即使在体制内，吴瑕也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角色。光这一间会议室里，支持或反对的意见就三七对开，好坏皆有。
如孟然所料，对网络热度知之略少的中老年领导率先开了腔，技侦的章国鹏反问吴瑕：“那你倒是说说能怎么办，难不成让你发两条微博和朋友圈，动员你的那些粉丝去查尸源？”
这充满反讽的一问，吴瑕却答得十分认真：“光靠我的粉丝还远远不够，要在短期内查清被害人的身份，就必须破层出圈，让互联网上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不等章国鹏想明白了细问，聂冰突然说话了，他依然没有回头，还是背朝吴瑕，直接发出质疑：“万一凭借互联网，还是没能在短期内查出女尸身份，对于呈放射状扩散的漫天舆论，你还有几成的把控力？”
“以我对互联网的了解，只要宣传效果达到了我所说的出圈效果，真正做到了全民参与，就不可能找不到一个曾经存活过的社会人。”吴瑕面朝前方，也不看聂冰道。
“刑侦工作最忌讳的就是过度依赖个人臆测。”
“这是基于大数据分析、基于长年奋战在舆情一线的经验判断，不是单纯的个人臆测。”
“你在发动整个社会关注的同时，犯罪嫌疑人同样也会看到，对方如果闻风而动，是不是在增加警方的抓捕难度？”
“当这4.11案件成为了全网焦点之后，各地公安大V都会守望相助，加入宣传扩散，影响力足以达到全国空前，这要比冰冷的协查通告管用得多。”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
“4.11案将成为一起里程碑式的刑侦案件，率先逮捕嫌犯的人无疑会被各路媒体视作焦点。所以，就算嫌犯跑到了天涯海角，甚至不等我们的追逃刑警赶到，他就很可能已经被兄弟单位，甚至是人民群众给制伏缉拿。”
尽管吴瑕尚未道出具体方案，但光听他的预估效果，就可窥见那将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战役。
左侧顶端的那张皮椅终于缓缓地转了过来，聂冰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门口的吴瑕，口吻已不似先前那般凛冽，反而多了几分深沉：“你真的要这样赌吗？”
这听似简单一问，实则暗藏深意。
外人只道是聂冰认定吴瑕做法激进、手段大胆，而唯有吴瑕本人知道这话里还有一层意思。他在说他擅作主张，当众越级；说他毛遂自荐，急于立功；说他冒着风险，参与大案，真正目的是为了争取《天平内外》的制作权……他早已看透了他。
经此一问，吴瑕总算沉默了。
两边僵持之际，最先打破沉寂的是挑起话头的章国鹏，他将技侦的严谨、保守发挥到了极致，当即投出了一张反对票：“网上的事儿不靠谱的居多！真要这样搞的话，一旦失败了，岂不得让全国同行笑掉大牙？全网一关注，那刑侦总队，不，是整个黄江公安会比现在被架还要高，那得背负什么样的压力？这不是没事找烦，哗众取宠么？！”
尽管在座已有老同志表达了不满，真正可以定夺方案生死的孟然照旧不表态，又问齐锐道：“政委，你什么意见？”
“政委”这一称呼是孟然和齐锐之间的戏谑之称，原因是齐锐早年曾担任过某个支队的政委职务，哪怕到了现在，他还始终保持着循循善诱的老干部作风，同时期的战友里也就孟然一直这么叫了下去。
齐锐咳嗽一声，意在回应局长的调侃，跟着立即就事论事：“不可否认，这个寻尸方案存在一定风险。”
孟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继续沉默。
这时，门外又风风火火地跑来了一个满头虚汗的人，是综合处（注1）的联络员。那人才一进门就朝孟然不住道歉，解释说不知吴瑕会擅自跑来这里，现在就立即带他出去云云。
以往，吴瑕也不时出入市局，和这里对接下属单位的部门人员早已混熟，无论谁见了他，都当他有正经公务要办，谁晓得这次竟做出了堪比古时候半路拦官轿的惊人之举。
“吴科，配合一下，出去吧。”联络员说着，就来抓吴瑕的胳膊，作势要带他离开。
令在场诸公都意想不到的是，腿伤未愈的吴瑕竟一抽手臂，硬生生地挣脱了那只送客的手。此举让匆匆赶来的联络员顿时变了脸色，干脆不再客气，双手齐上，想要直接把人轰出门去。
面对推搡和拉扯，吴瑕死死拄着拐仗，虽快要被推出门外，依然不肯放弃，他紧抓时间，创造机会，冲着会议室内大吼：“泰国皇家警察就快走了，国际金融峰会也快开了！难道你们就不想破案吗？”
这一问含带了几分怒意，夹带了几分质询，孟然听了却蓦然一笑，对聂冰说道：“孤注一掷，铤而走险。聂总，你这小朋友脾气够倔啊，他过去好像不是这样。”
杨严震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去拉开联络员，亲自劝吴瑕道：“你来的不是时候，先回去吧！”
吴瑕无视了杨严震的劝告，还是坚持要往会议室里走，引得安澜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地朝着门边走去，口中斥责道：“还懂不懂点规章制度了？跟他浪费什么时间！”
安澜早年从陆军特战营而出，后入中东参与国际维和，是共和国首屈一指的顶尖特警。但凡他出手，结局不言而喻，吴瑕只有被摁倒在地或丢出门外这两种下场。就当安澜大步而来，一条胳膊已经伸向吴瑕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猝然截住了他的手腕……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吴瑕急促的心跳瞬间慢了一拍——他看见聂冰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身旁，像是一座伟岸的高山，为自己截住了安澜的下一步驱逐。
“安总，83号的人就不劳你出手了。”聂冰把吴瑕往身后一揽，盯着安澜，冷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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