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82章 凭什么占用公共资源？
吴瑕的第二套方案一经说出，记者里最快响应的是一名拍客。
相比那些戴着镣铐跳舞的国营大社，自媒体人显然更容易放开拳脚。他们中间不少大号并不缺乏流量，缺的是政府层面的认可和扶持，总是担心哪天自己的某条视频违背了政策，就连人带号一并遭到封杀。如果这次搭上了协助破案的顺风车，那既能伸张正义、惩凶除恶，又可提升影响、稳固地位，何乐而不为？
第一个出声表态的人，还是那个刚才呛声吴瑕的网络拍客。
此刻，他高举右手，大声问道：“吴科！如果自媒体愿意跟警方合作，是不是得先做好保密工作？那要不要我先把直播给关了？”
吴瑕并不着急回答，侧过脸来，小声交待牛贵强：“你去，解答一下这位的疑问。”
“好咧，吴科！”牛贵强正愁没机会施展实力，一听上司放了权，立刻就站了出来。
“来！兄弟，镜头冲我！”牛贵强朝说话的拍客一招手，看那人把手机转向了自己，便大方地打起了招呼：“各位网友，中午好！我叫马克，是刑侦总队公共关系科的刑警。首先，给大家科普一个正常流程，对于政府发言人的直播采访，需要采访人提前申报，并提交相关的采访提纲。
“尽管这场直播涉嫌违规，但我们依然理解大家对本案的热切关注。现在，黄江警方正在积极展开排查，为了确保侦察过程的严密性，暂时不能向公众通报详细警情，一旦有了突破性进展，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对外公布，还请各位谅解。”
牛贵强话没说完，就已经有人认出了他就是曾因抓捕人贩子，而英勇负伤的马克刑警。还有人记起了他曾多次高调显富，惹出的各种花边舆情。
刹时，直播间里所有人的关注点开始有了转移，牛贵强成功地把4.11案的热度引到了自己身上。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背后，成千上万只手开始搜索、查询，很快就把“马克刑警”四个字推上了新的热搜。
牛贵强则环视一圈，忽然向在场的媒体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恳请媒体朋友有序采访，关掉所有直播设备，尊重死者，信任警方，谢谢配合！”
这一席话道出，说的算是张驰有度，敬告提醒之外，又诚恳表达了警方的难处和决心。几名拍客纷纷有所响应，个个退出了直播软件。
之前问起第二套方案的女记者又开口了：“吴科长，《新江报》愿意和黄江警方合作。如果别家媒体不肯配合，希望您能把案件的第一手消息全部交给《新江报》跟进报导。我们的官博、官微、官方短视频，加上APP客户端都拥有大量活跃用户，完全可以在半天以内达到覆盖全国的影响力。”
女记者就职的《新江报》和海葳所在的“巨潮新闻”早年并列为新闻圈里两大巨头。可在这两年的追逐、角力中，“巨潮新闻”凭借几个颇有深度的专题报导，一举夺得了国内的几项新闻大奖，令《新江报》陷入了落后的局面。
女记者说的虽是别家媒体，其实真正要抢的只有“巨潮新闻”的那条跑道。圈里人都知道，吴瑕和海葳长年针锋相对，两人隔空雄辩可为，协手合作难也。
既然如此，那海葳不做，她就可以做，虽巨潮不涌，但新江澎湃。女记者暗下决心，要抓住这个大好的合作机会，借吴瑕之势，在4.11案的报导上搏得先机，抢占高地。
送出了橄榄枝的吴瑕冲女记者微微点头，又吩咐牛贵强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继而说道：“这上面有我另外的两个工作电话，《新江报》往后在采访稿上有什么查缺补漏，欢迎随时联系我。”
那女记者接过了名片，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吴科，我……之前加过你的微信，你好像还没有通过。”
她这话带了一丝淡淡的暧昧，似乎从最开始的“公对公”，有了要往“私对私”发展的趋势。
人群中的海葳看着吴瑕点开手机，迅速操作一番；又看着他墨眸微抬，朝那女记者轻轻一笑，增进了友谊，接近了距离，不禁暗地里狠狠鄙视了一番，心说这发言人的美男计还真是说用就用，一用就中。
眼下，新闻界两大龙头之一的《新江报》已接受吴瑕的提议，其他门户媒体也纷纷选择跟进，表态称，愿意去往83号详谈合作方案。
在“4.11特大碎尸案”中，首当其冲的第一要务就是确认被害女子身份。
在吴瑕的出圈计划中，并不打算放弃任何一家可靠媒体的曝光度，要论及影响力和专业度，自然要以“巨潮新闻”马首是瞻。所以，吴瑕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撇下海葳，这时故意问他：“海记者，‘巨潮新闻’不一起来83号坐坐么？”
海葳付之一笑，突然语出惊人：“你是警察，我是记者。现在警方要求媒体参与一起凶案的侦破工作，以我的理解就是把4.11案打造成一起新闻大事件，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起新闻事件的亮点在哪里？”
闻言，在场除了吴瑕之外，所有人全是一愣。
海葳的这一问看似非常简单，实则却极其复杂。如果媒体不参与合作，那按照吴瑕给出的第一套方案，就是各拍各照，各回各社，分头去写，可能删帖。
所谓共计两套方案，实则可行只有一套。
“既然要警媒合作，那我们作为记者至少应该知道，这起案件有没有被提升到举国皆知的必要性。”
随着这一连两问，人群再次自然散开，突显出身穿白色衬衣的海葳，他和一袭藏青常服的吴瑕迎面而立，好似形成了色泽一浅一深的两个对立面。
“如果警方要说，4.11案是一件恶性凶案，我们应该为受害者讨回公道。那在场的各位或许都知道，全国每天要发生多少起手段残忍的刑事大案，为什么唯独这一件要被做成新闻大事件？它的特别之处又在哪里？吴科长代表的黄江警方该来告诉媒体的是，凭什么这桩案子值得占用公共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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