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AT.20父亲的教诲

　　父亲走到我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是我的女儿，是青袂唯一的骨肉，我不可能让你一人去面对这么大的风险。在你母亲那边，你负着灭族的家仇，而为父这里，何尝不是杀父之家仇。先皇为了篡位不惜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幸而我得以活下来，这仇，不得不报。只是苦了你。你作为我们的女儿，复仇，别无选择。但是南府绝对是你的后盾，为父也绝不会置你于绝路。此次入宫，保护自己即可，其他的什么都先不要做。别尘这边有什么安排，一定让蓝洵知会我，并非我不信任他，而是海棠香毕竟在民间，若是有什么事，为父也好有个照应。为父虽心疼你，但一旦进了那四方城，却是真虎穴，全要凭你自己了。你只记得一个字，忍，万事都要忍。皇帝忌惮我已久，尤其此次在圣旨前先认下你，更是让皇帝大为不快。”父亲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我，“算了，说这些又有何用。当今圣上的后宫，已有一位皇后，妃位只有你这一位，想来后宫于你而言，算得清静，而你也无需争宠，本分守己，平安度日即可。当今太后，是祁氏的嫡亲长姐，却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所以有什么事，她原是会助你一二。蓝洵也会随你陪嫁入宫。若是放在以前，为父还是有些把握，对你也放心些；可你现在如此，为父真是担心你应对不了那些魑魅魍魉……所以我们决议的事，不可操之过急，等了这几十年，不急这一时，你且安稳度日，保护好自己。”
　　“是，父亲。”我看到父亲眼中的无奈和心疼。送亲生女儿入虎穴，是心有不忍的。而我也知道，我背负的不仅仅是母亲家族的仇恨，也有父亲家族的仇恨。
　　“好了，你且去吧，收拾一下。”父亲又转过身，微微抬起头，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晚上到正院用膳，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父亲没有说下去，只是身体微微颤抖。
　　我也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父亲莫为女儿担心，女儿此去，定不负父亲所望，父亲多保重才是。”
　　……夜凉如水，正院已经传膳了。我匆忙赶去，却发现餐桌边坐着的只有父亲和祁氏，布菜的是孙氏。“悠儿，过来坐。”父亲出声道。
　　我走过去给父亲和祁氏请安，祁氏顺手让我坐在了她旁边，“悠儿，难得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不用那么拘束，这些菜都是厨房的拿手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好歹多用些，也是我的心意了，咱们母女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在一起用膳了。”祁氏的话，无论真心假意，却实在撞击了我的心。十八年没有体会过父母的温暖，这一世，父母缘竟也如此浅薄。
　　我忍住眼中的泪水，“多谢母亲的安排，今日一定多进些。”
　　孙氏连忙给我面前的盘子布菜，“来，先尝尝这个肉圆子，圆圆满满。”
　　“多谢姨娘。”我用勺子盛起小肉丸，一口放入嘴中，“真香，果真连味道都是圆满的！”夸赞道。却不想旁边的祁氏顿时红了眼眶。我好奇地看向她，却听父亲说到，“你们母女真是有缘呐，你母亲当年第一次吃肉圆子，也是这样说。”
　　我心里大大的一惊，父亲竟然连这种小事都记得如此清晰，“难为老爷还记得，那日在庆国公府第一次吃肉圆子，感叹了味道圆圆满满，你父亲就在旁边坐着，没想到竟成就了一段圆满的姻缘，所以今日布为头菜，给你讨个好彩头。”祁氏满脸洋溢的幸福的笑意。
　　“多谢母亲！”我起身福了福，却瞥见父亲怅然若失的面容，心下觉得奇怪。
　　餐毕，父亲坚持要送我回去。一路上却什么都没有说。到了念兰阁门口，父亲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缓缓说道，“那年，在路上遇到你母亲，我让随行的厨子给她做了肉圆子，我说肉圆子就是圆满的意思，她说，是啊，连味道都是圆满的……”父亲仰天长叹“我这辈子都欠她的，没有护好她的周全，让她孤独无依地死去，如今，我又把我们最爱的女儿，送到那不见人的去处，我……”父亲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我为他和母亲的爱情而感动，却也为祁氏而感到悲哀，原来她以为的幸福，都是父亲对母亲的补偿。
　　“父亲，你还有我。”我伸手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
　　“入宫后，万事小心。”父亲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是一声叹息，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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