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这天晚上苏漪睡得并不安稳。
她迷迷蒙蒙地在一个狭小黑暗的地方站着,头顶的天花板就几乎顶住她的头,可她看见另外一个更为娇小的人,衣着褴褛,手脚都是锁链,正捧着一个脏兮兮的窝窝头啃着。
手脚锁上锁链的地方,都磨出了茧子,脖子那个地方虽然没有锁链,但仍然有厚厚的痂疤。
处在这么困顿的境地,她居然没哭没闹,只是麻木的一口口吃着又冷又硬的窝窝头。和她娇小瘦弱的身形极为不衬的,是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苏漪见状,只轻轻叹息一声,开口问道:“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呢?”
那女人本来侧身而坐,闻言竟然慢慢转过身来,清秀的双眼中,慢慢流下两股血泪,嘴里还嚼着干干的窝头,却还能发出清晰的声音:“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苏漪早知帮这些厉鬼是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用的,但有时候却也于心不忍,加上或多或少能拖延一下灵体溃散的速度,她会选择性的帮她们一把。
世间万千厉鬼,女子占其中七八。
女子之难,世人皆无视,但苏漪同为女子,总希望为她们做点什么,故而有时宁愿耗费心力。
眼前这个女鬼,苏漪大概知道她是个什么处境,她自嘲的一笑,低低摇了摇头。
轻轻启唇道:“给我你的记忆。”
女鬼站起身来,从身后掏出一个红色花布襁褓来,一步步走过来,递到苏漪手上那一刻,襁褓化作红色的流光蝶,倏地飞进了苏漪的眼睛,带她看完了这女鬼的可怜一生。
她叫小果,开花结果的果,哦不对,她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她被拐了之后,这家两个刽子手给她起的,为了给他们黄家多开枝散叶,生个儿子。
她原名刘柠,18岁她刚考上大学,和同学毕业旅行到了一个小镇,因为走路太快不小心把脚崴了。
就只能坐在一个人少的路边等同学给她买药回来。谁知道,路边走来一对老夫妻,穿着干净,面上带着笑,亲切地问她是不是崴了脚,还说这镇上的石板路确实不好走,让她别穿高跟鞋。
见她逐渐放下了戒心,又从他们的布包里摸出了一瓶跌打药,说是用用这个他们山里人的秘方,很快就能好起来,她见这两个人十分朴素和蔼的样子,心里本就为自己非要穿高跟鞋出来崴了脚,拖累了大家的行程自责不已。便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俩夫妇的好意,药水上脚的那一刻,她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刺鼻味道,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在黄家沟的这个破破烂烂的土屋里了,旁边还有一个流着鼻涕和口水,不停拍打她要她一起玩的傻子。
傻子是黄家夫妻的宝贝儿子,她被拐那年已经30岁了,还没有讨上媳妇,为了给他治傻病,黄家夫妻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储蓄,眼见着儿子一把年纪了,生怕再过几年没办法给黄家留个后,就生出了歹心,决定自己买了迷药,去远一点的镇上拐个外地女子回来传宗接代。
那时候离黄家沟200公里的地方有个古镇,旅游业发达,每到暑假都有好多毕业生来毕业旅行。这些鲜嫩的结伴女学生,不谙世事,单纯听话,又是大城市里来的,基因好,模样好,基本就是黄家夫妇的最佳选择。
黄家夫妇俩人分工明确,女的负责降低女生戒心,男的负责遮挡旁边人的眼光,下手快准狠。但因为有些女孩戒心很重,镇上又人来人往,故而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得手。
他们的傻儿子也需要人照顾,不能离开太久,正在他们内心挣扎着是不是收手不干了回家去的时候。
他们遇到了坐在小巷子路边的刘柠。
因着那个时候监控系统还没普及,落单的刘柠简直是他们的意外之喜。
刘柠一路都被下了很重的迷药,加上他们开了拉货的三轮车,把她放在厚厚的柴火和草垛下面,竟然也一路顺利地回了黄家沟。
她醒来之后不是没有哭过闹过跑过,代价就是被打了无数个耳光,断了一只手一条腿。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怀孕了。
她名义上的“公公婆婆”喜极而泣,好似她怀了个金疙瘩。每天给她加一个鸡蛋,补充营养,但这样一来,本来有鸡蛋吃的黄傻子不干了,他粗苯的脑子只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抢了他的吃食,心里嫉妒又有恶念。
竟然趁着父母下地干活把被锁链锁着的刘柠生生打到流产。
刘柠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直到她再次怀孕,好不容易黄家夫妇防着黄大傻再次把她打流产,这次只要他们出门就把黄傻子分开关在另外一个小房间内。
没了黄傻子干扰,刘柠终于生下一个女儿,“婆婆”本来喜气洋洋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阴沉,不仅不顾她刚刚生产完,揪住她干枯的头发一把把她从床上拽下来,拳打脚踢,骂她是生不出儿子的破烂肚皮、□□,娼、妓。吃了她们家那么多粮食,就生下个赔钱货。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的血泪几乎要结冰。
她无数次的想,要不就这样死了也好。但,女儿黄多弟的出生,让她有了为母则刚的勇气,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样的家里长大。
就这样,等到黄多弟四岁,家里放松了对她的钳制,解开了脖子上的锁链,让她怀着孕,帮忙做家务和农活。
有着新闻里被拐女子做饭药死一家人的前车之鉴,黄母是半点都不会让她沾手吃食的,只让她干些杂活家务。
直到那天。
她死的那天。
她这次怀孕,怀的是个双胎,可惜生产的时候,第一个女孩逆位,脚先出来,头被卡住了。导致后面一个小孩可能就要窒息而死。
眼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就要胎死腹中,恶毒残忍的黄母,看着卡住的胎儿是个女孩,竟然想都不想,就不顾胎儿和她的死活,强硬地要把胎儿扯出来,让后面的“弟弟”快点出来。
她靠在破旧掉漆的炕上木柜上用力想给自己和孩子一条生路,汗水布满她的脸,钻入她的眼睛,火辣辣地让她不能看清黄母狰狞的脸。
但唯一记得的就是孩子过大的头被强硬的拉出身体的撕裂感和铺天盖地的疼痛。
第一个女儿被拉出去后就没了声音,不知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血崩了,下半身一阵麻木的冰凉,第二个孩子在她的用力下,终于出了来。
本以为黄母会好好待第二个孩子,没想到,黄母扒拉了一下孩子的腿,就满脸嫌恶地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地扭身走了,根本不管她们娘仨浑身是血的躺在这里。
那可是数九寒冬啊!没有人续上碳火,她只能摸索着把孩子们用干净的棉衣包裹起来保暖。而自己,在那个冰冷的寒夜,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反而成了一个厉鬼。
整日游荡在黄家。
她是想报复黄家人的,但每每要下手的时候,她看着自己可怜的大女儿。在这深山老沟里面,若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那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忍啊忍,直到这些天,她竟然听见黄老汉在密谋把她的大女儿卖掉,好给黄傻子再讨个媳妇回来。
这家人的心肺真是烂透脏透了。
那么小的孩子,亲孙女,也能下得去手卖掉,平时让小孩做脏活累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看着黄多弟容貌好,要卖给隔壁村的李瘸子。
十里八乡都知道李瘸子经手的女孩都被送到南边的红灯区。
为了阻止黄多弟被卖,她弄死了黄母。
可黄老汉不甘心,黄母的死没有让他有所警醒而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地要给自己家里找个传宗接代的“新人”。
不仅是给儿子,还是给他自己。
既然上一任“儿媳”直到死,这么多年都没给他生出孙子来,那么黄老汉心想,那或许是儿子能力的问题,但自己不一样啊,自己生过儿子的,自己能力肯定行。
正好老婆死了,他再像十年前那样故技重施,给他们父子俩整回来一个女人,说不定这次就能三世同堂了。
他咧着一口发黑的黄牙,垂着发皱的眼皮,一边盘算着卖掉黄多弟能挣多少钱,够不够支撑家里度过眼前的困境,一边盘算着哪里更好拍掠少女。
他本来没有盯上凌君的,只是刚好要去离家整一天路程的殷寨附近接活,有次看见容貌漂亮的凌君和寨里的人发生冲突,随后一个人冲动的离开,就留了个心眼。
殷寨的人是出了名的护短,听老人讲,他们还有祖上传承的蛊术,十分可怕。
千万莫惹殷寨人。
这是他们这十里八乡的祖祖辈辈相传的训话。
黄老汉心里有些发憷,但是他对凌君的容貌和身材又舍不下,来来回回蹲守了大半个月,发现凌君和寨里人的关系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殷寨没有一个人待见这个女孩。
若是凌君出事,估计除了那两个和她一起的男生,没有人会为她出头的。黄老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他从包里拿出旱烟来一搭一搭的抽着,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充满恶意的笑了笑。
他抽完了烟就把儿子锁在房间里,放够了一周的干粮,走之前笑着说了一句:“儿啊,你想妈吗?”
黄傻子自然是想的,他妈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帮他洗澡换衣服,也没有人帮他做香喷喷的好吃的,黄老汉只会给他吃又冷又硬的干粮,或者咸的拉嗓子的咸菜。
他想他妈,于是他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期待的点了点头。
黄老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骑着那辆破三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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