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雪顶温泉山庄，位于m市东边海拔较高的梵遇山上。
今天周末，曳子桑带樊恺来到雪顶山庄中他长包的一个温泉公寓度假。两人交往日深，曳子桑越发感觉到樊恺是个有意思的人：会做菜、能算账、多情却又禁欲。还有，曳子桑心中默默数着樊恺的一桩桩一件件优点：还有他长得也很帅，虽然有时候有点刻板，但情人眼中出西施，曳
子桑有点无耻地想，恰恰就是这点刻板怎么衬托得樊恺益发可爱呢？
就像现在，曳子桑正袒胸露怀泡在公寓中的私有温泉池中，望着不远处腰裹浴巾的樊恺向自己这里姗姗走来。得益于规律的作息锻炼，樊恺的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身上肌肉匀称又紧实，偏浅的麦色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嗯！还有浴巾下露出那双小腿，曳子桑满意地从上到下打量着樊恺。
就是还有点放不开。
樊恺来到温泉池边，试探着站到水里，才不紧不慢解开腰间浴巾，让白色浴巾像朵云彩般漂浮在身边，然后缓缓地靠近着曳子桑，在离曳子桑不远不近的一块山石旁停下，撩起点水花，拍打着前胸臂膀。
曳子桑内心已经笑得快忍不住了，不过他还是尽量收敛情绪，冲着樊恺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
樊恺犹豫了一秒，还是听从曳子桑挪过来来到他身边。现在，两人都靠在同一块大山石上。
“热吗？”曳子桑瞟了眼樊恺，问道。
“还好！”樊恺撩起水花，磋磨双臂，让白色蒸汽缓和因为蓦然接触冷空气而激起的鸡皮疙瘩。
曳子桑笑了下，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樊恺，而是将脸转向另一边，欣赏山下景色。曳子桑租下的这间温室公寓位置极好，坐在温泉里就可以俯瞰整个m市，雾气缭绕中，近处是山石绿树，远处是高楼大厦。
现在六月天，正是m市不冷不热的日子，不算温泉的最好时光，却因为地处山间别有一番风味。带着硫磺味的水汽从池底缓缓氤氲而出，山石上偶尔几点绿苔若隐若现。
逐渐地，温度好像比刚开始高了不少，两人额头上都沁出细密汗珠子。曳子桑斜眼看了下身边樊恺，他比刚才放松了不少，靠在滑腻的山石上半阖着眼睛，居然好像还有了点睡意。
应该是差不多了。
“樊恺！”曳子桑撩着热水，有意无意拍打着胸膛。
“嗯！”樊恺哼了声，还带着点鼻音，看来是泡开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曳子桑问。
“为什么？”樊恺偏头，看向曳子桑。
“我特别喜欢这里！”曳子桑慵懒地摇着头，水珠子晃出发间，有几点溅到樊恺脸上，“不
是因为这里是m市最昂贵的温泉，而是因为在这里，”曳子桑抬手比划了下周围，“而是因为这个地方，这个公寓的位置，真的很好。”
唔，樊恺动动身体，坐起身来，打量温泉周边景象。曳子桑的话引起樊恺的兴趣。这个公寓？温泉公寓？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公寓设施确实不错，古典的红墙绿瓦房，山石翠竹中间一弯温泉，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豪华点的带温泉公寓而已。
“别瞎看，不是这儿，是那儿。”曳子桑笑着指指山下的m市，“看到了吗？那儿，那儿有片荒地的地方。”
樊恺拍散水雾，顺着曳子桑手指方向看。果然，山下m市中间，离某栋大厦不远的地方，有块明显的黄色凸地，看起来与其它的高楼大厦极为不配，像是城市疥疮般引人注目，应该是还没开发的城中村之类的地段。
樊恺略略思忖了下，聪慧的他，几乎很快就猜到了曳子桑意思。
“威尔逊酒店！”樊恺认出了荒地旁边的那座大厦。
曳子桑含笑点头，说道：“确实，那座大厦就是威尔逊酒店，那块荒地是个小山坡，山坡西面那栋砖红色的破楼，就是我从小待过的福利院。”
“难怪！”樊恺若有所思。
曳子桑笑着道：“我对那里实在是太熟悉了。我们从小就往那块山坡上跑，从这里看好像是块什么都没有的荒地，不过小时候那可是我们福利院孩子的宝地。我们经常在那儿挖石头，捉迷藏，办家家。”
“想你们福利院了？”樊恺温声问。
“嗯！”曳子桑点头，继续说：“一般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来这里，泡泡澡，然后看看远处的福利院发发呆，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看到福利院老师带着些学生在山坡上散步。”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看看呢？”樊恺问。
曳子桑沉默，手撩起温热泉水，一下一下地，扑倒在自己胸膛。
好一会儿，曳子桑才重新开口，说道：“所以樊恺，你知道我为什么毕业快十年，都没有回过福利院吗？”
樊恺不语，向后靠在山石上，安静倾听曳子桑娓娓述说。
“高中毕业后，我离开福利院去那所全国知名的财经大学读书时，我们院长亲自来送我。那时候少年意气呀！我告诉我们院长，以后，我曳子桑肯定会发财，我发了财就回福利院，我要给院长买大房子，我要给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买全世界最好吃的零嘴。”
“但是，大学毕业后我并没没回去。”曳子桑轻声地喟叹，说：“因为我想我要想赚钱，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回去看老院长。”
“后来，我真的赚了许多钱。我赚的钱够给我们老院长买最豪华的别墅，够供养福利院所有孩子过好日子的时候，但我还是没回去。其实我很想福利院，也很想老院长。”
“所以，为什么不回去呢？”樊恺问。
“我想赚更多的钱。”曳子桑笑着撩起朵水花，“人的欲望真是无穷无尽，赚了点钱，就想赚更多的钱。但是没想到，后来我亏了，我亏得一塌糊涂，亏得身上半毛钱没有，连夜被房东赶出家，连第二天早餐在那里都不知道。”
樊恺轻轻点头：“股市输赢，有时候确实只在朝夕之间。”
“是呀，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我先是被sec赶出机构，贪心加了杠杆的个人投资又被做市商强制平仓。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身无分文，丧失所有信用和融资渠道，身边朋友也在一夜见突然消失，那时候，我想起了我福利院的院长。”
“我离开福利院前，院长曾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有什么难事别忘记找他。所以我就去找他了。”
“你去找他？”樊恺微微吃惊，侧身怔怔看着曳子桑。
“是的，我厚着脸皮给老院长写了封信，只说没钱想找他借点钱，甚至都没敢说想借多少。很快，院长就给我寄来了一万块钱，啥也没说，只是附言告诉我：孩子，好运！”
曳子桑抬手，撩水抹了把脸，继续说道：“后来，我就用这一万块钱做本，重回股市，可能是院长的祝福真的为我带来好运，很快就翻番再翻番，不到一年时间，原来赔掉的所有本金被我翻倍赚了回来。”
樊恺：“那，你后来回福利院了吗？”
曳子桑苦笑、摇头，脸上的肌肉奇怪地抽动一下。
“那你把钱还给院长了吗？”樊恺又问
“没有!”曳子桑回答。
“……？”樊恺看着曳子桑。
许久，曳子桑才重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是觉得没脸回去，到了后来，后来时间越长，就越不敢回去。我很想老院长，我想把钱连本带息加倍还给他们，但越是这样想，就越不敢回去。”
樊恺：“你怕什么？”
曳子桑低头，说：“特别奇怪，我好几次都快走到离福利院门口，但是离他们越近，就感觉到越来越，——羞耻，那种感觉极其强烈。我怕他们说我是个骗子，说不定我真的就是个骗子。”
樊恺点点头。他无法赞同曳子桑的行为，但他能理解曳子桑。人的心思，有时候确实很奇怪，仿佛越爱的人，爱起来反而愈发顾虑重重。
“后来，我偶尔有次和朋友来雪顶山庄玩，发现了这里。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呀！”曳子桑轻声感叹，说：“可以在这样一个安全的地方，偷偷看着他们，看着我喜欢的老院长住的地方，看着我的童年。”
“就是这样不知不觉间，我的勇气被时间地偷走了。所以樊恺，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曳子桑终于抬头，面向樊恺，而此时，樊恺也正认真地注视着曳子桑，两人之间，隔着水雾缭绕，但彼此轮廓眉目，却变得异常的清晰。
“我曾经辜负过一个真心对待我的人，我后来有能力去补偿这个人，甚至是成千上万倍地去补偿他，但我发现，我还不起了。错过了那个正确的时间，就再也还不起了。”
“樊恺，我带你来这里，然后告诉你我最难以启齿的过去，是因为现在，我好像又遇见了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我担心我会再次失去，我想趁着现在，趁着现在他在这里，把他抓住，我可以吗？”
……
哗啦一声，两人间荡起一朵涟漪，樊恺缓缓抬手，伸向曳子桑，这是个仿佛邀请又仿佛索取的手势。曳子桑盯着那只手，那微微蜷曲的五指，水光覆盖下手背上清晰的筋脉，格外清晰格外性感。曳子桑终于握住了这只手，樊恺手底略微使力，将曳子桑拥入怀中。
曳子桑十分确信，这确实是个完全不同的吻。在这个两人的唾液交换中，曳子桑更加放松，从而能更加享受更加投入。樊恺的吻，一个男人真正的动情的吻，原来是如此的美好，他那么郑重，那么细密地舔舐着他口腔中每个齿缝，他的上下颚，又与他唇齿交缠。樊恺厚重的气息和略微粗糙的舌头卷涌着曳子桑，像是要将他全部覆盖。
而曳子桑，只需懒洋洋地偶尔逗弄,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享受对方的宠爱和迷恋。樊恺的手就像一把火，抚弄之处，全身的荷尔蒙都在燃烧，
曳子桑的身体化成了液体，脑子也在不断融化。
情到之处，原来吻竟然是这般美好。
曳子桑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溺死在这突如其来的激情交缠中。他偷偷睁眼，想要看看此刻的樊恺是什么样子。
他看见了樊恺的眼，漆黑漆黑的双目，黑得像一口古井，要吞噬所有，因为这无法形容的浓黑，衬得他的脸，衬的周围所有一切全都变得苍白无比。
嗯，曳子桑忍不住哼出声音。就这样，樊恺才放过了他，放松臂膀。曳子桑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才惊觉，刚才在那个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深吻中，他根本忘记了呼吸，他真的是，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死在樊恺怀中。
到底怎么了？曳子桑暗暗心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望着樊恺。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目光之下的樊恺终于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那健康的覆着水光的肌肤，平静无波的双眸。他轻轻抚掉曳子桑嘴角一抹水渍，对曳子桑说：
“曳子桑，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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