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溅朝堂
又是一日全臣聚集的大朝会。
今日的早朝却不似从前那样,君臣之间寒暄几句,最后在宦官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呼喊中,匆匆敷衍散去,这一次的大朝会严肃的甚至有些可怕。
平日喜欢如斗鸡般互啄的文武群臣也不吵架了,喜欢像疯狗一样闻风而奏四处胡乱攀咬的御史们也不上蹿下跳了,大家都默契的排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队列,安静的站在金銮殿中。
空荡荡的大殿内,寂静的可怕,说是鸦雀无声,毫不夸张。
那个从前整日沉迷于修仙炼丹,阴阳双修的天子,也不再是一副道骨仙风的淡然模样,也不再顾忌什么养气移体的法门,他的脸阴沉的可怕,黑压压的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天空。
一大摞摆在御案上的奏章,直接被皇帝推到在地,溅起一阵阵轻微的飞尘,奏章落地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金銮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这就是你们给朕的解释?这就是你们的调查结果?在列的各位臣公,平日不口口声声劝谏朕以国事为重吗?如今朕操心国事了,怎么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装哑巴了?都一言不发了?是朕用缝衣针把你们的嘴缝起来了吗?”
皇帝一声声的质问,言辞犀利,言辞之间,全然是不加掩饰的怒火和嘲讽,他在因为全国各地的那些传闻,那些被语言的天灾人祸而发火。
一个多月以前,两部尚书姜淮安带着大军自雍州平叛,凯旋而归,朝野之间还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大家都觉得乱民这件事解决了,靖国也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皇帝继续他求仙问药的日子,大臣继续他们歌舞升平的日子,大家彼此都会相安无事。
可是,之后的十多天,从地州到京城,开始流传起一些诡异的童谣,说什么“日落西,山河沉,人不立,草不青”、“百年一只手,平安不过年,腾蛇装角龙,苍天不过眼”……如此一些似是而非童谣,在大街小巷四处流传。
伴随着童谣一起流传开来的,还有一些关于天灾的预言,以及各种皇家秘事,说当今天子得位不正,德行有亏,上天是容不得他的,所以马上就要降下各种灾祸惩罚他,这些天灾很快就会实现了。
各种事情说的是有鼻子有眼,不过大家都没当一回事情,只以为是哪里来的谣言胡编连造而已,皇帝对于这些关于天灾的预言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让士兵抓了一些谣传他得位不正的人。
偏偏这些人,狡猾的就像是个泥鳅,士兵们浩浩荡荡的出去,却又两手空空的归来,那些传谣的人,前一刻还在街头巷尾说书、占卜、算命呢,结果就在士兵快要抵达的时候,却纷纷收摊,消失在人海。
然后,转眼到了如今,那些关于天灾的预言就开始不断实现了。
江州的洪涝、林州的蝗灾、穆州的地震……全国各地,各种天灾的消息不断传入帝京,于那些之前流传的预言,分毫不差,一时间,举国哗然。
人们再也无法忽视那些之前的谣传和秘辛了,就连天子脚下,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相信,之前那些忽然出现的神秘人,说的都是真的,就是因为皇帝得位不正,德行有亏,所以上天才会降下这些惩罚,报应在靖国的黎民百姓身上。
还有人开始细细钻研起那些不伦不类的童谣,“日落西,山河沉”说的好像是即将日薄西山,山河沉没,山河本就有江山社稷的意思,沉字与沈字又是通用的,这山河沉没,似乎是再说身家皇族的江山社稷要走到尽头了。
“人不立,草不青”看似难理解,但是细细开字面,却又颇有深意,立和青组合起来,恰好就是一个靖字,也就是靖国的过好,不立,不青,这个靖字也就不存在了,仿佛也是有意无意的在说,靖国马上就要不存在了,和前一句“山河沉”又有着某种照应。
至于第二首童谣“百年一只手,平安不过年,腾蛇装角龙,苍天不过眼”,也不难理解,一只手有五根手指,百年一只手,说的是靖国至今已经立国五百年,“平安不过年”说的是今年的太平都待不到过年的时候,后两句,那就是在暗示,皇帝得位不正,并非真龙天子,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灾祸来惩罚他。
所有的天灾,所有的灾祸,都是和皇帝有关系。
皇帝也知道这事情不同寻常,于是一方面安排人赈灾的同时,也在四处令人搜捕那些神秘人的踪迹,但却一无所获,反而有些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味道,民间关于皇帝的非议,越发严重了。
这一场舆论战争,正是秉承了“两军交战,攻心为上”的姜缨策划的,如今还只是刚刚掀开帷幕,就已经搅起如此大的风浪,害的皇帝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火,可见姜缨的这一招,将皇帝逼得是何等失措。
“皇上,臣觉得,眼下抓捕那些胡编乱造的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何维护圣上您的威严,不在让百姓人心惶惶,议论纷纷。”一位白胡子的老御史,拿着玉圭出列,对皇帝恭敬的说道。
“那依王卿家所言,朕该如何平息这些流言蜚语呢?”皇帝坐龙椅上,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焦躁和阴沉,不耐烦的拨弄着手里的扳指,显然是压抑自己的怒火。
“老臣认为,皇上应该先下罪己诏,让天下臣民看到皇上的诚意,然后皇上再去太庙祭祖,去孔庙祭圣,最后去护国寺祭天,如此下来,就可以止住这些流言蜚语。”这位王御史说出了自己意见,言下之意,就是让皇帝先认个错,给百姓一个交代。
“好,很好,原来王御史也觉得这一切都是朕的错?也觉得朕是如传闻中的那样得位不正,德行有亏,所以上天才要降下灾祸来惩罚朕和靖国吗?”皇帝冷笑着,直接抄起桌上的玉石镇纸向王御史砸去。
白发苍苍的王御史被猝不及防飞来的玉石镇纸砸了个迎面,当即脑袋就开了一个窟窿,流出鲜血来,但是,面对怒火中烧的皇帝,没有人敢插手他们的争执。
抑或着,大家都不愿意惹祸上身,所以低下头装鹌鹑才是正事。
偏偏这个王御史也是个古板不变通的老酸儒,他还一直自诩为傲骨铮铮,见到皇帝发怒了,他不仅不害怕,不吓得跪地请罪,反而觉得自己说对了,戳中了皇帝的心窝子,所以皇帝才会恼羞成怒。
所以这位王御史用宽大的官袍擦了一下脑门上的鲜血,就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傲视的皇帝:“皇上,老臣今日所说,句句良药苦口,字字皆是肺腑之言,还望皇上能明白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依老臣所言,早日向上天请罪才是。”
“好啊,好个谏臣,好个心怀天下的王大人,朕若是不依,你当如何?”皇帝又问。
“古之圣人有云,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还望皇上以天下黎民百姓计,莫要一时间执迷不悟,若皇上真的不思悔改,老臣愿意血溅朝堂,以死相谏。”王御史越说越激动,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死谏后,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情形。
“想死是吧,好,朕成全你,来人,脱去王中道的官服,官帽,即可将他推出午门斩首,其家人,三族获罪,成年男丁一律处斩,未成年流放北疆,女眷没入教坊司,遇赦不赦。”皇帝淡漠的宣布了对王御史的处置。
四个人高马大,挎着腰刀的侍卫,听到皇帝的吩咐,当即就走了进来,要去拿下那王御史,王御史如何肯落到他们手里呢,在听到皇帝的那番话后,他就已经疯狂了,红着眼,就像是入了魔怔一般。
“你个无道昏君,你个同室操戈的昏君,难怪上天降罪于你,靖国的江山完了,各位圣人啊,学生街今日殉道了。”王御史悲壮的一声慨叹,然后就直直的撞向殿中的柱子。
他本就存了死志,年纪又大了,老胳膊老腿的,所以撞上柱子就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了,等众人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已经死去了。
王御史的死,打破了殿上的沉寂,接下里,众人开始分成两派,一会说捉拿那些传谣的人最重要了,一会说止住流言蜚语最重要。
皇帝被大臣们的纷纷扰扰吵得头疼。
“姜爱卿,你觉得此事因当如何处置?朕是否该如王中道所言,写罪己诏祭祀,以谢天下?”皇帝将目光投向姜淮安,自从姜淮安圆满的结局了雍州的事情后,皇帝就很倚重姜淮安。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目前赈灾安抚好百姓才是最重要的,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只要皇上将赈灾这件事情最好了,那些流言蜚语自然是不攻自破。”
“至于皇上说的罪己诏谢罪之事,臣认为绝对是子虚乌有,皇上继位多年,垂拱而治,四海升平,如今不过是时令不好,出了些小灾祸罢了这蝗灾也好,旱灾也白,都是自然地事情,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和皇上您有什么关系呢?”
姜淮安从里到位一番话,说的面面俱到,皇帝听得也极为舒心。
废话,他怎么能让皇帝止住这些流言蜚语呢,用他们家阿缨的话来说,这场攻心战才刚刚打响,怎么就能戛然而止呢?
至于救灾,这才是正经事,他可要好好地利用赈灾这件事,从皇帝这里要钱,要人,要权,为即将到来的大业做准备呢。
对了,雍州那样,拿着皇帝给的东西,资助叛军,然后再对付叛军,然后再跟皇帝邀功请赏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多搞几次,有了雍州上次的操作经验,接下来就复制粘贴就好了。
“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此话深得朕心,如此赈灾之事情,就全权交给姜爱卿负责了,朝廷内外,各部各司,姜爱卿可以全权调遣。”皇帝又说道,话里话外显得很是心情不错。
“臣谨遵皇上圣旨。”姜淮安恭敬谢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嗯,上次他和阿缨在雍州的时候,发现了一处铁矿,如今开采工作是就绪了,但是铸造兵器的匠人这些却没怎么找到合适的,这次,他可以借着赈灾的机会,从工部搞点匠人送到雍州的铁块上去,把日后军队要用的兵器给准备一下。
损公肥私这种事情嘛,上次雍州的时候就做过,驾轻就熟的很。
还有阿缨说的,等三个州的灾情安顿的差不多,那时候,北狄和靖国就要打仗了,他们之后可以借这个机会,再从皇帝的私库里再掏一笔银子出来。
王御史的死,也可以用来做做文章,让人编个戏文,好好地到各地州传唱一下,毕竟昏君逼死忠臣这种戏码,谁看了不愤愤不平呢?沈家皇族的名声自然是越臭越好,这样他们日后起事,才能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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