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血雾临城（二十）
黄半仙尝试着套对方的话：
“马神仙，我听说你宣称蛰貔山上有位山神，是吗？”
“不错。”马神婆点点头。
表面镇定自若，暗中一双狐狸样的眼睛提溜直转，也在仔细打量着对方。
“哦——”黄半仙若有所思。
“或许是贫道修行不足，却未曾听闻过蛰貔山有山神一说。”
马神婆撇嘴冷哼道：“民间道法所谓心诚则灵，山神大仙只会在诚心供奉之人面前现身，你们没听闻过他自然也是正常。”
黄半仙暗笑，心想对方果然上钩了。
她随即话锋一转：“听你这么说来，贫道倒十分想请教一下，不知蛰貔山上的大仙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模样啊？”
“这……”
马神婆神色果然有些犯难。
黄半仙紧跟着补了一句：“马神仙应该不会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吧？
“据贫道所知，让大家知晓山神的尊名，应该不是什么忌讳，你就只管放心说吧。”
马神婆暗中直嘬牙花子，两头的话都被黄半仙给堵死了。
除了周围的百姓外，被抓起来的官兵，还有一大帮水贼，拢共数十人都在看着她。
并且超过一半的眼神是在等着她出洋相。
“咳咳！”马神婆清了清嗓子，提声说道：“我当然知道！
“山神大人姓宋名简，其样貌乃是黑面长髯，丹眉细眼，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三叉戟，拥有惊天神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马神婆极尽所能将“山神”模样乃至生平描绘得惟妙惟肖，连水贼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马神婆好像真有点门道啊，说得一套一套的，我都快要信了。”
“嗨，说瞎话罢了，咱又没见过那什么山神，她可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嘛！”
见自己的话术并没有起到多大成效，马神婆眉头一皱，索性闭目养神，缄口不语。
黄半仙继续问道：“马神仙，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你能通得了仙，何不请下山神来，也让贫道拜会一下？”
绑在柱子上的熊光宪叫嚣道：“马神婆，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洪魁抄起刀直接架在马神婆脖子上，“再不说话就宰了你！”
马神婆身子微颤了一下，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开口：
“正因为你们有些人不修功德，才会触怒山神，导致灾祸临头，山神怎么可能愿意再次现身！”
黄半仙和水贼们交换了个眼神，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致认为马神婆是在骗人。
马神婆勃然大怒：“这里的村民都亲眼见过山神大仙降临，不信你问问！”
“哦，是吗？”黄半仙狡黠地转身问被留下的十余个村民。
“有谁能为马神婆作证的，就站出来吧！”
面对水贼们的武器，自然是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马神婆气得七窍冒烟。
洪魁把钢刀插在马神婆面前，双手抱臂说道：“我告诉你吧，今天你要是请出山神来，让他开口说得和你一样还则罢了；
“若是不能，我便要替天行道，宰了你这胡言乱语的杀人凶手！”
马神婆终归还是怕了，以至于眼神有些恍惚。
一旁的黄半仙早已注意到，她的脸色黑得不正常，并且从额头两侧一直到下颚的位置，似乎隐隐出现两道白色的暗纹。
这么明显的变化，但看来马神婆自己和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马神婆登上数尺高的法台，开始盘踞念起咒语：“恭请山神大仙……”
至少此刻在她的心中，对于“山神”的存在似乎已经完全毋庸置疑。
这一次施法，她比往常的每一次都更为虔诚。
脑海中幻想着，山神感受到自己的诚心，于是提拔自己得道成仙。
又或者山神降下雷霆盛怒，在她的苦心劝说下化解，于是自己成为全县百姓的救命恩人，进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想着这一切，她不禁飘飘然。
恍惚中，似乎真的看到了远处迷雾中，一个魁梧的黑色人影在朝自己走来。
他的面貌越来越清晰，大约离她还有数尺远时，马神婆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如煤炭一样漆黑，脸上有两道数着的白条，并且皮肤就像抹了层桐油似的，泛着亮晶晶的光泽。
他的身子却还是一团黑影，什么也看不见。
马神婆心中有些奇怪，毕竟前两次“请神”成功的时候，好像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影啊？
不过她此刻一心笃定，这就是她一直虔心供奉的山神，一定是因为她的心诚，所以山神对她显露的真容。
她感到自己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既不能动弹，也发不出声音。
那黑洞洞的人影贴近她的身上，仿佛将她完全地吞没……
此时在法台下的众人看来，马神婆确实像之前“请神”那样，突然间失去意识到底，接着又突然坐起。
还是那个浑厚的声音，还是说的那一套话，得不到祭品就会屠杀全城人之类的，说得水贼们心里也直发毛。
唯有黄半仙眉头紧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突然，她从腰间取出一道符纸，念了一句咒，紧接着挥动拂尘，身后便刮起一阵飓风。
众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见飓风将法台后面浓黑的雾气吹散，居然显露出一个人影来！
“谁！谁在那！”洪魁紧张地问道。
那人影并没有答复，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而是缓缓地朝人群靠了过来。
他的脸正是那张油腻漆黑的大花脸，从远处看来，就极像遍地开着的那些黑色花一样。
他的身子异常的精瘦，身体像覆盖着一层鳞片一般，显露出夸张的肌肉线条。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认出了那个人影——
“许丁山？！”赵翠花惊呼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许丁山没有理睬她，而是渐渐地走到了法台下面。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而且说出的话，和法台上马神婆说的话完全一样，许丁山说一句，马神婆就跟着说一句，就像排练好的一样。
而此时台上的马神婆，更像是一个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人偶”。
她的动作机械而古怪，脑袋不自如地拧来拧去。
黄半仙将赵翠花拉到身后，嘱咐众人退下。
就在这时候，台上的马神婆就像是被一根线扯着，突然掉了下来！
众人被吓得大叫。
落在地上的马神婆，俨然成了一副皮包骨头，身上的血肉全都被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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