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莫须有罪
“‘画中境’,顾名思义,实为画像中虚构的一方洞天,若善用此法,沟通相隔千里的二地也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阮从衡如是解释他们来到此地的原因。
此地为阮府的后院,四下僻静无外人,高大的宅邸门户紧锁,似乎并没有人在家。
在从黢黑的池水中走出时,李顺感到小腿踢到个软软的物体。
他弯腰伸手去探,许多细长的似水草一样的东西在他手臂上拂过,感觉痒丝丝的。
接着触碰到那物体时,一阵湿滑黏糊的触感使他手像触电般迅速地弹回来。
那僵直冰冷的感觉,分明是一具人体!
他的胸口砰砰震跳,倒吸凉气。
接着把心一横,再次俯身握住那柱形的东西,一把将其拽出水面。
几人不约而同被吓得惊哼一声。
一具完整的女尸呈现出来。
黑瀑般的长发间裹挟着泥沙藻荇,那便是李顺方才以为的“水草”。
皮肤被水泡得发白起褶,身上衣衫已破碎得像日久的抹布,露出其内蓝色碎花的肚兜来,暴露的皮肤上还有数条指甲的抓痕。
李顺下意识低头,自己的衣服因为先前战斗的原因已经千疮百孔,十分不雅观。
“咳咳。”
玉鬟咳嗽一声,李顺脸唰得一红,别过身去。
但身后老张随即惊呼:“你们快看!她还活着!”
女子胸脯还有微弱的起伏,鼻尖气若游丝。
诡异的是,她的胸口处似有蓝色的火焰若隐若现,很像夜里坟地容易见到的磷火。
老张脱下外衣盖在女子身上,掌心外翻,规律地摁压其胸腔,以将女子腹中积水压出。
半晌后,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女子真的醒转过来。
“啊!你……你们!不要碰我!”
女子睁眼见到三个男子,飞快地紧裹住身上的衣物,坐在地上以赤脚蹬地,连连后退到墙边。
老张连连解释:“姑娘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见你险些溺亡于此,出手搭救而已!”
但对方完全没有听进去,少顷,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而翻身下跪,以头连连抢地,浑身瑟瑟发抖。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只求你们不要杀我!”
几人面面相觑,十分无奈,只得纷纷后退。
女子意识到他们并无恶意,稍稍冷静下来
阮从衡沉声问道:“姑娘,你是被何人所害,以至溺于此池中,你可还有印象吗?”
女子以牙齿叼着老张那件衣服,扯着袖子边角尽可能遮掩身体,抬眼却只痴痴地望向站得最远的李顺,半晌后才怯然出声:
“我是被奸人绑架到这里的,只记得被捆着卷在草席里,好像在船上过了很久,然后……
“然后好像就到了海里面,有个……好大的漩涡,还有好多……好多人影……”
她的话语逐渐支吾,似乎觉得口中所述只是自己的梦魇,便不再说了。
“哦……”老张若有所思,“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小女孙巧娘,家住桃州城油麻村。”
“孙巧娘……桃州城……”
老张似有所悟,抚髯颔首问道:“你是不是家有一六旬老父,名为孙万福,还有一兄长孙百喜?”
女子立即瞪大了眼睛,如遇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对对!您认识我家人,求您带我回去吧!”
老张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唉!你怕是还不知道!把你卖给歹人的不是旁人,正是你的亲兄长孙百喜!”
女子脸色更加惨白了,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不会的……我兄长……兄长他……”说着就掩面呜呜痛哭起来。
忽而,屋内传来一大阵吵闹的脚步声。
阮从衡手一挥,“不好,来人了!”
话音未落,紧闭的大门被砰一脚踹开,数十名红衣衙役与布衣家丁抄家伙一拥而上,将几人团团包围。
“衙门的!不许动!都给我老实点!”
几人正诧异之时,门后金丝屏风内,转出一位身段修长的男子。
此人长得柳眉细眼,皮肤白皙,手摇一把华丽的折扇,身上簪星曳月,极尽奢侈,走路仪态仿佛女人一般妩媚妖娆。
单看其样貌,年纪应该比李顺大不了几岁,却显得尤为沉稳老练,眉宇间透出一股莫名的狡黠之气。
见到此人,孙巧娘立马吓得尖声惊叫,在地上连滚带爬,随即被两名差人制服。
阮从衡当即暴跳如雷,“阮小龙!果然是你搞的鬼!”
“不许动!把武器放下!”衙役们团团围上前,刀枪直逼三人的喉咙,胁迫他们放下手中刀刃,举起双手投降。
阮小龙开扇遮住半脸,一开口却是尖细如女人般的音色:
“胡大人,贼人已经拿下,请出来吧——”
语毕,一个长得溜圆的胖子,身穿靛色官袍,手扶歪斜的乌纱帽,从屏风后蹒跚而出。
一副脑满肠肥的憨态,让李顺顿生厌恶。
见李顺三人以及女子皆被官兵制服,此人叉起腰摇头晃脑,装腔作势地嚷道:
“你们这些逍遥法外的人贩子!这些日来让本官一通好找!今日多亏有阮公子出手相助,本官才能抓着你们个现行!”
李顺顿时怒从心起。
这是什么意思?贼喊捉贼?
老张更是怒火中烧,指着胖县官鼻子破口大骂:
“胡才庸!你这糊涂县官!你倒是问问那边的姑娘,到底谁才是人贩子?”
那胡才庸却不由分说,将手一挥,吆喝差人们:“给我把他们押解回府,听候审问!”
老张扯住围在身上的刀枪,棒喝道:“我乃桃州府段重渊大人手下前任捕头张擒彪!谁敢动我?”
听到此话,胡才庸楞了一下,缓缓转身看向阮小龙。
阮小龙则不慌不忙地笑道:“你说是便是?倒是拿出证据来看看?”
胡才庸连连点头附和:“对啊!冒充官员的贼人本官见得多了!本官劝你最好老实听话,否则罪加一等!”
老张气得面红耳赤,梗起脖子各种谩骂,胡才庸只装作没听见,扬长而去。
众衙役不由分说,将四人一并押送至沙棘县衙门。
进了衙门,胡才庸却并不着急升堂审案,而是命衙役先将李顺三人押入南监。
咔咔几下,木枷铁链子一锁,三人莫名其妙地被关进了大牢,却独不见孙巧娘身影。
老张还在气头上,一直在骂那胡才庸:
“没想到堂堂一方百姓父母官,竟如此昏庸荒唐!等我回了桃州,一定要上报段大人,好好治他的罪!”
阮从衡咂么嘴道:“啧,说来也蹊跷,阮小龙怎么会知道我们会去到那里?又为何刚好在我们救出那女子时带人来抓咱们?”
李顺左思右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与其说蹊跷,倒不如说简直就像是一层层设计好的陷阱。
就像是有人精准地预判了他的行动,并引诱着他一步步陷进坑里。
阮小龙,这个人究竟在盘算着什么阴谋?
自己的父亲,又究竟身在何方呢?
此时玉鬟开口:“那个什么县官胡才庸,肯定是和阮小龙串通好的!
“若要本姑娘说,咱们不如直接杀出去!打得他跪地求饶,自己招供出来,自然也就真相大白咯。”
李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你想让我被全国通缉吗?”
他仰头靠在木枷上沉思,“不过你说的对,那胡才庸与阮小龙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也不可能放任他在那蛰貔山上胡作非为。”
想着想着,他便倚着墙根睡着了。
待至夜深人静,牢门的锁链被哗啦打开,两个年轻的狱卒走进来嚷道:“醒醒醒醒!胡大人要升堂审你们了!”
无缘无故白天不审案,却等到半夜升堂,更加说明此人心里有鬼。
这样想着,几人被押到大堂上,李顺跪下扭头一看,自己身边跪着白天那位孙巧娘。
她此时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襦衣,头发也编成发髻梳在脑后,发上别着一根银簪子,脸上搽了浅浅一层脂粉,散发出微微香气。
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显得十分有风韵。
“咳咳,李顺!你在看什么呢!”玉鬟终于不满地嚷了出来。
李顺闻声一惊,连忙解释道:“你想啥呢?我是在琢磨她为什么打扮得这般精致。”
面对李顺的窥视,孙巧娘头也不偏,面无表情,并没有理他。
终于,胡才庸迈着沉重的步子登上堂来,往那太师椅上一靠,拿起绢巾揩了揩额头上的油汗,喘了几口大气才缓过来。
师爷位列其左,阮小龙则站在其右,胡县令拿起惊堂木往案上一拍——
“升堂!”
“尔等贩卖人口的大胆贼人!快快……呃……快将你们的罪行从实招来!”
众人也不知他问的是谁,堂上鸦雀无声。
一旁师爷看不下去了,俯身以手掩口,对胡才庸窃语了几句。
胡才庸这才自觉不对,懊恼地挠了挠头,又不慎将乌纱帽拨掉了,一伙人手忙脚乱去捡,一时丑态百出。
李顺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这胡大人一年审几次案子。
片刻后,胡才庸终于正襟端坐,再拍惊堂木,问堂下孙巧娘:
“孙巧娘!今日有本官为你撑腰,你不必害怕,且将这伙人如何将你绑架、如何意欲害你之事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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