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车得留在这儿,你这车……”
沈明辉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的目光停在了电动车上。
很好,车头都撞歪了。
很好,几千块不翼而飞。
我觉得我的心在滴血。
愤怒让我忘了心里的那份怯意:“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突然刹车,我会撞上来了吗?你这意思还想让我赔钱?你怎么不去抢啊?”
说完我意犹未尽地瞪了沈明辉一眼。
在接触到沈明辉那张冷脸时,我的意识回笼,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这人,冷的时候是真的冷。
刚和他在一起时,曾有女生用尽手段,结果人家眼神都不给一个。
想想如今我与他除了尴尬的前男女朋友关系,好像再无瓜葛。
再看看人家开的车,我觉得我可能得罪不起。
我正琢磨着如何开口缓和一下气氛,沈明辉又开了口:“你不是很急吗?为了我的修车费,我送你一程。”
说着,他朝我身后招了招手。
我回头,这才看见,后面停了好几辆车呢。
其中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里下来一个男人,染着黄发,口中嚼着口香糖,朝我们吹了声口哨,这才开口:“辉哥,车让给你,赶紧送妹子去处理急事……”
话好听,可这调笑的态度……
我默默地低下头,垂着眼皮看自己的鞋尖,低声道:“不用,我打车……”
沈明辉已抬脚往前走,听见我的话,嗤笑:“你觉得这里一时半会儿打得到车吗?这样看来,你其实不急。那咱们还是等着,好好算一算这装修费。”
沈明辉的话刚落音,我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心里一紧,硬着头皮挪了过去。
沈明辉不再说话。
上了车,他问了地址。
“市一院。”
“家人生病了?”
我下意识地回:“嗯,老公摔伤了腿。”
暗中默念,未来的老公,别介意,我就是提前拿你当下挡箭牌。
沈明辉蓦地转过头来看我:“你结婚了?”
声音提高了几度。
我面不改色地道:“嗯。结了,孩子都两岁了。”
“呵……结婚了还独自在外面租房子住?看来你们夫妻感情也不怎么样嘛。”
我一噎。
半晌,勉强将谎话圆了过来:“这几天吵架,借闺蜜的地方住几天。”
沈明辉沉默了。
我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沈明辉又开口道:“看来俞小姐真是耐不住寂寞,和老公吵架几日,也想着带男人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怼了回去:“关你P事,沈明辉,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载我一段路,我很感激。可别在这里阴阳我,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
沈明辉嗤笑:“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呵……”
这句话将我那些不堪的回忆都勾了出来。
当舔狗那两年,我为沈明辉什么都做过。早上送早餐,晚上送宵夜,下雨送伞,天晴送水……
有一次,下暴雨。
得知沈明辉被困在图书馆后,我匆匆拎着伞就跑了过去。雨水将我的衣服鞋子全部都打湿,活生生的落汤鸡一只。
就是在图书馆的走廊里, 我听见女生窃窃私语:“俞桑脸皮也太厚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她这样的人,配得上沈明辉吗?” 到了医院门口,我刚下车,本想着好歹人家也送我一回,总得说声谢谢。
哪知,我的谢字还未出口,车早已飞驰而去,喷了我一脸尾气。
我都可以想象沈明辉的臭脸。
来不及多想,匆匆往医院内跑去。
三年前,我爸生了重病。原本给我攒的留学的学费,全花到了医院里。
依然不够,还欠了一堆的外债。
我的留学梦泡了汤。
我和沈明辉约好一起留学的计划也彻底打破。
辗转难眠一晚,我本想去与沈明辉说清楚原因,并告诉他,他放心去,我会等他。
可是,在那泼天的大雨里,我见到的是沈明辉抱着个女孩极尽亲密。
若以我以往的性子,肯定是扑过去又哭又闹的。
可那一日,我偏冷静地拍了照,还发给他好哥们儿,问,女孩是谁。
沈明辉的好哥们儿只回了一句:她啊,阿辉的白月光啊。她回来了,你该离开了,俞桑,你不过是阿辉寂寞时的调剂品罢了。
隔着雨幕,我拨通了沈明辉的电话,问他在哪里。
他说,他在加班。
我笑了,说,分手吧。
他说,俞桑,你又闹什么?
我甚至能从他的语气里推测当时他的眉头肯定深锁。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坚持像笑话。
……
ICU门口,我妈哭成了泪人儿。
我却只关心需要多少医药费。
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
我妈吼我:“俞桑,你爸那么疼你,你有点良心好不好?钱钱钱,你钻钱眼儿里去算了……”
我咬着唇没回话。
我妈又说:“俞桑,你的心真够硬,我这后半生是指望不上你了。”
我惨淡地笑,抬头说:“好,那你现在把我妹喊过来,这次的医药费让她付。”
我妈噎住,半晌又嚷嚷起来:“俞桑,月月才毕业两年,哪里来的钱?你做姐姐的付你老子的医药费还要扯妹妹?”
ICU外等着的家属目光都探了过来。
我烦躁地扯了扯头发,走到楼梯间,坐在楼梯口神经质地去看余额。
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给闺蜜发信息,问哪里招兼职。
从小到大,都是妈妈更偏爱妹妹,爸爸就更偏爱我。
是那种完完全全的偏爱。
如果爸爸口袋里有三颗糖,他不会一颗给妹妹两颗给我,而是全部偷偷塞给我。他总说,妹妹有妈妈疼,那他就要更爱我一些。
想到这儿,我又没出息地哭了。
沈明辉说得对,我越来越没出息了。
爸爸身体好的时候,拼命地工作,拼命地攒钱,只因为我说过一句,想要和沈明辉一起去留学。
爸爸生病后,妈妈说都是因为我他才累倒的才生这样重的病的。
妹妹尖叫着骂我是克星。
家里的积蓄花完了,到处借;借完了,网贷。
这些年,我所有的工资都花在医院和还债上。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我只能找各种兼职,能多挣一分是一分。
只要爸爸在,就好。
我就永远是他的小棉袄。
我站起身,去医生的办公室转了一圈。在得到今日不能探视后的准确消息后,我不顾我妈的咒骂,离开了医院。
只有足够的钱,我才能交得起药费,才能让爸爸活得更久一点。 离开医院,我紧赶慢赶地往刮车的地方去,我的电动车还在那儿呢。
结果,到了地方,车早就没了。
我有些慌。
这车推去修,应该几百块钱就能搞定。若是让我重新去买一辆,我兜里还真没钱。
想了想,我还是给沈明辉发了信息,问他我的车在哪里。
他给我发了个位置。
我过去时并没见着人。
修车的老板很热情地接待了我,我这才知道人还热情地将我的电动车也修好了。
我立马问多少钱,掏出手机用行动表示要付钱。
老板却摆着手笑呵呵地说不用。
最后,将我送出店时,他笑眯眯地问我:“俞小姐的全名可是俞桑?”
我点了点头。
他笑得像我失散多年的亲哥:“桑妹子,你的车以后如果有问题,只管拿来,我定能帮你修得好好的,还不收费。”
我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落荒而逃。
我爸一直没醒。
ICU的费用太高,我妈一愁莫展,妹妹就露过一次面。
我奔波于公司和兼职地点,除了每日固定问一次医生情况,再也无暇多顾。
三日后,我正坐在路边吃十元一份的快餐,沈明辉的信息过来。
“维修费出来了,给你打个五折,30万。”
我瞪了这条信息半晌,默默地打了一行字过去:沈明辉,你想敲诈呢。
那边回得很快:俞桑,你觉得我有必要敲诈你吗?
我当然知道没必要。
我还没回,信息又过来了:怎么,俞小姐这是赔不起?
看着语气讽刺的短信,我的脸皮发烫。
可这世上,脸面有时候一文不值,比如此刻。
我很果断地回他:对,赔不起。卖了我都赔不起。
对面沉默了。
我没耐心等他回,还得赶着去兼职呢,放下手机,大口扒饭。
饭还没扒完,沈明辉的语音过来了。
我挣扎了几秒,还是按下接听键。
“俞桑,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沉默。
“说话……”
“沈明辉,撞你车真不是故意。这个钱,我现在真的还不起。要不,我分期给你付款?一个月还200,行吗?”
电话里,沈明辉笑得意味深长:“200?俞桑,你是想还一辈子吗?”
我讷讷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再卑微的话,其实也说过。可对方是沈明辉,我就跟哑了似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晚上9点,蓝贝壳酒吧,你过来,咱们谈分期的事。”
说完,不待我回答,沈明辉就挂了电话。
我苦涩一笑,紧紧地攥紧了手机,手都在微微颤抖。
心剧烈地跳动叫嚣着。
晚上九点十分,我气喘吁吁地站在了蓝贝壳酒吧门口。
就是那晚遇见沈明辉的酒吧。
我从门前经过了无数次,却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有点不敢进去,掏出手机,想要给沈明辉发信息。
头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迟到了十三分钟。”
我忽略了他的话,惊喜地抬头望去:“沈明辉,你在啊。”
沈明辉似是怔愣了几秒,从暗影里走出来,对我淡淡地说:“走吧。”
我忐忑地跟在沈明辉身后,被他带到一个角落里。
坐下不久,就有侍者送来了酒。
我想说话,沈明辉扫了我一眼,说:“先尝尝这酒,味道不错。”
我虽然不常应酬,可也知道此刻不能拒绝。
一杯酒下肚,头已经有些晕晕乎乎。
两杯酒下肚,周围的人都在转圈。
但我还记得过来的目的,大着舌头问:“沈明辉……要赔的钱,我分期付给你好不好?”
“倒是好记性。这么缺钱?”
我拼命地点头。
“为什么?因为你老公受伤了?”
我有些懵,我哪里来的老公。
但我知道,我不能乱说话,于是,我闭紧了嘴,抬头无辜地望着沈明辉。
沈明辉气笑了:“每回就知道装无辜。”
我看见他笑就很高兴,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他:“明辉,你笑得真好看。”
我被沈明辉抱了个满怀。
身上的气息还是没变。
我有些贪心地深嗅几口。
下一刻,衣领被他扯起:“醉鬼!走,送你回去。”
我有些不满,挣扎着想挣脱了去。
衣领被松开,肩被扶住。我整个人被沈明辉半搂半抱在怀里。
我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有些想睡。
“去哪?”
“回家。”我无意识地嘟囔。
“也不怕被人卖了。”
我却知道,沈明辉不可能卖了俞桑。
即使,俞桑只是一个暂时的替代品,只是一味生活的调剂。 我蓦地睁开眼。
天光未亮,意识回笼。
我几乎要尖叫出声,理智让我瞬间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的光,我看到了沈明辉微蹙的眉。
环顾四周,应该是酒店。
昨晚上的记忆复苏,我简直想要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尖叫。
时隔三年,我趁着醉酒,shui了前男友。
我揉了揉发烫的脸,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衣。
又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看了看手机,才五点。
我一刻也不敢停,飞奔出酒店,回了家。
我知道,昨晚上是我主动的,也没脸与沈明辉纠缠这个问题,还是干脆装鸵鸟算了。
是以,在公司,看到沈明辉的短信时,我装作没看见。
没过十分钟,沈明辉的语音发过来。
我摁断。
再发。
再摁断。
如此反复,他终于妥协。
沈明辉:你这是打算欠债不还?
我:分期,一个月还200.否则免谈。
沈明辉:可。
我长出一口气。
沈明辉:那昨晚的事,你打算不负责任?
我被气笑,话就不客气了:嗯,白送你shui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会还对我念念不忘吧?
沈明辉:嗯。
我怔怔地看着这个“嗯”字,呼吸又开始不畅。
沈明辉:嗯,我看你是对我念念不忘。一个月还200,你要欠我一辈子的钱。
我自嘲地笑笑,搓了一把脸,将心中那点小九九揉了下去。
手机扔开,全身心投入工作。
什么男人,什么前男友,没有搞钱实在。
……
我爸还是没醒过来。
在ICU住了五天后,走了。
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
我悲痛的同时,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久病床前无孝子吗?
办完葬礼,我整个人都瘫了。
还剩下很多钱没还,但是,最起码,知道数字了。
长期压着我的那根弦就突然地松了下来,我趴在床上根本不想起床。
我是被我妈扯起来的。
我妈说,既然我爸走了,家里的东西就分分吧。
家里还有什么呢?
不过就是住的这套房子罢了。
我懒懒地提不起兴趣,因为知道这些东西注定与我无关。
果然,我妈郑重地开了口:“俞桑,你爸既然那么疼你,那他生前生病留下的那些债,你都还了吧。”
我没吭声,没说还也没说不还。
我妈以为我默认了,接着道:“家里也没其他什么东西,就这套房子了。这套房子是我和你们爸辛苦了大半辈子才买的,理应给我养老。俞桑,以后我就跟月月养老了。所以,我打算一次性地将房子过户给月月。”
话音刚落,俞月就道:“妈,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不像我姐,整天钻到钱眼里,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我肯定特别用心地照顾你。”
真是一个说得理直气壮,一个收得心安理得。
说完,两个人都齐齐地看向我。
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你们当我傻呢?债务留给我,房子留给俞月?” “我以后都不要你养了,你还要怎么样?”我妈跳脚。
我冷笑:“房子给俞月可以,债务一人一半。而且你不要我赡养的事,得给我签个证明。”
“不可能!”我妈和俞月同时站起来。
我也站了起来:“那咱们就打官司。妈,这是你和我爸的共同财产。我和俞月的继承权是一样的。而债务,也是可以继承的。你作为爸爸的配偶,想来需要承担的会更多。”
我妈白了脸。
俞月脸色也难看至极。
我懒得理会,转身想出门。
我妈的声音传来:“好,债务一人一半。房子归月月,你这几天把东西就搬出去。”
我的心一冷再冷。
虽然向来知道我妈更疼俞月,但没想到爸爸才过世没几天,她就赶我出门。
我咬了咬唇,半晌才低声道:“这些话口说无凭,咱们把这些手续都办好,我马上搬出去。”
这一回,我妈和俞月倒是利落得很。
大抵是怕承担更多的债务。
我搬到了租房。
虽然肩上的债务轻了许多,可同时,我也是个没家的人了。
当天,我辞了晚上的兼职。
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我的工资其实并不低,只是爸爸在世时,生病花的钱太多。加上原本的欠债,一直还不完。我没办法,只能拼了命地赚钱。
终于有个自由的晚上,我窝在出租房里,却莫名地落了泪。
……
忙忙碌碌,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期间没再遇见过沈明辉。
这日清晨,我刷牙刷着刷着就狂吐起来。
这症状已经有好些天了,只是我以为自己胃病犯了,没理。
如今倒是不能疏忽了。
去了医院。
我看着“早孕”的诊断证明,心里茫然又无措。
这个孩子,是沈明辉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他的信息就过来了。
沈明辉:这个月还没还钱。
狗男人!
我咬碎他的心都有。
我没理他,自暴自弃地回了租房。
结果,没躺半小时,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
我看着站在面前的沈明辉,黑了脸:“你沈公子还差这200块?为了200块值得大老远跑过来?油费都不止这些了吧?”
沈明辉也不理会我的嘲讽,径直进了屋:“我乐意,你管得着?”
我跟在他身后,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一个人,突然心里就觉得烦死他了。
我黑着脸问:“我马上转你钱,你哪来的哪去,我这小庙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沈明辉被气笑,打开手中的袋子:“枉我一番好心给你带了鸡腿,啧……”
炸鸡腿的味道散得满屋子都是。
他不说我还觉得没什么,他这一说,我胃里一阵翻涌,再也忍不住,跑进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再出来,面对的是沈明辉一张若有所思的脸。
我强自镇定地道:“最近吃坏了东西,胃不舒服。”
沈明辉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对我说:“想吃什么?带你去吃。”
我心中又悲又喜。
悲的是沈明辉现在压根不在意我难不难受。
喜的是沈明辉没有追根问底。
我有意想要引沈明辉离开,故作轻松地站起身。
下一秒,我的眼神瞟到沈明辉刚坐的沙发旁小桌上的纸。
是早孕诊断书。
我简直想扇自己两巴掌。
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沈明辉明显也是看到了这一幕。
他淡淡地开口:“孩子是我的。”
语气笃定。
我反射性地反驳:“说不定是我老公的。”
沈明辉嗤笑:“本来我还不太确定,可是现在看你这心虚的样子,我就很肯定了,孩子绝对是我的。”
我破罐子破摔:“是你的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打算娶我?”
“好。”沈明辉轻声回。
可这一声好,却犹如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不可置信地去看他。
沈明辉继续道:“我娶你。”
在几秒时间的茫然之后,我冷冷地回:“你娶我就要嫁吗?不对,我都已经结婚了,你娶什么娶!”
沈明辉笑了:“那离婚了娶。”
“想得倒美!”我又坐了回去。
反正已经发现了,我也懒得再折腾。
沈明辉突然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桑桑,我是认真的。我想你了,一直想你。我不跟你赌气了,我认输好不好?咱们不要再闹了。”
如果说之前我对沈明辉还有几丝幻想,这一刻,我觉得我对他的厌恶值在蹭蹭蹭地上涨。
我一把推开他:“闹什么闹?谁跟你闹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沈明辉,我跟你说,你滚!滚去找你的白月光去。看到你就烦。”
大约是我这些年从没这样对沈明辉说过这种话。
他明显愣住了。
过了良久,才蹙眉看向我:“桑桑,什么白月光?”
在心里积压了这些年的不甘和怒气让我瞬间爆发:“沈明辉,你装什么装啊?于薇你就忘了?呵,惦记了那么些年,难道别人不要你了?”
看到我激动的样子,沈明辉上前几步,皱着眉看我:“桑桑,你在说什么?这关于薇什么事?”
昔日的痛苦又涌上心头。
我闭了闭眼,将泪逼回去:“沈明辉,咱们磊落点行吗?当年,我亲眼看见你抱着她。你朋友说她是你的白月光,要我滚远点。呵,我问你在哪里,你说你在上班。沈明辉,我本不想与你再说这些旧事,可你这装模作样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我想,我大概把这辈子最不愿意说的恶毒的话都对沈明辉说了一遍。
我将头转向一侧不看沈明辉,挥手赶他:“你滚,滚!我不要看见你。”
沈明辉不仅没滚,还一把将我抱住了。
“桑桑,你在说什么?谁跟你说我有白月光的?你告诉我,老子去废了他。”
我被迫看着沈明辉。
见此,冷笑着说:“林坤,去啊,去废啊。”
我可是知道的,他和林坤算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哥们儿,好得紧。
原以为沈明辉见好就收,我实在没有精力与他纠缠。
哪知,他阴沉着脸拿起电话给林坤打电话。
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搂着我。
我挣扎不脱,干脆躺平。
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说出花儿来。
电话接通。
“林坤,给你老子说明白了,我什么时候有个白月光了啊?什么时候我的白月光成了于薇了?”
电话那一头,林坤的声音明显有点懵:“辉哥,说这个做什么?”
“老子问你话!”
“辉哥,你哪儿吃了枪药了?你不是从小就喜欢于薇吗?这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啊。”
沈明辉的声音更冷:“我做什么事儿了让人以为我喜欢于薇?我跟她熟吗?”
“辉哥,你初中转学不就为了于薇吗?大一那回打架,也是为了她……”
“林坤,老子跟你绝交。我什么时候转学为了于薇?还为了她打架?你给我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林坤嗤笑:“行了啊,别装了。你就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个白月光?那个不是于薇,我能跟你姓。”
“那你就准备改姓吧。”
沈明辉挂了电话。 我很冷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沈明辉苦笑,解释道:“桑桑,我的白月光就是你啊。其实,我从上初中时就遇见你,并且喜欢你了。可我不敢表白,我看你那么努力的学习,我不敢打扰你。我悄悄地转到你们学校,还不敢说明心意。”
我对于和沈明辉同一个高中这件事,一无所知。
“知道你报的大学后,我也报了。后来,大学的相遇,都是我的预谋。”
我蹙眉:“那你让我当了你两年舔狗?”
“胡说,怎么就是舔狗?你不知道,知道你喜欢我后,我心里有多高兴。可我怕啊,怕都是假的。因为有个混球跟我说,你是为了打赌才追我的。还说,太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
“所以,你就一直吊着我……”我简直要被气死。
“我哪里有吊着你……我明明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制造偶遇。”
我想了想,那两年遇上沈明辉的次数也确实太多了点。当时还以为这是缘分。
我盯着沈明辉看了半晌。
“呵,你这话的说服力太差了。我当时可是亲眼看着你抱了于薇的。”
沈明辉摸了摸鼻子:“于薇是我姑父前妻的女儿,也等于是我表妹。可她一直缠着我。你说的那次,我大概有个印象。她威胁我说,要将我当初为了你转学的事儿告诉你,我怕你知道后嫌弃我,不让她说。她说要我答应她一个条件。我还没问出口,她就扑了过来抱我,还说这就是她的条件。我反应过来后,马上就推开她了。真的。”
看着沈明辉的样子,我的心软了软。
心底有个声音要我再信他一次。
可是又有更大的声音说,不要信他,男人的嘴,专门骗人的。
就冲重遇后的态度,这货现在这样花言巧语,大抵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
脑子里各种念头翻来覆去,扯得我脑瓜疼。
我用力地推他:“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推不动。
各种委屈的情绪瞬间上涌,我毫无形象“哇”地一声哭了。
沈明辉手足无措地松开我:“桑桑,别哭,别哭啊。我走,我走……我晚点再来看你。”
我不理他,就闷头哭。
沈明辉没办法,又想凑过来抱我,我捡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扔了过去。
他叹了口气:“好好好,我走……”
这回,是真走了。
我关上门,又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脑子里空白一片。
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想着这里有个小生命,我又觉得生活似乎没有那么黯淡了。
至于孩子他爸,我完全不想见他。
折腾一回,我又累极睡了过去。
……
等再次醒过来,睁眼,天色已暗。
一天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
正要起床,听见客厅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我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有小偷进来吗?
还是什么奇怪的人?
我是不是要报警?
我握着手机,正犹豫着要拨110,房门被推开。
我尖叫出声的同时,房间的灯被“啪”的一声打开。
现出沈明辉的身影。
我那颗提起的心瞬间落了回去,接踵而来的是翻腾的怒意。
“不是让你滚了吗?你又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沈明辉不理会我的叫嚣,脸色温和下来道:“起来吃饭,睡了一天了,肯定饿了。”
我这才发现,沈明辉身上系了围裙。
和他相识至今已经七年,我还从未见他下过厨。
这样一想,心里的那点子怒意又散去了。
肚子确实饿,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而且肚子里还有个呢。
我起身洗漱。 看着桌子上的三菜一汤,我狐疑地瞄了沈明辉一眼。
这大少爷还真会做菜?
不会是买的外卖,然后装进盘子里的吧?
沈明辉家里条件好,我刚认识他那会儿就多少知道些。但一直以为也就是比咱们普通人好一丢丢的那种。毕竟,他向来低调。
直到和他正式在一起后,我才知道有多好。
那时候,我因为自卑想过分手。是他,拉着我的手说,那些都是身外物。如果他介意的话,那还不如直接和钱谈恋爱算了。
我心底的那点疑虑就在他明目张胆的偏爱里一点点的消散,直到分手。
如今再想起来,心里百般滋味。
“傻了?快吃。”
沈明辉低沉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夹了口菜,味道还不错。不是外面餐馆那种用调味品堆出来的菜,真的是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家常菜。
近日完全没有胃口的我瞬间食欲大开,捧着碗吃了三碗才算放下。
一抬头,就看见了沈明辉唇边的笑意。
我恼羞成怒地瞪他。
沈明辉轻咳一声,道:“桑桑,当年的事,真的是误会。咱们好好的过,明天去领结婚证好不好?”
我惊得要跳起来:“谁要跟你结婚了?再说了,我都说了,我都是已婚妇女了。”
沈明辉无奈地看我一眼:“行了啊,你是不是结婚了,我都不用查,邻居家问问就知道了。”
我被噎住。
沈明辉兀自去收拾碗筷。
我抱着手机一边刷一边偷偷瞄他。
别说,这男人干家务活的样子,就挺帅。
片刻后,沈明辉坐到了我身旁。
我故意不理他。
他拿起了手机,不知道给谁发视频。
我撇撇嘴,想起身回房间。
这人!要发视频回自己家去发,在我这破租房发什么视频。
下一秒,沈明辉伸手将我拉住,摇头示意我不要走。
我正要说什么,视频接通,屏幕里出现一位贵妇人。
沈明辉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一只手拿着手机和对面说话:“妈,桑桑不相信我这些年只喜欢她一个人,你帮我跟她说说。”
我大脑顿时当机。
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个手机。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手挥了挥:“阿姨……”
“桑桑,你好。我是明辉的妈妈,你和明辉的事儿,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孩子,嘴笨,性子直,不懂得讨女生欢心。你别和他见怪。”
我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妈妈继续说:“昨日明辉和我说又遇见你了,我都替他高兴。你是不知道,你和他分手后,这孩子整个人天天都阴晴不定的,看着就烦。桑桑,阿姨用人格给你担保,我们家明辉目前为止就交了你这个女朋友,而且一直惦记你……”
我看着视频里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自己,整个人还处于懵B状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下一秒,沈明辉将手机拿走:“妈,都跟你说了别太热情了,等下把人吓跑了……”
“好好好,我这不是盼着儿媳妇吗?”
待挂了视频,沈明辉又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桑桑,都是我傻,什么都不问,自己胡思乱想以为你就真的不喜欢我了,就同意分手了。我无数次的后悔过,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看,我妈都给我作证了……”
我轻哼:“你妈肯定给你说好话。”
态度却软了不少。
其实,沈明辉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
他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屑于撒谎。典型的直男,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原谅我了?桑桑。”
“暂且吧,若是以后再犯一次,我就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我顺着台阶下了。
不然哪天台阶跑了,我不后悔死?
这肚子里还揣着个呢,能让孩子有完整的家庭,我没必要为了自己的那点意气之争就放弃。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这么些年了,只要沈明辉一哄,我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次日,依然请假。
孕期的各种不适折磨得我生不如死,根本就什么都干不了。
沈明辉正哄着我去领结婚证呢,门就响了。
我示意他去开。
沈明辉揉了揉我的头,起身去开门。
我坐在沙发上看得很清楚,他看见门外的人时,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我蹙眉问道:“谁啊?”
沈明辉没看我,也没回答,伸手就去重新关门。
门被一只手撑住。
我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究竟。
一道女声传了过来:“沈明辉,怎么着,觉得我见不得光,不能见你的宝贝是吧?”
走至门口, 看到于薇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于薇看见我,笑了:“俞桑,啧,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副穷酸样啊?就你这样儿,还想和我抢沈明辉?”
我不看她,径直看向沈明辉。
沈明辉的一张脸沉得要滴出水来:“你来做什么?”
说完,又紧张兮兮地看了我一眼。
我本心中有气,可见沈明辉这表现,竟然心里一松,莫名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我听说你最近被个狐狸*精迷了眼,过来看看。原来是俞桑啊,呵,又胆小又作。”于薇的话毫不客气。
沈明辉暴怒:“于薇,这些年我看在姑姑的面上,对你已是极度容忍。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我就明白了。明日我会和姑父好好谈谈。”
于薇脸色当即就变了:“你凭什么找我爸?我就来看看你女朋友,还不行吗?沈明辉,你不要这样绝情。”
沈明辉不顾于薇撑着门的手,就要强行关门,被我一把拉住。
我笑得温婉:“于小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男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呢。瞧你这副酸葡萄样,啧,还真好看。”
沈明辉神色一怔,旋即眉眼浮上喜色。
我就知道这货不知道脑补了什么。
再看于薇,脸色刷地就白了,偷瞄了沈明辉一眼,厉声道:“俞桑,你不要以为明辉哥一时对你怜悯就以为他对你余情未了,也不想想,我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吃回头草。”
我扫了一眼明显回头草吃得很香的沈某人,淡淡地问:“你不吃回头草?”
沈明辉脸色温和地对我说:“桑桑,不要听她胡说,我没别的特点,就好回头草。”
说完,脸色一沉,抬头看向于薇:“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这回,你要是闹得我媳妇跑了,我让你在A市待不下去。滚!”
不管于薇白一阵青一阵的脸色,猛地一用力,将门关上,理都不理门外于薇的呼痛声。
我蹙了蹙眉:“她的手……”
“没事,大不了伤了我出医药费。”
只要不要我出钱,一切好说。
我点点头,淡定地坐回了沙发。
沈明辉靠了过来:“媳妇儿,我真没招惹她。我明天……不,我现在就跟姑父说……”
我沉默地看着沈明辉掏出手机给他姑父打电话。
他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
电话接通,寒暄几句,他直奔主题:“姑父,于薇跑到我媳妇儿住的地方来挑衅。我们全家都知道,我追媳妇儿有多难。这一回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动她,但是希望你能约束好她,最好是送去国外修身养性。不然,还有下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却让我的心更安定了几分。
电话那头又是好一阵赔礼道歉,这才挂掉。
沈明辉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一把将我捞进怀里:“老婆,我都处理好了。”
那委屈巴巴的眼神,我都怀疑这还是那个冷淡又自持的沈明辉吗?
不会换了个芯子吧? 在沈明辉的软磨硬泡下,我终于点头答应见他父母。
其实还是挺忐忑的,特别是沈妈妈那天的那些话,我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警告。
毕竟,我们家世差得太多。
见面前一天,我让沈明辉陪我去买礼物。
特意去光华寺请了一串开过光的佛珠,沈妈妈信佛。
又去商场给沈爸爸买礼品。
沈明辉要付钱。
我瞪他:“你这是觉得我买的东西不够贵重?”
沈明辉笑着揉了一把我的头:“瞎想,就是咱们的宝宝快出生了,以后你的钱还得给孩子买零食买玩具呢,哪里能瞎花?”
我承认,我被他这话逗得笑了。
“行了,别花言巧语了。孩子的花费,肯定得爸爸出。这第一次见面的礼物钱,肯定要我自己买的。又不贵重,但愿你家里人不会嫌弃。”
“我爸妈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巴巴地盼着儿媳上门,都盼了好多年了。”
待到了沈家,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家庭条件的巨大差异。
连排的别墅,据沈明辉介绍,一栋他爸妈住,一栋爷爷奶奶住,另外一栋是他的但是很少住。
直接去的爷爷家。
一进门,一大群人全翘首以盼。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局促不安地跟在沈明辉身后。
沈明辉皱皱眉:“怎么都来了?”
沈妈妈上前拉住我的手,嗔了沈明辉一眼:“你都成老光棍了,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大家自然是都想来看看。桑桑,阿姨可算是见到你了,快,咱们不理那个浑小子,进屋坐。阿姨跟你说啊,这都是家里的亲戚,不要怕……”
沈妈妈的热情缓解了我的紧张。
好歹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缓过神儿后,我扬起笑脸,在沈妈妈的介绍下一一打过招呼,然后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以为就见见阿姨叔叔,所以没备那么多礼物……”
一众长辈都笑着摆手说不用。
有几个年轻人,大概是沈明辉的表兄弟姐妹,笑闹着说:“嫂子下回补就是了。”
挨了沈明辉一脚后,都安静了。
沈奶奶拉过我的手,赶沈妈妈去厨房看看吃的准备得如何。
待沈妈妈走后,沈奶奶笑眯眯地拉着我从头到脚地夸,我的脸都要烫熟了。
末了,沈奶奶悄声对我说:“桑桑,听说咱们家明辉这些年不近女色就是为了你?”
我心里对沈明辉恨得牙痒痒的,这货是对他家里人都乱说了些什么啊?这样不是让他家里人对我有意见?
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还得尴尬地赔笑。
奶奶大概是明白了我的尴尬,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别有心理负担,咱们大家早些年都听说了你。但是年轻人嘛,感情上的事,旁人也插不上手。这些年,我们看着明辉不愿意接触其他的女孩子,心里急啊。这看到他找回了你,咱们心里都高兴。这人啊,最可贵的感情就是年少时候的。你以后啊,和明辉好好的,给我生个重孙……”
说到这儿,奶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我想了想自己肚子里的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毕竟,未婚怀孕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
另一边,沈明辉和爷爷寒暄完,甩开众人走了过来:“你们聊什么呢?”
奶奶乐呵呵地拉他同坐:“你过来正好,想问你什么时候和桑桑结婚呢。”
沈明辉笑:“就最近吧。”
奶奶立马来了精神:“那你们赶紧约个日子,双方父母见个面,彩礼什么的都聊妥了。”
“奶奶,我知道,这些我会处理好,你就等着抱重孙就行了。”
逗得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我暗暗掐了沈明辉一把。
沈明辉顺手捞起了我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
奶奶挥了挥手:“你带桑桑外面花园去逛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回来。看看桑桑喜不喜欢这边的房子,喜欢的话结婚后回来住。”
沈明辉顺势拉我站了起来:“成,我带她去我那边看看。”
一出门,我又用力地掐了沈明辉一把:“谁答应和你结婚了?”
沈明辉笑:“院子里有监控。”
我一惊,猛地收回了手,想要四处张望。
沈明辉揉了揉我的头,推着我往外走:“走吧走吧,别看了。” 到了沈明辉的别墅。
布局和沈爷爷家是一样,只是明显这边没人住,没了人气。
打扫得倒也干净。
沈明辉解释:“平日里都有人过来打扫,我基本不住这里。”
领着我进了屋,沈明辉蓦地凑过来,将我压在了门上,垂头就吻了下来。
我微微挣扎没有挣脱,最后搂着他的脖子也陷入了这突如其来的柔情里。
良久,沈明辉放开我,嘶哑着声音道:“老婆,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我想起沈奶奶刚才说的话,问他:“我爸前些日子过逝了,我妈和我妹将我赶出了家门。我怕你家里人知道后会反对。”
沈明辉放在我腰间的手倏地收紧,将我又往他怀里按了按:“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和我说?”
我苦笑:“这种不愉快的事,不喜欢到处宣扬。”
“你放心,我家里人知道后,只会更心疼你,不会反对的。”沈明辉信誓旦旦地说。
可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你还是回去和你家里人说说这事儿吧。如果你家里人实在反对,就算了吧。”
沈明辉狠狠地在我头上揉了一把:“说什么瞎话?这么点事就想退缩?桑桑,你放心,先不说我家里人不会反对,就是反对,我离家出走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被他逗笑:“这是要和我私奔?”
“嗯,私奔。”
我推他:“我才不私奔,奔者为妾。不行我就自己一个人生下孩子抚养,也不要你出抚养费。以后什么时候遇上不嫌弃我的人,我就带着孩子嫁过去,让他叫别人爸……”
话没说话,沈明辉又凶狠地吻了下来,用吻堵住了我的话。
一吻毕,他粗喘着凶我:“再瞎说!这些账我都记着,等到时候我好好找你算。”
我推开他往外走。
迎面就遇上了来叫我们吃饭的沈表弟。
饭桌上,沈家人对我极尽照顾。
我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尽量多吃了几口。
沈明辉看出我的不适,将我碗里没吃完的都倒进他碗里。
沈妈妈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跟桑桑抢吃的?”
沈明辉头也不抬地道:“她吃不了这么多,行了啊,你们都自己吃自己的,不要给她挟了。”
他的这一举动,惹得满屋子人都笑开了。
我是既窝心又觉得尴尬。
……
从去了沈家后,我一直忐忑地等待着结果。
我怕沈家人不愿意接纳我这个儿媳。
现在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了,那些个豪门抢孩子的戏码电视剧里天天上演。
我怕他们不仅不接纳我,还要抢走我的孩子。
至于沈明辉所说的私奔,我完全不考虑。
这会儿也许他是真心实意的,过两年,说不定就会后悔了。
即使他能力出众,可真要从头白手起家,那也是相当辛苦的。
我吃苦吃惯了,倒是不怕。他呢?一个大少爷,能为了我吃这苦?即使吃了,过后心里不会不忿?
到时候,美好的感情和回忆都成了一坨屎。
我开始联系堂妹,打算着万一沈家人反对,我就悄悄离开去堂妹那里。
想来,沈明辉也找不到我。
打定了主意,我心倒是安定下来。
第三天,沈明辉突然跟我说,他妈约我逛街。
我应了,想着大概是过来摊牌的。
上午十点多,沈妈妈就过来接我。
在看到我租住的房子后,倒没有表现得嫌弃,反而有几分心疼之色。
说是逛街,其实基本坐在车上,到了目的地就径直去店里。
到了店里也不用自己挑选,柜姐直接按照我的体形挑了一堆衣服过来,我负责试就是了。
沈妈妈见我不动,率先去了试衣间,一边走还一边吩咐我赶紧去试。
我无奈地随意挑了一件。
进了试衣间,一看吊牌价,吓得我想赶紧还回去。
要说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见识的。可我这就是个普通人,以及普通人的思维啊。这种我平日里攒上一年才买得起一件的衣服,我还真的是想都没想过要拥有。
如今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试了一件。
别说,贵有贵的道理,版型和材质,穿上身和大众品牌感觉都不是同一个层次。
我一出去,柜姐就说很好看。
我自己也知道好看,可一想到价格就肉疼。
正好沈妈妈出来了,一看到我眼睛都亮了:“桑桑穿这件很不错,特别甜,甜得我心都软了。”
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沈家人怎么都这么爱夸人啊?
试了这件后,我死活不肯再试了。借口累了坐在沙发上不动。
沈妈妈试过几件后,也不试了。
然后手一挥,让将试过的都打包,又点了几件我没试过的也打包起来。
我想拒绝。
沈妈妈看穿了我的意思,先一步上前拉过我的手:“桑桑,不要拒绝。阿姨呆会儿有话跟你说,这些就当阿姨送你的礼物。”
我瞬间明白,这是让我离开他儿子的礼物。
本来还幻想一下,霸道总裁他妈让我离开她儿子,怎么着都得甩个几百万上千万的支票呀。
怎么就几件衣服打发了?
果然,沈明辉不值钱吗?
这样一想,我原本低沉的心情又乐了起来。
心里的那点忐忑被平息下来。 又去了几家店,衣服和鞋包买了一堆。
沈妈妈这才带着我进了一家私人咖啡馆。
环境清幽,格调很装B。
她给我点了一杯热牛奶,我没有拒绝。
我静静地等着沈妈妈开口。
沈妈妈倒也没绕弯子,直言道:“明辉和我说过你家的事了。”
我假笑着点头,做倾听状。
她接着道:“你这孩子,怎么爸爸过世了都不早说?明辉要是知道了,也能帮上些忙。至于你妈那边,虽然做得不地道,可这结婚是大事,总绕不开父母的。你爸爸不在了,我们肯定得和你妈妈打个招呼的。阿姨理解你被伤害的心情,可咱们以后有更好的生活,不要一直将自己困在过去。”
我完全懵了。
话风不对啊,语气也不对啊。
这和我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大概是我的表情过于严肃,沈妈妈停下来,轻声问我:“可是阿姨有什么说错了?惹你不高兴了?”
我赶紧摇头,特别憨憨地说:“我以为您是过来劝我分手的,然后再给我甩张支票什么的。”
沈妈妈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电视剧看了不少吧。我就是那恶婆婆的角色?”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这不是心里忐忑吗?”
沈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傻姑娘,我们家不看这些的,只要明辉自己喜欢就成。而且我们都很喜欢你,不做作也不贪心,虽然憨了点,可没心眼子。”
这一刻,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沈妈妈接着道:“行了,别想那么多,明天把你妈妈约出来,我跟她谈。她要多少彩礼,我们都愿意给。因为这彩礼,是我们沈家对你的心意。明辉一直在叨叨着婚礼要赶紧办,他是怕你跑了……”
我听着沈妈妈的絮叨,心里涌起暖意。
从小,我妈的絮叨都是给俞月的。偏俞月每次都不耐烦听,每当这时候,我就特羡慕俞月。
现在,有一个人对我唠唠叨叨的,我觉得心里空的那块在慢慢地变完整。
……
次日,沈爸沈妈和我家里人见面。
我特意叮嘱沈明辉,不可在我妈面前过于露财。
沈明辉点头答应,可买礼物的时候完全没手软。
我妈一看到那礼物,眼都亮了。
在谈彩礼的时候,我妈开口就要18.8万。
吓得我拉了拉她的衣袖,恶狠狠地道:“你要得再多,这些钱也没你和俞月的份。”
我妈根本不搭理我。
其实现在A市的彩礼,十万八万的就差不多了。
当然,对于沈家来说,18.8万根本不算什么。
可我看着我妈一副卖女儿的样子就臊得慌。
沈家人完全没犹豫,一口答应。
相谈甚欢,散席时,我妈已经拉着沈妈妈的手一口一个亲家了。
……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有些仓促。不过对于沈家来说,不过是钱的事。
结婚前一天,我妈过来了。
自双方父母见面后,沈明辉就将我打包回他住的公寓。
我开门看见她,淡淡地问有什么事。
我妈瞪我:“你明天结婚了,我当妈的过来今晚上陪你一晚,难道还不行?”
我知道我闹不过她,将她让了进来。
这一晚,她絮絮叨叨地和我说了很多。
以前我最想要的东西,此刻,我竟然觉得多余。
临到睡前,她突然塞给我一张卡:“彩礼钱都在里面,嫁妆我是没钱给的,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是偏疼你*妹妹一些,你也别怨我。等你结婚后,我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直到她转身回客房,我还没反应过来。
手里的卡似乎有些发烫。
我完全没想到以我妈那自私自利又疼我妹的性子,会把彩礼钱全部给我。
在我的想法里,估计一分都不会给,等以后知道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后,还会嫌当初要得少,说不定还会三天两头地问我要钱贴补俞月。毕竟,我嫁得好嘛。
她和俞月身上应该还有不少债务,如果这钱不给我,她们会轻松很多。
这一刻,是这些年我唯一在我妈身上感受到母爱。
我想,我还是过于心软。这一刻,竟然红了眼眶。
沈明辉见我站在门口久久不动,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低声将这事儿说了。
他笑:“多大点事儿?怕她们吃苦,这钱明天就还回去。又不多。”
我瞪他:“我凭什么还回去?她们当初那样坑我,在爸刚走就把我赶出来,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我放下芥蒂?”
沈明辉摸了摸鼻子:“好好好,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
我满意地点头了。
我又不是圣母,虽然不再记仇,可也不是随意打发颗糖就能让我死心塌地的。
婚礼办得很盛大,我也累得够呛。
近日又很嗜睡,几乎是一忙完我倒头就睡。
吓得不明所以的沈家人还以为我生病了,赶紧叫医生。
沈明辉这才说了我怀孕的事儿,沈妈妈气得狠拍了他几下,说他不知道疼人。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生的是个女儿。
我想着豪门都喜儿子,还怕公婆不喜欢我闺女,脑子里脑补了一堆实在不行就着女儿跑路的戏码。
婆婆一眼看穿我的小心思,戳了戳我的脑袋:“又乱想了吧?我们家里人都疼女孩儿。老沈一听说是个孙女,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你看看你男人,是不是都乐傻了?”
我看着真的好像是乐傻了的沈明辉,抿嘴笑了。
心里一阵轻松。
好像嫁给沈明辉是真不亏,不仅得到了一个爱人,还得到了一群家人。
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大概都用在了这上面。
就挺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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