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六岁生日那年，月正圆，夜晚的黑暗重影，像一团散不开的晕染，仿佛能滴得出墨。
何小棋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静悄悄的儿童房间，坐在椅子上，执拗的看着白花花的手机，非常执着。
没错。一个半大的萝卜头，却捧着比他小手大得多的手机，冰冷的不断用手触着屏幕。
何棋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撑着脑袋，眼眸里显现出不同于其他小孩多出来的几分镇定和成熟，但又偏偏那头发上的小啾啾竖了起来，显现了几分呆萌。
过了好久，“叮”一道出现消息的题示音响起，何棋的眼睛立马亮了。
何棋用胖乎乎的小手点开信息。
那信息赫然用硕大的黑体粗字“祝妈妈的宝贝儿子生日快乐，又长大了一岁”后面附赠电话：1800034
何棋似葡萄般明亮的大眼睛“唰”的一下，由焉了般的无聊瞬间变得精神。
他赶忙拿起放在一旁的4a白纸以及削的短短的红铅笔，用小手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那电话号码写的歪歪扭扭硕大一个的，果然还是有几分孩童般的稚气。
何棋高高兴兴的捧着那张白纸，满意的瞅着上面的电话号码，精致的眼眸弄有所思，但还毕竟是小孩子依然是能看到几分掩盖不了的欣喜。
高兴了好一会，何棋“哒哒”的迈着小短腿，小心的将纸张压到床的枕头下。
做完一系列行有水的动作后，他再次坐到小凳子上，双手托腮，呆呆的望着外面的黑夜，一时无言。
一直小心翼翼的何棋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动作都被江妈妈尽收眼帘。
儿童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的，有一条细缝，那背后还有一道妇女身形的人影。
没有错，就是江妈妈。
江妈妈每天下午都会坚持来何棋这一趟，时不时的为他收拾收拾衣服，或者提醒明个儿变天。
这次她一进何棋家门，何棋不动声色的朝她要了手机，又偷偷的进房里。
江妈妈她很是心生疑惑，浑浊的双眼掠过几丝精明，便不动声色地靠着门，略显奇怪的看着何小棋，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第二天。
江妈妈早早的拎着包悄悄的躲在楼下，碰碰运气。
何小棋哒哒的蹦着腿，走在大街上迫不及待的跑进一家小商店，手中抓着有着电话的4a白纸，纯净的嗓音：
“阿姨，我能不能打个电话”
说着，何小棋特懂行情的从口袋兜里拿出两块钱硬币，不动声色地推到桌上。
那小卖部的女老板翘着个腿，嗑着瓜子，漫不经心的听完了何小棋的话，又看着桌上的两块硬币，有点惊讶。
这小娃娃还挺懂事儿。
女老板吃着脆脆的瓜子，将座机电话推上前：行，你打吧。
何小棋乖乖的道了一声谢，郑重的用小手指一顿一顿的按数字键，按一个键看一下4a纸。
那动作非常紧张，何小棋但是紧张又认真，神色里也带着几丝希翼。
“嘟嘟”电话接听声，何小棋拿起电话，清清嗓子，说出了第一个字：妈…妈妈
对面先是一愣，仿佛不可置信的试探着说：何…何棋
何小棋听着熟悉的母亲独有柔和声音，眼睛猝然一亮，激动的蹦了起来：就是我，我就是
对面失声了很久，两人就这么拿着电话静静无言，何妈妈哽咽道：何棋，你…你最近还好吗？
那说话声音间的环境很是嘈杂，各式各样的声音挤在一起。
何小棋刚想讲话，就听到对面传出来一个稚嫩的女声“妈妈，妈妈你在和谁打电话啊”
那声音，砸在何小棋的心上。
他一瞬间就愣了，看着手中的红色电话，颤抖的声音说：妈…妈妈？
那边一下子失声，“滴滴”的挂断电话。
早晨的空气很是稀薄，何小棋愣愣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静静地站在那。
那女老板阿姨把瓜子随意一放，眼里闪过几丝兴味吓唬说：你妈有别的小孩，早就不要你，把你给丢掉了
不…不要他了？
何小棋眼底黯然，气恼的嘟着嘴，愤怒的挥着手：你胡说
女阿姨一上下打量何小棋，撇撇嘴嗤笑一声：我可没骗人，不然为什么别人会叫你妈妈叫妈妈
江妈妈躲在一旁听，看着何小棋的一系列行为，早就心疼了热泪盈眶。
现在听到这话，她三步两头冲过去，将手中的挎包一甩扔到地上。
接着江妈妈又将衣袖大力一撩，使劲的甩了女阿姨两个巴掌，双手叉腰的朝那阿姨劈头盖脸的骂：
“跟你有屁关系，一张嘴跟菜市场老大婆有什么两样，人家长人家短，就你长舌妇，谁说他妈不要他了，他妈妈不要他，我要，何棋以后就是我儿子”
那女老板猝不及防的被甩了两巴掌，早已被打蒙了，只愣愣的看着江妈妈。
那阿姨也是搞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像个小孩子似的，瘫在地上毫不顾形象的哭，没有刚恐和人的威风劲。
江妈妈像是不过瘾的又骂了几句，后强悍将扔在地上的小包捡起，拉着何棋就走。
何棋面无表情，只任由江妈妈牵着他走。
刚出小店，江妈妈就蹲下身看着何小棋。
她猝然间就想起昨天晚上，何小棋被淡黄色灯光拉得无限延长的小小背影，是多么的落寞让人心疼。
小孩不动声色的用了平生机智只为生日过后悄悄不惊动任何人打电话给早就不要了他了的妈妈。
用了平生最大的小任性，小聪明，只为给妈妈打个电话，和妈妈上面居然还有别的小孩，这…
那么执拗，那么小心翼翼，那个被黄色灯光拉的无限落寞漫长的背影
江妈妈又突然想起，何小棋的小时候。
每每放学，何小棋总是来江禾晚这耍游戏，他总是会礼貌的喊阿姨好，总是会蹦蹦跳跳的拿小橘子给她吃，总是会笑得眉眼弯弯。
以及…何妈妈走后，何小棋总是不哭不闹却暗自伤心。
江妈妈活了大半辈子，用浑浊的双眼看惯了人性的扭曲或者是道德的沦丧，各种各样离奇事，
可…何棋实属让人很是心疼。
江妈妈一咬牙，心一狠，就暗暗发誓，真的就将何棋当做自己亲生的。
江妈妈思绪渐渐被这淡黄色的灯光氛围下扯的有些悠远，神色也越发慈祥。
这时，江禾晚哇哇叫，小女儿姿态般撒娇：妈，给我削个苹果
江妈妈回过神，没有理睬江禾晚，而是用一双慈祥温和的看着坐江禾晚旁浅笑的何棋。
江妈妈不自觉的小声说：只盼新年胜旧年
随后，恍过神，江妈妈眼睛一瞪，虎着说：没长手？苹果不会自己削
许是电视机的灯光有些晃眼，江妈妈放下了手中的毛线活，起身拉着江爸爸就说：我们俩先去睡觉了，实在熬不到凌晨，人老了~
一生若有若无的感叹，却偏偏多了几分惆怅
江爸爸看着反复无常的妻子。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耸了耸肩回房。
“江禾晚你等会记得把放在厨房里的碗全部洗掉”江妈妈边走边叮嘱
江禾晚“…”
其实，江妈妈倒也不是故意要江禾晚去做这些，而是对江禾晚从小的一个劳动价值观就是“你可以不做，但是你一定要会做”
现在已是11点钟左右，何棋看着焉了吧唧的江禾晚，出手拍了拍江禾晚的头：都这么困了，还不睡
客厅静悄悄的，江禾晚再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懒懒的：不睡，守凌晨
何棋耸了耸肩，煞是无奈，这丫头一向倔。
时间就在这缓缓流逝了，“叮叮”属于凌晨的闹钟声响了。
江禾晚一改困倦之态，高兴的站起身，舒服的伸了伸懒腰，神色极为享受的小声嘀咕“爽”
随后，她又转过头笑着说：终于陪你到正是新年的第一天啦。
江禾晚侧歪着头，眨眨眼，那笑的可谓是月儿弯弯，眉眼间可谓很是灵动，站在那亭亭玉立，天真烂漫。
再加上，江禾晚穿的圆滚滚的红色衣裳，像个可爱的拜年福娃娃，行之做派更是憨态可掬。
何棋眨眨眼，刹那间没反应过来。
瞬间，何棋全身散发着温和舒适的气息弯了弯的笑着，用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江禾晚的头，低声呢喃：小笨蛋
这说话的尾音带着几分不自知温柔的绻随…
从尾年的最后一刻到岁岁新年的第一刻，这是江禾晚在用真挚行动告诉何棋。
“尾年的结尾有我陪你，新年的开头依然有我”
我会陪你看尽今年这花团锦簇锦绣山河，明年会陪你看尽这大山的青川暮色，后年会陪你看遍日出日落西山黄昏。
慢慢来吧，只要你在，我就陪你。
时间也不早了，江禾晚拿起掉落在沙发上的外套，“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出了家门，江禾晚蹦蹦跳跳的走在铺满小石子的路上，叽叽喳喳的与何棋闲聊。
小路走了一半，何棋吹着微凉的晚风，感到了清明。
何棋身姿挺拔，从容淡定，低头看着比他矮半个头地江禾晚，压低声音：快回去吧，挺晚了
江禾晚摇摇头，：不回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没给你。
何棋挑眉，：什么？
江禾晚捣鼓了下口袋，快速的拿出2个平安锦囊，朝何棋摇了摇。
那锦囊通体是大气的暗色红，参杂及缕细腻的金丝线，织法很是细密，倒像是人一针一线仔细缝上去的。
何棋随着江禾晚的动作看，清楚地看到了两个平安锦囊。
这特定的平安锦囊便是关于那个悠远传说“在每一个新年中最重要的日子，由父母长辈亲自去寺庙求平安结，便是寓意来年前途照亮一片平安坦荡”。
何棋眼眸很是惊喜，像无数的小星星在发着光，一晃一晃，亮的是刚刚被泉水洗过。
何棋看到了两个，眉目温和：怎么会有两个？
江禾晚嗓音糯糯的，像吃了糖：
“这个暗红色有金线花纹是我妈妈求的，这个带有，明黄色打底的，是我求的”
何棋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个平安锦绣囊，借着身高的优势揉了揉江禾晚的头，沙哑着声音：那怎么会想到求两个？
江禾晚眨了眨眼，可谓是明眸皓齿，神采极为焕发澄丽。
她伸出手天真烂漫的摆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压低声音神秘的说：
“因为我希望你一生都万事如意，顺遂平安呀，你的前途比别人也亮得多，多很多很多”
这月儿弯弯的笑，天真未脱志气的话，憨态可掬的神色，简直都太卡哇伊了。
街边的黄昏灯光像一层薄纱轻轻洒下掉落在江禾晚侧脸，衣领上，江禾晚本就翘的睫毛显得更加绵长，眸子仿佛也藏了万丈繁星亮晶晶的月亮，一番灵动。
何棋看着面前幼稚的女孩，再也忍不住了，情绪如山泉海啸彻底的迸发了。
他一把将江禾晚扯入怀中，狠狠地深吸了一口稀薄的冷空气，将头抵在江禾晚的肩膀上，随后幸福的笑了。
江禾晚不明所以，懵懵懂懂，但还是没有多与推开。
何棋想着刚刚女孩幼稚的声音说的那番天真的话，忍不住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家庭并不完美，性格也并不完美，可世界上总是会有一个人的出现来包容你的不完美，再继续笨拙的用他的方式小心翼翼的爱你。
笨拙的补足你不表现出来的遗憾，心疼你的欲言又止，不着痕迹保护你的敏感。
……
hello，圆满完成4000字~
小可爱们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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