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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深谙的自卑


渐渐的,渐渐的,又这么漫无目的的到了五月份。

        五月份依然和四月份一样,怡然自得,明媚肆意,花朵芬香。

        小街胡同里依然有玫瑰紫的傍晚,花店里依然有淡淡香气的红山茶,森林里依然有灵气洒然的小鹿,餐桌上依然有被阳光照耀的大颗垂涎欲滴地草莓。

        如果真要说上五月份与四月份有什么些许不同,大概是夏天脚步的临近,春天脚步的悄悄溜走。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南城的各个地方都出现了夏天的征兆,都在欲盖鲜章的告诉老人小孩妇女“夏天——要到了”

        热闹的集市上,大叔的摊子已经有了五六个红壤内壁汁水甘甜的大西瓜。小卖部出现了各种各样诱人包装的冰棒甜筒冰淇淋。

        各种各样味的冰棒都有,什么甜筒形状小神童,奶香十足大布丁,可可爱爱的七个小矮人,小孩儿都想吃。

        这种冰棒,撕开包装还带着冰碴的,解暑是独一份。

        而大街上也已经有了爱美的姑娘们穿了随风飘逸的白纱裙,性急的小哥们正儿八经的穿上了短袖,格外朝气。

        育树一中。

        育树一中。

        陈飞也已经穿上了短袖,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但却偏偏衬的肤白如雪。

        窗外的小鸟也在叽叽喳喳的乱叫,中午的教室里没什么人,也就只有一两个同学稀疏的同时趴在那。

        陈飞步伐很是懒散,正准备去座位那拿钥匙,第二组和第三组是紧挨着的。

        陈飞犹豫了下,懒洋洋的走第二组和第三组中间那道,但书桌上全是交叠在一起的书本,极为容易撞到。

        幸运的是,陈飞都一一小心避开了。

        陈飞漫不经心的往里走,"啪嗒"走到第三排时,一声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

        陈飞顿了顿下,低头弯腰,映入眼帘的是一粉红色的公交卡套。

        陈飞捡了起来,看了两下左右面,他顿了一下。无语的看着公交卡套的正面。

        正面画着一个粉色的小乳猪,那小乳猪看起来蠢蠢的,莫名的憨。而那小乳猪旁则是一位三笔两画勾出来q版小女孩,旁边还有一只通体全白的白兔。

        陈飞眸光散漫,"啧"了一声,

        他站起身,将公交卡放到桌上,犹豫了一下,又顺势摊在桌上翻开书页面。

        那修长白暂的手指,配上泛黄的书页课本,到是意外的好看。

        他翻开书,应入眼帘的便是黑炭素笔写出来的端端正正小巧的楷书;

        "姓名--叶栖池

        陈飞一愣,低低的说: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陈飞的音线很是好,说不出的磁性醇厚,而这几字短诗由念出也无端多了几分旖旎。

        这名字好不好听不知道,但字儿是好看的,小巧娟秀,赏心悦目。

        这字儿啊端端正正乖乖矩矩,虽没有行书的豪放流水但却有正楷钓特点,"上下平齐,左右一致",又或许是由于是女孩写,所以更为这次添了几分柔美。

        陈飞淡淡地扫了两眼,倒也赞叹这字的美,他见过江禾晚的字。

        江禾晚的字与这不相像,江禾晚的字飘落惊鸿,宛若游龙,行云流水,是正正经经的行书。她虽然也会写正楷,但是通常情况下多用行书。

        而何棋的字儿,则是如他本人,温柔乡暗藏锋芒。孤冷清傲,朴拙隽永,如沙划痕,写字时总是带有笔锋。

        这两人都字都不像叶栖池的规矩秀气,都说见字如见人。

        在这方方正正小巧玲珑的字下,大概有也是会乖人乖听话的容易害羞好学生吧

        他看着这乖巧的字突然就感觉有些无趣,原本饶有兴致道变得有些些许无味,有点烦躁的开口;“啧,好学生"

        都说班里面分为三个阵营,确切来说是两个,一拨好同学,一拨成绩差同学。

        好同学瞧不起差学生,用天然的磁场还鄙视。而差学生也不是善茬子,我也瞧不起你,瞧不起你爱打小报告,瞧不起你天生装乖宝宝。

        而陈飞在育树一中大抵也是如此,别人心里暗戳戳的瞧不起他,让他也没就起别人。

        瞧不起那种动不动就爱打小报告的某些好学生,某些在老师面前乖乖在同学面前嚣张跋扈的好学生。

        许是因为天性使然,又或是后天培养。

        陈飞又看了眼公交卡套上的憨憨猪,竟然低低嗤笑一声;啧,果然是小女孩。

        话语中透透露出几分懒洋洋,像是午后的下午,似打盹的慵懒。

        陈飞回座位拿了钥匙,后就回了家。

        穿过到处弥漫着腐烂瓜果味的菜市场,七拐八拐的进了小破居民楼。

        陈飞用钥匙开了门,满屋的啤酒味劣质烟味瞬间弥漫,

        争先恐后的从门口排出。

        陈飞垂下眸,默默的将全是油烟的窗户打开,随后又拿起抹布走向一片狼藉的破旧木头桌子。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的将桌上的瓜子壳,用过的餐巾纸团,狼藉的肉骨头扔到垃圾桶里。

        陈飞做这些时面无表情,脸色平静,即使好看宽松的黑色短袖不经意间擦到油,依然面无表情。

        随后。被油晕染的破盘子放到水池里,默不作声的开始洗。

        黑色短袖的陈飞做这些时,动作很是熟练,一点都不兵荒马乱。

        中午的阳光打在他洗碗的侧身上,显得挺拔的身姿意外修长意,意外的好看。

        可仔细感受,却能尝到几分对小孩的心疼。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幼时出生在一个怎样的环境,每每看到如此糟糕的场面,才会莫不作声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收拾,显然已经早已习惯。

        没有大哭大闹,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愤愤不平。只是默默的默默的一言不发。

        少年到底是如何的心性,如此的早熟,连崩溃难受委屈都要一言不发,到底是太过懂事还是无能为力呢。

        但却所有人都忘了,少年的懂事是因为没有人疼,没有人惯着他,没有人爱他。

        碗碟全部都整理干净,陈飞轻轻呼出一口气,脚步极轻的进了房间。

        陈飞妈妈无力的躺在床上,鱼尾纹在满是雀斑的脸上,脸色更加苍白,枯燥的头发更将泛黄,乱七八糟的压在枕头下。

        而那大花红紫的旧被褥盖在她因一直吃药而肥胖的身上。

        从旁边的床头柜一堆乱糟糟的餐巾纸,随意的扔在那。

        陈飞一顿,走过去,将被子轻轻提起也重新盖在陈飞妈妈身上。

        许是因为被病痛折磨,而身体很是敏感。

        陈飞妈妈一下子就醒了,努力的睁开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便看到了给她盖被子的陈飞,轻轻地笑了。

        陈飞妈妈咳嗽两声,声音很是沙哑:今天回家吃饭,妈妈给你去做。

        说着,陈飞妈妈努力的起身,想要掀开被褥,可或许是因为力气太小,怎么也弄不开放着厚棉花的被子。

        陈飞皱着眉,重新帮妈妈盖好被子,边盖边压抑着怒气:您就别弄了,您儿子又不是不会,好好休息。

        陈飞妈妈眼神暗淡,难堪的看着自己这把因病折磨的坏骨头,:

        “都怪妈没用,如果不是妈没用,我的乖儿子早该吃上香喷喷的饭了,”

        陈飞一顿,开口:什么难堪不难堪的,你一直都是我妈,我一直都是你儿子

        听了这干巴巴的话,陈飞妈妈看着俊俏的少年,眼中满是泪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

        她极力压抑住激动懊悔的情绪问:你爸爸呢?

        他爸爸?

        陈飞眼眸一闪,低下头不说话。

        陈飞妈妈看到儿子这个表现,什么都明白了,眼含泪花,自言自语的说:

        “你爸应该又在喝酒赌钱,又在喝的烂醉如泥…

        要是妈当年擦亮眼睛,也不至于让咱俩过上这日子,也不至于没人疼咱家陈飞

        ……"

        听着这些自言自语,陈飞无力的闭上眼,这些话他听了千百遍了,产生了千百变的自卑”

        “呯”陈飞站起身,踢掉椅子,幽幽的说:妈,您休息,我回学校了”

        说完,就出了门。

        陈飞妈妈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捂脸痛哭。

        她曾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可一腔孤勇的嫁了人,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最初想的那种美好。

        可…一切都晚了啊。

        “咳咳呵呵”陈飞妈妈断断续续的大声咳嗽,喉咙间涌出一片血腥,她急忙拿床头柜上的纸,擦了擦嘴。

        陈飞妈妈的手颤抖着,将折成团的餐巾纸轻轻打开,瞳孔瞬间睁大。

        她一把将散发着铁锈味的餐巾纸重新揉成团,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眼神逐渐坚定。

        显然是内心做了好一番挣扎。

        但挣扎的内容,就不知道了。

        一出门,融于于黑暗又敏感乖戾狠意的陈飞又恢复成了那个懒洋洋的少年。

        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陈飞闻着新鲜空气,手插在口袋里,正准备要穿过菜市场,路的拐口。

        一个大婶急急忙忙的从小店里冲过来,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含含糊糊的音:

        “”爸可又欠我30块钱嘞,几天都没还”

        陈飞脚步一顿,攥紧了手,却仍是语气淡淡的说:行,放学了我就给您送来。

        大婶点点头,眼神闪烁,含糊着说:阿姨看着你长大,也疼你,可我这做的是小本生意

        陈飞点点头,脸色平静:我懂。

        说完,他停顿了下,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重新迈起懒洋洋般的散漫步伐。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步伐是无力的。

        穿过了菜市场,走到了人声稀疏人群的小街上。

        陈飞停顿住,低头看着石板桥路,面色平静,是一种死样的沉默,平静到让人窥测不出深浅。

        …他,就像钻在地底里的蛇,被人用肮脏的眼神凝住,走到哪都带着讥笑讽刺,不配光明正大的接受阳光。

        那位傲气少年终究是揭开了桀骜不驯,撕掉了懒洋洋漠不关心无所谓的面具,换上了埋藏已久的自卑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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