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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死亡的威慑力


待男人走远,跛脚少年靠墙缓缓蹲下。

        事因自己而起,却不因自己而终。想改变,又无可奈何。

        他想起下午被杀的王升官,想起自己五岁时王升官带自己上树掏鸟窝。那还是四年前的事。后来王升官和杨文混在一起,两人走了歪路。

        王升官曾叫少年加入他们,被拒绝后就处处针对少年。

        严卿山认为以少年之品性,会一谈淮陵律法,二谈宽宏大量,三谈宋家军军风。谈自己不该出手残忍,草芥人命。

        少年口中之言让他重新定义了读书人。

        每人所做之事定有其立场支撑,而所谓立场则由每人一生经历之事所决定。

        这是少年的道理。

        严卿山行军多载,最见不得仗势欺人之举。

        少年知道其兄严义山是死在下手不够果断,放虎归山后被人杀害。因此对方出手相助,无论做法是否合天理,又是否合己理,少年都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只是,虽不要求他人如何,自己是否有改变一切的可能。

        如果看得见一个人的过去,就能理解他当下的所作所为。既然看见了,可不可以改变呢,如果无法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又是否能通过因去洞察果而提前做出改变呢。

        少年这样想到。

        杨文的父亲是杀猪匠,名杨文武。母亲是做豆花的,摽梅之龄被淮陵商贩所拐,卖给杨文武,嫁后改名杨秋氏。

        杀猪之人自然不能有慈悲之心,久而久之,喜欢将心中愁苦怨恨发泄在猪身上的杨文武又将火气撒在杨秋氏身上。

        杨文在血与暴中成长,无论心性还是行为都同他父亲那般,霸道,蛮横。可杨武九年后出生,与他哥的生长环境相同,却懦弱,善良。

        人之初,性本善。少年并不认同。

        但可以改,一定可以改,提前改。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

        ————

        马开石下午受气离开,后被父母喊去山中劈柴,回来才得知杨文手臂被砍。杨武受惊痴傻,张水生断指,王升官直接没了性命,人人都在讨论。

        讨论为何突然来了个当兵的,又为何杀人。

        村民们不知原委,杨文等人也没将羞辱少年的事给村里人说。村中人一直见不得他们欺负豆花瘸子,因此几人找茬少年都在村外。如今酿成此祸,唯独马开石侥幸保住全身。

        同日戌时。

        一间还算敞亮的房内。

        桌上摆着热呼呼的饭菜,有鱼有虾有鸡腿。三人围坐。

        “儿啊,你今下午不是跟姓王的一起进城了,还有杨文水生,他俩是不是惹到淮陵的兵了?儿啊,还是你乖,从小就听你娘的话,要不然今天也落不到个好下场了。咱这辈子就好好待在咱黄羊村,哪也不去,喂喂猪放放牛,好死不如赖活!外头世道乱,可别在出去惹事儿了!”马钱来指着桌上饭菜,“吃,砍柴累了没,多吃点儿。”

        “就是,少惹事儿,多吃些。你是咱村的第二个挑梁境,杨文现在残了,你就是第一!”马张氏笑得合不拢嘴。

        马开石吃饭时手一直抖,夹菜夹不稳,端碗碗晃悠。

        他爹马钱来见状问道:“儿啊,今天是不是劈柴劈太多了,手抖?”

        “哎呦!那可不行!”马张氏急忙道:“不行不行,明天我给他相了一桩婚,高家庄的,亲家请了媒婆要来看人呢!吃个饭手抖,说出去让人笑话,儿啊,娘今天不该让你上山砍柴的,娘的错,你快去歇歇。去床上躺着歇歇,可别累出病来喽。”

        马开石根本没听进两人说什么,他只庆幸下午被喊上山去,离宋家兵进村砍人就差一毫。他还想着到明天得好好感谢张水生跟水生娘,没把自己给卖了。

        “不行。”马开石忽然开口。

        “什么不行?”马张氏问道:“儿啊,怎么不行?你都这么大了,该找媳妇让娘抱孙子了!”

        不行,黄羊村不能呆。马开石心中恐惧逐渐放大,王升官尸体被王家父母抬走的场面犹在眼前。“不行不行不行,我得去淮陵找师傅。只有师傅能救我。”

        他生怕对方吃完饭就找上门来,扔下碗筷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路过王家院院门时,马开石停下来,从门缝中瞟了眼。

        王升官尸体摆在院中央,他爹他妈跪那一直哭。满大家子三姑六婆全在,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劝的,骂的,念咒的,除他爹妈,没一个真哭。

        “马家的小子?”

        一声闷喊吓得马开石连滚带爬退回几步,“水生娘,多谢救命之恩,大恩大德以后再报。还有事,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张水生老娘望着这个村里人一直说,说是能让马家祖坟冒青烟的马开石跑走,不由得碎念几句有病。

        她推门走进王家院,“哎呦喂!王家的儿哟,好好的儿哟,怎么就死了哟!!!”

        大伙一看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想赶人但也不好发作,王远只能顺着对方话哭啼道:“水生娘!你说说,你家那娃只断根手指,就把我的娃给杀了!哎呦喂!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张水生老娘也不是吃素的,她寻思王家一家老小,再把地上的王升官喊起来都不见得能跟自己对线。“是呀是呀!天理不在!我的娃断只断根手指,你的娃直接死,天理不在,天理不在哟喂!!!”

        她这哪说的天理不在,分明就是天理在得很。

        王家人不晓得这种时候张水生老娘闹这么一台,起的什么心。死人面前赶哭丧的是大不敬,他们也不敢赶人,只能受着。

        话里话外,阴一句阳一句,张水生老娘将儿子断指的气全撒在了不学好,带着她儿干坏事的王升官身上。她恨死人的不是杨文,杨文才是最该死的。

        她儿水生已将下午招惹瘸子的事告知她,说杨文起的头,说他们先前没料到宋家的人会去帮一个无亲无故,跟“宋”这个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豆花贩子出气。

        张水生对他娘的坦白成了她娘对全村人的坦白。张家王家杨家马家,惹了不该惹的。

        如今虽水落石出,四家再想找瘸子讨说法可得掂量掂量宋家。比淮陵任何一家都大的宋家。他们连高四虎兵油子都解决不了,又如何擦掉宋字。

        整个黄羊村对跛脚少年的态度,从怜悯变成了敬畏,甚至恐惧。

        这就是严卿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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