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13
对于真人而言，他对母亲的观感实在是复杂，说一点也不在意吧，也不是，毕竟母亲是神明，被神明收养这件事，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对咒灵来说，都算是一种恩宠。
咒灵是人类的产物，理所当然的与人类拥有相似之处，比如对神明的敬畏之情。
但是神明母亲的脑回路有点不对劲，他可以看出，母亲是费尽心思想要对他好的，但是母亲对他的看法非常割裂，一边愿意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又一边觉得他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虽然按照人类的算法，他确实还没有半岁，但是咒灵与人类完全不同，不需要经历人类那么长的生长时期。但是只与自己的信徒打过交到的神明根本理解不了，只是固执地将他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
比如他明明说过咒灵是不需要吃饭睡觉的，但是母亲却用不知道从哪里了解到的完全不靠谱的知识，固执地认为咒灵应该吃草，逼他一天吃三顿草之外，还会强迫他睡觉。如果睡不着的话，就会用不知道什么方法让他失去意识，非常恐怖。
而且，神明似乎没有什么与人亲密接触的经验，在表达亲近时，有时候会表达过度……
“真人，妈妈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他的母亲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问着。
真人强忍着身体本能的抗拒，他虽然是咒灵，但是身体也是自己的，也是知道痛的。被母亲用头发加固的过程回忆起来他都打哆嗦，虽然被缝好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强度确实上升了一大截，但是作为一个被宠爱的孩子来说，任何来自母亲给与的痛苦都是翻倍的体验。
“想。”真人喉咙动了动，违心地笑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从母亲怀里离开了一点点，动作轻柔，生怕母亲一时激动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对他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关于这点，他真的觉得很操蛋，他发现了，母亲跟花御陀艮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情绪平淡又稳定，几乎不会出现失控的情况。只有他，只有他一个咒灵，在母亲面前需要小心翼翼，既不敢表现得过分亲近，又不敢表现得过分疏远。
过分亲近，可能会被母亲爱的拥抱挤断骨头，过分疏远，可能会被母亲伤心下抓着手腕直接捏碎手骨。
但是在他总结出来的那个度里，无论他做什么，几乎都会被原谅，这也是他肆无忌惮的原因之一。
听到孩子对自己吐露了思念，月神镜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喜悦之情，那份喜悦比她其余的任何情绪都来得清晰，仿佛镜子上的雾气散去，露出了真实的内里。
真人见状，脑海里警铃大作，赶紧阻止母亲过分激动：“我虽然想母亲，但是我更加想要自由，母亲明明说好让我自由的，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月神镜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没有松开怀抱，只是松了松抱着真人的手，有些沮丧地回答道：“我刚才在电影院看电影，突然发现了真人就在周围，所以很高兴。”
她不会对真人隐瞒自己的思想，这也是神明对孩子表达偏爱的方式，她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是不是对的，但是目前为止，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现像她的第一个孩子一样明显的反叛举动。
既然如此，那么她至少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月神镜对此很满意。
虽然孩子总说想要自由，但是也承认了会想念她，孩子还这么小，爱玩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那，母亲，我可以走了吗？”真人一直在悄悄地从月神镜怀里挪开，挪了好半天，总算是让自己的身体自由了，月神镜也没继续抱上去，只是垂着眼，微微点了点头，同意了。
让真人自由是她自己同意的，神明是不会反悔自己的决定的，她停留在原地没有动，眼看着真人头也不回的奔跑着离开了她的身边，甚至很快离开了她的神识笼罩范围内。
月神镜没有瞒着真人，所以真人知道她所能掌控的区域到底有多大，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母亲有什么必要瞒着孩子这些事呢？
只是最近的真人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她虽然未曾拥有被称作咒力的能力，但是无论是咒灵还是人类，都同样的拥有灵魂，她的神力不止可以作用于身体，也可以作用于灵魂。
真人的术式是作用于人类灵魂之上的，甚至可以作用于他自己的灵魂之上，用改变灵魂形态的方式改变他自己的身体形态。
月神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抱着真人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灵魂都不够纯粹了，似乎身上携带的不止他自己的灵魂而已。
她在原地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这个幽暗的小巷。
回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也才开始没多久，月神镜突然出现在座椅上时，野蔷薇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狗卷有些许惊讶，但是也没办法说什么，他侧过头看着月神镜，电影斑驳的光影打在了他的脸上。
虽然又被真人赶走了，月神镜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可怜的老母亲，受到了孩子的嫌弃，但是这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至少真人还是说了会想念自己的，孩子只是想要在外面玩一玩而已，这很正常。
月神镜被野蔷薇摸了摸头，侧过头去却看到坐在她另一边的狗卷正在看着她，于是她学着野蔷薇的样子，摸了摸狗卷的头。
狗卷缩了缩脖子，身体顺着椅背往下滑了一点，整个人缩进了电影院宽大的椅子里，因为身体低了下去，月神镜摸他头的动作反而更加轻松了。
真可爱啊，狗卷。
看电影很有意思，月神镜作为一个老古董，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娱乐方式，虽然不是很能理解里面的某些情感表达，但还是看得全神贯注，两小时的电影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这电影真不错。”野蔷薇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一把揽过月神镜的肩膀，“镜很喜欢看电影嘛，下次有新片上映的话，我们再一起来看吧。”
月神镜点点头，狗卷也应了一声：“鲑鱼。”
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追上来一个人，他有着半场的黑色头发，是刚才在电影院内的另一个穿制服的高中生，他看起来有些怯懦，却还是勇敢地迎了上来：“请问……”
“有什么事吗？是要搭讪吗？”野蔷薇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男孩。
而男孩只是用手指挠了挠脸，鼓足了勇气问道：“我，我叫吉野顺平……我刚刚看到了，你们好厉害，是……是超能力吗？”
“哈？电影看多了吧。”野蔷薇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突然警惕了起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校规里似乎有不能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术式这一条，她试图蒙混过关，“你看错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哦。”
“骗人！刚刚我明明看到，她突然就从电影院里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的。”吉野顺平指着月神镜，急切地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急切地想要证明他们的不凡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明明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他只能在学校懦弱地承受着别的学生的暴力行为，而眼前的几人却三言两语就将他以为是不可战胜的人给打发走了。
如果，如果他也能拥有这样的实力，是不是世界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可是橙色头发的女孩根本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还是一脸无所谓地胡扯着：“你看错了，镜一直坐在我的身边哦。”
“可是……”吉野顺平可是了几声，声音又渐渐小了下去，对于一个胆小的人来说，能够鼓起勇气追上来，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了。
于是几人绕开他，电影也看完了，是吃晚饭的时间了，野蔷薇在社交网站上发现了一家被称作沧海遗珠的餐厅，他们准备今天的晚饭就在那里解决。
月神镜被野蔷薇揽着肩膀往前走，她的神识笼罩下还是能看清吉野顺平的样子，他看起来很沮丧的样子，甚至有些痛苦。
为什么？月神镜歪了歪头，发现人类实在是有太多她无法弄懂的情绪了。
但就在这时，在月神镜的意识深处，那已经沉寂了很久的意识深处，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声音里似乎蕴含着巨大的痛苦，以至于声音都显得含混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声音很耳熟。
【神明大人啊，无论是哪个神明大人都好，能不能倾听我的心声，我愿意奉献上一切，只求您能看我一眼，我太痛苦了，为什么偏偏是我。】月神镜眼睛微微睁大，她停住了脚步，转过了头去。
那个叫吉野顺平的少年蹲在地上，使劲地捧住了自己的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他内心的痛苦，他的心声随着那道无形的连接，被月神镜完完全全接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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