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
“你去皇宫做什么？”万俟烨停住脚步，对他说道。
“你想为洛棠要个说法，可是小九你知道了她的死不是因为盗匪、不是意外，你又能如何？她作为质子，本身就是一颗弃子，她是活着更有用，还是死了更有用，她的生死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万俟烨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你同她一起长大，存了些情谊，这很正常。既然回来了，就为她好好料理后事，建座衣冠冢。”
万俟奕拱手道：“多谢皇叔。但我还是想去问清楚一些事情。”
万俟烨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吧，只是你去了宫里也只能得到一些无用的话。”
他拜别万俟烨后持着令牌进了皇宫，慧帝身边掌事的太监将他带到殿内，慧帝坐在雕着金龙的红漆圈椅上，前面的书案上是垒的高高的奏折。
万俟奕向他问安道：“孙儿拜见皇祖父，皇祖父万安。”
慧帝让殿内侍候的宫人尽数退下，只留他们二人在殿内。
慧帝已年近花甲，两年前中毒后虽已治愈，但依旧造成了损害，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头发也接近全白，声音也有些老态无力。
他指了指侧边的紫檀椅，让万俟奕坐下，“小九，两年不见，你长高了些。”
“皇祖父近来身体可好？”
“不过是老样子。”
慧帝：“你到宫里来，是想问朕关于洛棠的事吧，说吧，想问什么？”
万俟奕不紧不慢的问道：“皇祖父当年为何要将洛棠交给太子府扶养？”
慧帝对外称瑶国公主尚在襁褓中，不能无人抚育，才将她交给了太子府，还博得一个仁慈良善的名声。
可慧帝本就不是一个慈善的人，他手段狠厉，做事决绝，各国质子在质子府中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百姓。
北国质子入离国为质时也未满三岁，慧帝也未曾对他有所不同，只有洛棠，慧帝许她在太子府居住，到十岁时太子夫妇亡故，她才迁到质子府。
慧帝听到这个问题，嘴角一勾，带着笑意，眼睛却仍旧平静无波，“朕以为你会先问，朕为何要杀她？”
“朕将她交给太子府抚养，算是为了报恩。很多年前，你父王还尚未成婚，他陪同朕一起南巡，途中遭遇洪水爆发，侵袭了整支南巡的队伍。再次醒来时我和你父王已经被冲离了队伍，我当时被利石划伤了胸膛，你父王背着我走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队伍，后来被一个云游的女医师救了。”慧帝未曾发现，自己说着说着，自称从‘朕慢慢’变成了‘我’。
慧帝顿了顿，问万俟奕：“你可知那女医师是谁？”
万俟奕摇摇头。
慧帝：“那女医师就是洛棠的母亲，现在的瑶国皇后，不过那时候她还没有成为瑶国的皇后。但她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身份？”
慧帝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她还是你母亲的师妹，你母亲还亲自向朕说明想要照顾洛棠。”
万俟奕心中疑惑，他知晓自己的母亲曾拜岐黄子为师，岐黄子有三个徒弟，一男两女，自己的母亲是他的第一个徒弟，可母亲从未提起过她的小师妹就是洛棠的母亲。
“因着这种种原因，朕才将洛棠交给太子府，太子夫妇待她如亲女儿一般，让她这十多年都过着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尊贵日子，谁人见了她，不尊她一声‘公主殿下’，你待她也如同亲妹妹，现在不还因为她的死，千里迢迢的回来。哪国的质子过的能有她舒心？”
许是说了太多话，慧帝轻轻地咳了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至于她现在为何非得死。小九，皇室中人利益远高于情义，她死了对朕有用，那就得死。”
万俟奕的手紧扣着椅子扶手，他知道慧帝心狠，又或是他知道这天下没有不心狠的皇帝，但是一条人命在他们看来竟是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想让她活就活，想让她死……就只得死。
慧帝悠悠地注视着他，观看他的反应，说道：“小九，你父王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洛棠同你一起长大，你把她当做亲妹妹，朕能理解你对她的死耿耿于怀。你还小，现在还会为她的死而感到心痛，长大后你就会知道，别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算是你的亲人，有时也不值得为他们感到伤心。你可明白了？”
万俟奕：“孙儿……明白了。”
这时，殿门外管事太监急匆匆走进来，说道：“陛下，林将军带来了边关急书，现在正在殿外等着您的召见。”
慧帝：“让他进来吧。”
万俟奕站起身来，“那孙儿先退下了。”
慧帝：“你坐着，也听听是什么事。”
“是。”万俟奕又重新落座。
林将军先跪叩在地上向慧帝行礼，起身后看到一旁的万俟奕，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他会在这，“瑞王殿下安好。”
万俟奕向他微微颔首。
慧帝：“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林将军：“陛下，今日瑶国那边传来消息，瑶国皇帝连失两女悲痛过度，前日夜里突发风疾，现已半身不遂了。瑶国皇帝子息单薄，只有两个女儿，今早他已下旨将皇位禅让给其弟，瑶国新帝将于三日后登基。”
“瑶国新帝登基，朕会排使者前往瑶国。新帝执政手段不明了，林将军要多注意瑶国近期的动向。”慧帝吩咐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万俟奕绿眸微合，面无表情，片刻开口道：“这……就是她非死不可的原因。”
慧帝平静地说道：“你脸色不大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孙儿……告退。”
绿卿堂内，万俟奕躺在榻上，晏槿棠将她扎在万俟奕膝盖处的银针一一取下装好，万俟奕的膝盖和灵脉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他三年没有下地走路，双腿尚不灵便，还需多加锻炼。
晏槿棠将他从榻上扶起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万俟奕试着调动运转灵力，感受着灵力在体内翻涌，充沛但不够强盛，“灵力恢复了六成，只是走路依旧吃力。”
“再布阵疗伤三四次，灵力差不多就可以全部恢复了，至于下地行走，多加锻炼就好了。”
晏槿棠心念道，还好有扶桑剑，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治好你。
晏槿棠：“今天天气很好，而且池塘里的荷花开了，我扶你出去看看？”
万俟奕：“让下人来扶就好。”
“没事。”晏槿棠将轮椅移开，伸手扶住他。
“多谢。”
万俟奕被她扶着慢慢地往外走，白茶花的清香围绕在鼻尖上，她的手掌很热，万俟奕隔着几层衣服都可以感受到小臂上的温热，他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缩着，微微握拳。
晏槿棠没发现他的不自在，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池塘离绿卿堂不远，她找了个视野最好的小凉亭，将万俟奕扶坐在凉亭下的圈椅上。
满池的荷花，随风摇曳，不久前还是花骨朵，几天时间，大都已经盛开。池里的荷花种类繁多，花瓣的颜色也很丰富，红，粉红，紫色，白色等等。
晏槿棠俯在栏杆上，望向池塘，“这荷花真好看，还有黄色的，真稀罕。”
万俟奕看了看池子里的各色荷花，说道：“去年府里的花匠弄了一批种子，就种在这片池子中，听说开出的荷花是绿色的，但是今年好像没开。”
晏槿棠：“我从没见过绿色的荷花，一定很漂亮。”
晏槿棠见池里有许多鲤鱼游来游去，顺手抓了一把摆放在栏杆旁的鱼料，撒下去给这些鱼儿，不一会儿就聚集了许多鱼，除了观赏的金红色锦鲤，还有可以食用的青色鲤鱼。
晏槿棠不由得感叹，嘀咕道：“这鲤鱼的个头可真大，不红烧清蒸，可惜了。”
万俟奕听到她小声的嘀咕，嘴角抿起一抹微笑。
“殿下，殿下。”唐柯手里拿着两根长木棍，从远处就喊着过来，他身后还跟着楚灵溪。
唐柯在他身前站定，向他展示手中的木棍，“殿下，这是我为你做的扶杖，用它你会更方便些，也有利于锻炼。”
晏槿棠闻声也转过身来，唐柯手中的扶杖模样虽有些粗糙，但一看就是用硬木做的，很牢固，扶杖头上还坠着两个盘长结，作为装饰。
晏槿棠打趣道：“唐侍卫还会做盘长结呢？”
唐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结不是我做的，是楚姐姐做的。”
楚灵溪笑道：“我做的不够好，见笑了。”
晏槿棠肯定道：“很好看。”
楚灵溪对她笑了笑。
万俟奕扶着椅子慢慢站起身来，杵着扶杖试着走了两步，确实很好用，不用人扶也可以行走。
“很好用，很牢固。”万俟奕向他们道谢，“谢谢你们两个，考虑的很周全，这扶杖也做得很好。”
唐柯挠挠头，结巴道：“殿下……你不用谢我的，这……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瞧着他的样子，万俟奕轻笑出声来，晏槿棠和楚灵溪也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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