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如果不是年年撕心裂肺的惨叫，允浩大概会以为眼前的场景是一场梦。
他一觉醒来，年年正用头蹭着她的脸，喵呜声带着哀怨的节奏。等他来到厨房，立刻理解了年年的用心良苦。
中岛台面上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这里那里都沾着白花花的面粉，也或许是奶油，那么，敏静头发上脸上粘的白色混合物大概率也是。允浩看着狼狈不堪的敏静从烤箱端出一个黄里泛着黑的固体，心跳快的要梗阻。
“老师，小心烫！”
有惊无险，敏静放下那个勉强可以称之为蛋糕的物体，茫然地说道：
“我还没做好呢。“
允浩摇了摇头，顺手拿起冰箱上挂着的围裙。敏静试图阻拦，由于戴着手套不方便，她张开手臂拦着允浩的腰，气急败坏道：
”不用你帮，世界上哪有过生日的人自己做蛋糕的？“
允浩笑了：“世界上哪有过生日的人吃不到蛋糕的？“说着双手按下了敏静的双臂，趁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敏静这才心安理得地让他进厨房。
“老师做蛋糕的水平可是一点没进步——”
“嘻嘻，哪有你做的好——”
允浩有点恍惚，他都快记不清上次和她一起做蛋糕的场景，可能是太痛，记忆选择性逃避。
不过，难道老师后来再也没做过蛋糕吗？
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调侃：“知道就好。这蛋糕烤的跟石头一样，蛋白没有打发吧？“
“怎么会？我很用力了！“
“蛋黄混在蛋白里，再怎么用力也没用。行啦，还是一样分工，老师负责蛋黄和面粉，我负责其他所有步骤。“
”不过，在这之前，拜托老师去换个衣服吧。“
允浩打量了一下，敏静像一只从面粉堆里爬出来的兔子，眼睛雪亮，睫毛上都沾了白色粉末，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似乎在思考这个工作量的强度。他一笑，故作嫌弃地把她推进了房间。
敏静把允浩送到家门口的时候，路灯早已悄然亮起，他的手机上第二次显示来自“妈妈“的电话。允浩匆匆接完电话，没有急着下车，仿佛在等敏静说点什么，无奈两人出奇的默契，用沉默回应车里暧昧的空气，明明悄然无声，却好像充斥着烛火噼噼啪啪的爆破声，就好像他们一起取暖的篝火，又好像除夕夜的仙女棒。
允浩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渐渐意识到不管是什么，今天，可能等不到了。他一如既往与敏静简单地告别，走进了楼梯口，原本昏暗的楼梯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脚步声，瞬时亮了。
还没走到二楼，允浩就已经听到敏静急切的脚步声——她已经戒掉高跟鞋，所以足声并不明显。还未待他回头，她已经一个踉跄扑到允浩左背。
允浩从齿尖倒抽一口气，发出“呲——”的声音，本能地护住敏静。
他调整一下表情：“老师又忘记什么了？”
敏静站稳了些，故意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说道：“忘记给你礼物啦。“
允浩笑了：“我不是说了什么都不需要嘛。“
“既然没有需要的，就送你想要的。“
“鞋子？“允浩故作思考状。
敏静愣住了，又气又急，手里的东西藏着也不是，拿出来也不是。
允浩被她萌化了，赶紧补充：“不难猜啊，除了老师，我的爱好就只有摩托车和鞋子。“
似乎说得通，但很快敏静就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调戏了，脸上的红晕在楼道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着急着把礼物送到允浩手里，边说着“给你”转身便走。
允浩笑着目送她，谁知她很快便折回来，理直气壮得要求允浩：
“衣服脱了。”
允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半晌反应过来:
“现在？”
说完又马上意识到这个回应不对劲，这根本不是时间或场合的问题。
敏静对此毫不在意。
“你是不是受伤了？”
允浩立刻意识到刚才疼痛的表现没有隐藏好。奇怪，可能是太久没打架了，这种程度的伤对曾经的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没事的，一点都不疼。”
敏静嘟起了嘴打断他。
“要我帮你脱吗？“
允浩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忽起来，同时他也意识到今天这事过不去了，只得解开衣扣背过身去。
背上清晰的两道伤痕，看上去是棍棒所伤，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泛出紫色。敏静感到鼻子一酸，疼了那么久都不说，是有多能忍。她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临近伤口的皮肤，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僵直在那里的允浩。
“疼吗？”
允浩深深呼出一口气，没等敏静反应过来，便将衬衣重新穿上，边扣着扣子，边安慰敏静：
“老师担心的话我等下让妈妈看看。“
他手里拿着敏静送的鞋子，心绪谈不上平静，扣扣子这种小事竟也变得缓慢且不便。
“我来吧——”
敏静低着头靠近，声音颤颤的，透出克制的心疼。
允浩没有拒绝，任由她接过他衬衣胸口处，手指窸窸窣窣地触碰到他的皮肤，还好隔着衬衣，不然她就该发现自己心率奇高，血液快要涌到后脑勺。
一阵沉默之后，楼道里的声控灯也识时务地暗下来，晚霞映照出一整日仅剩的天光，从小窗泛进楼梯间，借着这微弱的光敏静也发现气氛有点暧昧。
“老师——“
允浩几乎是用气息挤出两个字，声音轻地连声控灯都没察觉，一片昏暗中空气流动地极为缓慢。
敏静的手一动，微微抬头。
“怎、怎么了？”
“扣子——扣错了。”这一次，灯终于亮了，一下子晃得敏静低头躲开了允浩的视线，手上一阵惊慌，手忙脚乱。
允浩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抿嘴笑了。
还没等敏静调整好扣子，一声惊叫从头顶上方传来。
“敏静！”
两人齐刷刷地抬头，原来是申智带着俊儿正下楼。
“你们——干什么呢？“申智看着敏静的手从允浩胸前倏地缩回背后，忸怩地低下头，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我来给允浩送个东西。“敏静低着头，身体不自觉地躲到允浩身后。
申智了然一笑，说：
“正好上来吃饭吧，本来也是想去接你，大嫂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过来。”
听完，允浩和敏静同时怔了一下，随即默契地对视一眼，敏静看着他，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申智性格本身就比较大大咧咧，不解地问：“你怕什么？——“
话没说完，奶奶循声而来。
“是徐老师吗？这孩子——”
敏静回首尔已近一年，上一次见面还是为了和民勇婚嫁事宜约见双方家长。因为民勇的缘故，她一直都很心疼敏静，时不时让允浩带些吃的给敏静，这是她关心的方式。
敏静闻声，看着奶奶快步下楼，激动地捂着嘴，好似快要哭出来，走近了便拉起敏静的手，一个劲地重复着“好孩子，好孩子——”
敏静本来觉得没什么，民勇的事对她来说早就过去了，即便曾经为此吃了些苦，到现在也完全没有了委屈的情绪。但她是一个特别能共情的人，见奶奶眼镜片上都蒙起了一层雾，她也哽咽了。但是她始终都没有开口，因为，尴尬的是，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奶奶。尽管这样不重要，因为下一秒，她就被奶奶推进了家门，奶奶的力气，即便年近70，也不是敏静能抵抗的。
正值民勇因为处理罗海美的事脱不开身，对于敏静的到来，家人们似乎没有任何意外。虽说他们的关系只有申智和海美知道，但敏静对允浩格外关照，而允浩格外听敏静的话，这样亲近的关系对李家其他人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为允浩庆生似乎也顺理成章。这种熟络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敏静的尴尬和紧张，其实大可不必，毕竟这也不是真的见家长。
早就听说李家食客众多，敏静今天亲自体验过才知道李家饭桌的独特魅力。哪怕是和民勇谈恋爱的时候从他口中听够了家人的风采，但真正相处起来，才知道民勇多少是带了点个人好恶，这一家人，真是怪得各有千秋，凑成一桌又异常和谐。即便是因为敏静的存在而多少收敛些的家人们，还是嬉笑疯闹，把气氛拉满。一时间，敏静有些怀疑，是不是正常的家庭本应如此，而不是她所习惯的沉默、礼貌、相敬如宾。
她看着那个少年，他给她夹菜倒酒，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的反应，生怕她感到一丝不自在。但是她心里明白，即使还有些拘谨和不便，他们都衷心希望，可以一起迎接他19岁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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