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叁拾壹】
在宋灵昀杀人一样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 李然立马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话,连忙单手抱着梵梵捂住自己的嘴巴。
李然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两步,“宋兄, 兄弟我只是合理猜测啊,那不然照你的性子, 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来上值,你了解我的,以我的脑子, 想不出别的原因了啊,宋兄你可不能因为我太笨了而气急败坏吧。”
说完这句话,李然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语言天才,胆子也大了一些,把刚刚后退的那几步又走了回来, 还朝前了两步,“不会吧, 不会吧, 宋兄你不会真的气急败坏吧?”
宋灵昀宽大袖子里,拳头死死的握紧, 用了半生的忍耐, 才忍下了把这厮打一顿的想法。
又看了看这厮怀里乐呵呵的吃手手的自家小儿子, 宋灵昀拳头又紧了紧,要打, 也不能在孩子面前。
宋灵昀皮笑肉不笑,“不会。”
李然笑得没心没肺的,眼睛斜挑着,一脸“我就知道如此”的坏笑表情,潇洒的拍了拍宋灵昀的肩头:“哎呀, 我就说嘛,我兄弟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眼看着上值的时间就要到了,宋灵昀不准备在这里跟他闲扯了,但是一看到李然怀里的梵梵,顿时又犯了难。
光是李然一个看到了,都这般反应,若是真把梵梵抱进去了,那整个府衙里岂不是一片鸡飞狗跳?
虽说可以交由刘荣带,但宋灵昀一想到自己都能不小心把知知嗑成那样,交给刘荣,他一个还未婚配的糙儿郎……
宋灵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不放心。
不就是在下属面前失了点面子嘛,面子能有多重要,能有晚上可以回家到床上睡重要吗?
如此下定决心,宋灵昀准备把梵梵从李然这厮怀里捞过来。
谁知这李然竟闪了两步,故意躲着没让他抱到。
宋灵昀瞪他:“???”
怎么还抱上瘾了,我的孩子,还给我!
对于他的视线攻击,李然不当回事,道:“你还真要带着孩子上值啊?我看还是别了吧,你进去了,府衙里的那帮人,还不得把梵梵扒着吃抹干净了?”
宋灵昀反问道:“那你可有双全之策?”
李然邪魅一笑,朝宋灵昀凑近了些,眨了一下电眼,“不瞒宋兄说,贤弟确实还真有。”
“说来看看。”不把孩子还给他,他倒要看看李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然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其实今日我是出外差,宁德伯爵府的那个案子,你不是也看过了,我总觉得这件事似乎还没有查清,预备将这案子的卷宗退回大理寺去,叫他们再审审。”
宋灵昀摆出“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的表情,李然继续道:“是以,我出去的时候,可以带着小侄子,我看他似乎格外的喜欢我的马,不过就是去送一趟卷宗的事,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了,余下的时间,我便可带着他走马看花,你在衙里安心当差便是。”
宋灵昀张张嘴,想反驳,似乎找不出来什么比李然说的更恰当的解决办法,便道:“如你所说,就劳烦李兄帮忙带一晌的孩子了。”
李然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嗨呀,宋兄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二人之间何必这么见外,你的孩子就是……”
“我的”没说出口,李然屁股上就挨了宋灵昀一脚。
李然抱着梵梵稳稳地朝一旁躲闪,脸上却是笑着的:“哎呦哎呦,宋兄我知错了,不能这样说不能这样说,你的是你的,你瞧我这嘴,呸呸呸!”
坐在李然胳膊上的梵梵,生平第一次体会了人形过山车,乐呵的不行,吃着手手嘎嘎笑。
李然一蹦,他嘎嘎的声音就大,落地笑声便小了一些,再蹦,又嘎嘎笑,逗得李然喜欢的不行,哪怕那边宋灵昀早就不踢他了,他还是连连蹦了好一会儿。
李然有外差在身,宋灵昀可没有,敲更的响声一起,他便朝衙里去了,不再管外面嬉闹的这两人。
衙外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宋灵昀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摇头叹气。
唉,儿大不由爹,孩子大了,有了旁地逗他笑的人,就不要爹了。
就这样,宋灵昀眼中贼不靠谱的李然,带着他的小心肝走了。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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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灵昀到了他的位子上,看着又被新的卷宗堆叠满了的桌子,目中毫无波澜,坐下来开始审阅。
他所在刑部,职责所在便是负责审核案件,其一是全国上下的疑难杂案和重大案件,其二便是审核京都南安城所有刑事案件和重大民事案件。
刑部又分刑都比司四个司,每个司所掌管的事务又有所不同。
作为刑部内的刑部司左侍郎,能到他手里的案子,都是需要着重审核的。
这里是京都,能到他手里的案件,所牵扯的必定都不是平民百姓,非富即贵,但他也从未偏颇过,从来都是依法办事按律定案。
不再想其他,宋灵昀敛下心神,开始认真审阅卷宗。
半晌过后,他手下位置的刑部司郎中终于忍不住了,走到宋灵昀桌前,小心翼翼的询问:“左侍郎,可是吾之前的案子有审查错漏之处?”
若非不是他案子审错了,那怎么左侍郎一直不停的朝自己这边看啊?
平常的时候,左侍郎一看就是一上午,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离开卷宗,就这样认真的左侍郎,若非无事,怎地一直朝自己看。
直看得郎中心惊胆战的,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哪个案子审错了,这才斗胆前来向左侍郎求问。
宋灵昀晃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前来问自己,但面上依旧看不出表情,只道:“不曾有。”
听到他这么说,郎中松了一口气,不是案子审错了就行,他还以为自己要挨训了,既然不是案子错了就行,左侍郎什么都不多过问,只是对审案要求严格。
宋灵昀看他还不走,“薛郎中可还有其他事?”
薛郎中连连摆手,“没了没了。”
只是他依旧疑惑,迷迷瞪瞪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想怎么今日左侍郎一直朝他那边看?
刚刚问了侍郎,侍郎说并非是案子的事,那侍郎是在朝外看?
难不成是再等什么人回来吗?
薛郎中脑中灵光一闪,忽而想到右侍郎今日出了外差,难道左侍郎是在等右侍郎回来?
难道左侍郎手上有什么疑难杂案难以处理,等着右侍郎一道商议吗?
薛郎中想不明白,只觉得宋灵昀更加高大了起来。
左侍郎不愧是眼里只有公事的人,一举一动都是在考量着差事!
他不能再开小差了,他也要像左侍郎学习!
后面的半晌,经由薛郎中的提醒,宋灵昀专注了起来,尽量克制着不再朝外看。
只是,不知这薛郎中是怎么了,竟如此刻苦,都已经看了三册的卷宗了,眼下正拿起第四卷开看了。
照往常,薛郎中一晌午能看完三册都已是迅速了。
宋灵昀不懂,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被李然抱走的崽崽。
也不知道梵梵第一次跟着陌生人出门怎么样了,会不会哭闹着找爹爹找娘亲,会不会觉得离开爹爹是多么的难熬。
万一这期间拉屎了怎么办,那李然会换吗?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哪里比得上自己。
自己可是已经给梵梵换过的人,甚至手上现在都还能闻出隐隐的童(jia)子(de)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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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李然到了大理寺门口,将梵梵交由刘荣照看,李然手里拿着卷宗,捏捏梵梵的脸蛋儿,眼神满是依依不舍,“乖侄子,在这里等一等,然叔去去就回。”
看的刘荣一阵嫌弃,这还能依依不舍,又不是很久见不到了,进去马上就能出来见到的事。
噫,少年男人的爱,真黏腻。
刘荣抱着梵梵在大理寺门口的廊衙下避阴,手里拿着夫人让带上的顽具,逗引着梵梵玩。
早上的时候,夫人虽说随意的把小郎君塞给了爷,但却另外塞给自己一个大包袱,里面不仅装了换洗戒子,还有许多的小孩子吃食和顽具,全都是小郎君日常最爱之物。
夫人从来都是看起来大条,其实心思细腻着呢。
而且小郎君尤其的好带,只要手里有吃的,不管跟谁,都不会哭闹,而且平时小郎君都不会哭闹,若说听到小郎君哭了,那一定是因为吃的。
这边刘荣逗着孩子玩,引得大理寺门口的两位守卫大哥连连朝这边看。
刘荣不用想也知道,正常的人,哪个想不开的会带自家孩子在大理寺门口玩,别说是小孩子了,就连大人,除非有必要,甚至连路过都不愿从这边过。
恐怕这两位大哥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看到吧。
刘荣心道,我这也是第一遭,两位大哥你们二位就见怪不怪吧,世事无常,谁能知道这辈子能经历多少奇怪的事呢。
说不定哪一天连人都能上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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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办宁德伯爵府案件的大理寺侍郎,正坐在书案前翻阅着证据材料,忽然外面冲进来一个人,那高大的身影都将门口的光全都挡掉了。
这人走的奇快,冲过来就朝着自己丢过来一样东西。
因为太快了,大理寺侍郎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只感受到门口忽然幌过来一个人影,胸口就被这人丢来的东西袭中。
以为大白天的大理寺进了行凶的刺客,吓得他滋哇儿乱叫。
他坐到大理寺侍郎的位置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想刺杀他的人,只多不少,但是因为自身功夫了得,饶是经历过几场厮杀,却也一直幸存到现在安然无事。
照理说他不应该吓得这么狠的,但是人有时候在安逸的环境里,又专心做着事,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大理寺侍郎此时就是这样,被吓得天灵盖都要掉了。
一道男子的声音带着不解传进大理寺侍郎的耳中:“给你送卷宗呢,你咋吓成这样,喂喂喂,你别叫了,你看看手里的卷宗,没什么事我急着走呢!”
大理寺侍郎:“???”你说你是来干啥的?你是来给我送卷宗的?
谁家送卷宗送的跟来刺杀似得!!!
大理寺侍郎不叫了,脸上尽是气急败坏,脖子都气红了。
抱着怀里的卷宗,看清了眼前的来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冲进来就砸我的,你快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你这是赶着投胎去吗,就不能通传我一声再进来吗?!万一我不方便呢!”
李然瞪眼:“你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正常上值的人,还能在屋里脱光了身子不成?”
李然坏笑着上下扫他一眼,“再说了,就算是脱光了,你我都是大男人看两眼又能怎样?!”
大理寺侍郎指着他,气的“你你你——”了一阵子,最后甩了甩袍袖,“算了,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
拿着卷宗气呼呼的坐下,看了眼便道:“这个案子怎么了?!里面证据充足,还有嫌犯的亲手画押,你刑部司把这个案子给我退回来什么意思?!”
大理寺侍郎一想到刚刚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就是纯心来找老夫的不快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李然的眼睛不住的朝外面看,听到他这么说,语气急促的赶紧给他解释:“这案子毕竟是牵连宁德伯爵府的伯爵夫人,妇人杀夫,若是这案子没有错漏那就按律行事。”
“但我仔细翻阅了卷宗,里面不能自圆其说,那夫妇二人关系一直都很好,怎么说杀夫便杀夫的,你再多查证查证,补充证据之后择日再提交!”
大理寺侍郎冷着脸,冷哼了一声,哪怕心中又不快,却也没有对于李然的话进行反驳,这案子他也觉得蹊跷。
一开始审案的时候,那伯爵夫人怎么都不承认她杀夫了,可是偏偏那个时间点,只有她一人在宁德伯爵的房间里,宁德伯爵年岁轻轻便离奇离世,所有人都会一下认定是伯爵夫人害死的宁德伯爵,不若还能有何解释伯爵之死?
大理寺侍郎脸色有所缓和,放下卷宗,冷眼看了李然急不可耐的模样,疑惑道:“你从进来就急匆匆的,现下又一脸焦急的模样,外面到底是有什么啊,让你如此翘首以盼?”
他都奇了怪了,以往的时候,这李然过来送卷宗,总是一副慢吞吞的模样,能在他大理寺墨迹半晌午,不用问也知道他这是借由逃差。
哪里像今日这般急吼吼的。
李然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哎呀行了,我把话都给你说清楚了,你也没有什么疑问,那便如此了,我的事你少管。”
“既然没事了,我就走了!不跟你这老头子墨迹了,外面我小…儿还等着我呢——”这李然像是一阵风似得,一边说着一边朝外冲。
大理寺侍郎没听清他中间说的什么,沉吟思索,照李然这脾性,莫不是“小美人儿”,大理寺侍郎像是受了什么大震惊似得,猛地抬头朝李然望去。
哎等等啊,有美人兮,带上老夫啊——
反正手上的案子不多,都不急于这一时,大理寺侍郎拉开椅子跟上了李然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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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出来之后直奔梵梵而来,他个子高大,步子也跨的极大,几步便到了眼前。
他一脸宠溺的对着梵梵笑,捏捏梵梵的小脸儿黏腻道:“然叔去了那么久,梵梵想然叔了没?然叔想死你了都。”
见梵梵拿着顽具在玩,对于自己的深情告白压根理都不理,李然大受其挫,但他并未因此而气馁,从刘荣拿着的包袱里取出一块糕点,凑到梵梵跟前。
“要要要——”梵梵原本低着头的,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李然手里的糕点两眼放光,活像是个饿了许久的小狼崽。
看着小崽子的眼神,李然觉得自己对于梵梵的吸引力,竟然还不如一块糕点,顿时起了耍逗之心,举着糕点就是不给梵梵。
梵梵朝右抓,哎他朝左放,梵梵两只小手扬着朝左去抓,哎他再朝右放,如此逗着梵梵玩,李然竟也觉得有趣极了。
大理寺侍郎紧赶慢赶,追了出来,看到廊衙下李然背对着的身影,大理寺侍郎心中一喜,哎呀,可算是赶上了,李然这厮还没走!
不过,好风光都被这小子高大的身子全挡住了,从这里压根看不到美人儿,大理寺侍郎快走几步,就要探头去看。
那李然不知为何却歪了歪身子,又全都挡住了。
给大理寺侍郎气的呦,心里直骂这小子没事吃那么多长这么高的个子干什么!
就这么左右歪了几回,李然站住不动了,大理寺侍郎总算是揪到机会了,侧过身,总算是将李然身后的风光尽收眼底。
只是,眼前只有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怀中抱着个奶娃娃。
小娃娃模样漂亮,脸蛋儿白净肉嘟嘟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笑的长睫毛一颤一颤像是蝴蝶,美是极美,只是说好的美人呢?!
大理寺侍郎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说说,谁曾想这句话竟不知不觉间脱口而出了。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转过身看到竟是大理寺侍郎追了出来,李然一脸怪异的看着大理寺侍郎:“什么美人啊?哪里有美人?”
忽然想明白了,李然拍着大腿激动道:“哦,你不会在说我家小侄儿吧,来来来,快来看,是不是长相绝美?!”
大理寺侍郎看着美人梵梵,陷入了沉思。
几日不见李然,这孩子,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李然见大理寺侍郎一脸怪异的表情看着自己,并未回答自己的话,李然追问:“你就说吧,是不是绝美!”
大理寺侍郎嘴角用力,点了点头:“美,绝美。”
李然活像个晒着太阳被撸舒畅了的猫儿,眼睛笑的眯起来,“你知道美就行了。”
原本马上到手的糕点,随着李然的动作飞走了,梵梵急的去撕扯李然的衣摆,感受到梵梵的拉扯,李然立刻就翻脸就不认人了。
不由分说的,推搡着大理寺侍郎催促他走:“行了行了,我们还有别的事,你没什么事,就赶快回吧,别耽搁审案了。”
再不管大理寺侍郎,李然将手里的糕点塞到梵梵手里,梵梵一下就高兴了,眉眼儿都舒展开,乐呵呵的啃着糕点朝李然笑,笑的李然心神荡漾,恨不得明天自己也生个这么可爱的崽!
抱着梵梵,李然单手翻身上马,那姿势,那飘起的衣袍,日光倾洒下,帅的人两眼发直。
见到这奇景,直看得大理寺侍郎撇着嘴,不住的啧啧称奇。
这若是被城中那帮小娘子们看了,那尖叫声,得从这里传到南大街!
偏他耍帅的这一切,是对着个才刚断奶的奶娃儿!还是个小郎君!
李然才不管门口的大理寺侍郎,骑上马一夹马背,朝着南东街大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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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
郑好好第二次到梵梵的房间里叫知知过去吃饭。
知知正在玩具堆里玩的开心,娘亲喊他,他就应着,可是小身子却一动不动。
没有了梵梵,家里的玩具就都是他的,知知拿起老鹰风筝,躺在地上抓着老鹰飞来飞去。
郑好好索性也不打扰他的这份兴致了,坐在他身边,趴在软榻上看着他玩,柔软的目光中尽是慈爱。
不过也就是玩了两下,对于老鹰风筝,知知就玩腻了,丢开风筝去找别的玩具,他奋力的在各种玩具扒来扒去,可是没有一个他想玩的。
知知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就像是有个大窟窿,呼啦啦的朝里面在灌风似得,吹的他难受,空落落的,这些玩具他都玩过,可是没有一个能让他满足填上这个窟窿的。
知知兴致缺缺的躺在软毯上,眼神没有焦距的望着高高的屋顶,两只小手的拇指交叠在一起,无意义的绕着圈圈。
“唉。”知知重重叹了口气,翻了翻身对着娘亲,“娘亲,你真的把梵梵送人了吗?”
郑好好回他:“你要听实话吗?”
知知的眼睛亮了亮,压压下巴,“嗯!”
郑好好面露狡黠,挑了挑眉头,憋着坏的朝知知招招手,“把你的小耳朵贴过来,娘亲要悄悄同你说,不能让别人听见……”
知知捂着嘴偷偷笑起来,立马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膝行到郑好好面前,乖乖的把耳朵贴过去。
郑好好伸手拢起来贴在他耳边,轻轻道:“其实娘亲不是把梵梵送人了,而是把他卖给了别人,送人多不划算啊,梵梵小时候吃了那么多,得卖点钱才能划得来呀。”
知知人都惊了,原以为娘亲并没有把弟弟送人,谁知娘亲竟然把弟弟卖…卖了!
他昨天说的都是气话呀,他并没有真的想让娘亲把弟弟送人,只是想让娘亲和爹爹以后也可以多看看自己,没想到娘亲竟然当真了,为了他竟然真的把弟弟卖了!
在知知还在震惊的时候,郑好好又小声说:“知知不要告诉别人哦,尤其是爹爹,若是爹爹知道了,那还不得把娘亲骂死。”
“娘亲卖了不少的钱,要不要等下吃完饭娘亲带你出去逛街,你想吃什么娘亲都给你买,听说东市又开了家新的酒楼,里面的菜式听说好吃极了,想吃什么知知到时候随便点!今天咱们特有钱!”
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的知知,听到娘亲说要拿卖弟弟的钱带他去逛街,眼里就都是泪花了,娘亲那么爱吃,恐怕真的可以为了买吃的钱而卖掉弟弟。
“呜呜呜……”越想越难过,知知呜咽着哭出声。
刚刚其实不是他不去吃饭,而是故意装出来的,装作听不见娘亲喊他,装作自己开心的在玩的样子。
其实他也是不想去吃饭,因为一到饭桌上,看见吃的他就想起来梵梵,梵梵什么都不挑食,饭桌上所有的饭菜他一定都爱吃。
“呜呜呜呜……”再结合娘亲说的话,知知哭得更伤心了。
郑好好不忍看到他哭成这样,心疼坏了,起来把他抱到怀里哄:“不是知知说的不想要弟弟了吗,家里没有弟弟了,这样娘亲和爹爹就只爱知知一个人,知知不喜欢吗?”
知知带着哭腔,一抽一噎的:“知知喜欢,可比起这个,知知更喜欢弟弟,知知不想弟弟离开我……”
知知扭头看看外面的太阳,想起什么似得,打了个哭嗝,“呜呜呜,都这个时间点了,也不知道弟弟吃饭了吗,娘亲你卖的那个人好不好,会不会好好待梵梵,不会故意不给梵梵饭吃吧?”
郑好好安慰他:“这个你不用担心,毕竟是梵梵,娘亲自然会把他卖给好人家的,比咱们家还富有,绝对不会饿着梵梵的。”
知知哭得跟个泪人似得,满脸的泪水肆虐的流淌,“那就好那就好,梵梵只要能吃饱就行……”
闻言郑好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知知哭成这样,就为了担心梵梵吃不上。
不过反过来想一想,这才是真正的爱吧,最合适的爱才最浓烈、最真挚。
郑好好拿帕子把知知哭花的小脸擦干净,像是摇椅一样,轻轻的摇着他,声音柔柔的:“知知呀,谢谢你。”
知知以为娘亲说的是自己为梵梵吃不上饭而担心的事,哽咽了一下,摆摆手道:“不用谢,不客气。”
郑好好觉得,这样也差不多了,再骗下去知知真的难过得一直哭,那就不好了,正欲张口将真相告诉知知,怀里的小人儿突然翻身起来。
站在她身边,使劲的摸了摸眼泪,不哭了,小脸上满是振奋:“走娘亲,咱们去吃饭!吃了饭才有精神去逛街!”
“啊???”郑好好吃惊,知知怎么态度转换的这么快,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小孩子的心思也好难琢磨啊!
只听知知道:“既然梵梵已经去了更好的人家,能吃到更多的好吃的,那我们就不能再伤怀了,应该为梵梵感到高兴才对,娘亲你起来,你也不许再难过了。”
说罢吸吸鼻涕,眼看着眼睛里又要流出泪来,自己安慰自己:“想必梵梵也一定很高兴吧,我不难过,我不能难过了。”
郑好好哭笑不得,被他拉着顺势起来,“好好好,咱们去吃饭,等下去逛街。”
心想等一会儿寻个机会,再把真相告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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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后,郑好好携燕子花衣带着知知一块出门了,本来想着冯妈妈能一起去的,奈何不论郑好好和知知两人轮番上阵怎么劝,冯妈妈就是岿然不动,一句“老奴就不去罢”了事。
无果,四人乘着轿子便出了府。
马车在路上的时候,知知就开心的不行,他都好久好久没来过街上了,如今看到过往的行人,路过的小摊小店,他都看得痴迷的不行,眼睛都看直了,扒着车窗不放手。
小朋友这样开心的模样,让郑好好三人看得心疼不已。
好在钱太医说了,往后知知便和寻常孩童一般,只要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过于剧烈的运动,便都无事。
没一会儿车马便行至南东街的东市上。
东市上午的时候才是最热闹的,但是此时方才过了吃饭的点,街两边的人也不少,尤其是两边酒楼里,简直人声鼎沸。
大李国的经济水平还是不错的,边关安宁这些年没有战乱,让大李国的经济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加之皇帝勤勉的统治,全国上下呈现一片国泰民安盛世繁华的盛况。
热闹的集市之所以热闹,人多是其一方面,最主要的便是街上走个几步便有一个的杂耍艺人,耍猴的、踩高跷的、玩杂技的、喷火的、演绎小品剧的,各式各样,只要是热闹的吸引人的,都有。
两边的食肆书坊、衣铺布店、胭脂水粉铺子……锦旗招展,引人注目。街道也修的宽阔,尽显古朴大气,人来人往行走在其中,并不觉得挤闷,自是心中敞亮。
郑好好将知知抱下车,知知小脸儿上就一副迫不及待的神色,两只眼睛尽是光华,日光落在他的小脸上,将他肌肤映衬地更加亮白莹润,小小的人儿颜若朝华。
就郑好好抱他下车将他放在地上,自己上车拿落下的东西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吸引得两旁经过的路人频频朝奶团子看了。
这娃儿真好看啊,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郎君呢,像是天上的小仙童似得。
马车上又下来个夫人,这夫人亦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容颜,频频看过来的路人心下了然,是了,这样的小郎君,娘亲自然亦是俏美的。
知知拉着郑好好急不可耐的就朝人群里钻,整个人兴奋地不得了,仿佛出门前还哭唧唧的说想梵梵的人不是他似得。
“娘亲!你看,有人在喷火!”知知拉着郑好好就朝围着的喷火处去,好在她的身材比较瘦小,被知知这样拉着,她们两个就这么轻易的挤进了人群里。
一个男子正举着火把,也不知他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忽地一下,随着“噗”的一声,一条又长又粗的火龙喷了出来。
虽然知知没有在正对面,但那滚烫却也扑面而来,紧接着又一阵冷风吹过,冷热交替中让他打了个激灵。
郑好好低头看他也不知道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得入神。
一番表演下来,表演者拿着个碗钵对着人群来回抱着拳头说:“谢谢各位捧场,谢谢各位捧场——”
大家都知道看热闹的规矩,没钱的看个乐呵,有钱的自然就乐意捧个钱场,碗钵眼看着就要行至知知跟前,知知看别人都朝里面丢铜币,他也想丢两个进去,可是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他才想起来,今日出门匆忙,并未在口袋里装钱,从前娘亲给他的钱,都存起来准备念书的时候用,也没带来。
完了,别人都给钱了,就他没给,他还在这里看人家表演看了那么久,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知知小小的心灵中生出一种丢人的情绪,又不想白嫖人家表演,知知扭头,眼巴巴的望着郑好好。
“娘亲,你带钱出来了吧?”知知黑珠子似得大眼睛里满是期冀。
郑好好面作苦恼道:“哎呦,知知,娘亲带的这个钱是卖梵梵得来的……是不是不太好呀?”
知知先是有些纠结,而后眼神坚定,劝慰道:“没关系的娘亲,梵梵不会知道的。”
郑好好作恍然的表情,掏出钱袋拿了几枚铜板放进知知手里,“知知说的对,那你就放心用吧,不够再问娘亲拿。”
知知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几枚铜板,顿时眉开眼笑,恰在此时,碗钵也到了眼前,那表演小哥看他是个小郎君,自是把碗钵朝高了扬了下,示意他身后的郑好好给打赏。
知知看他忽略了自己,嘟了嘟嘴,拉了拉那人衣摆,“我有钱的,我来给您——”
您看看我,不要略过我呀。
表演小哥愣了一下,被眼前的小团子吸引住了视线,他半蹲下身和知知平齐,笑道:“我以为小郎君没有才略过了,等下再专门给小郎君表演一个,当做给郎君的赔罪怎么样?”
知知歪歪头,张着小嘴巴眼睛里充满惊喜:“真的吗?”
好可爱!表演小哥心都快化了,语气真挚:“当然是真的!”
太可爱了,脸蛋儿看起来软软的很滑弹的样子,若是能捏一捏,别说是一场了,就算是一百场他也愿意!
不过他自知做表演什么的,手不干净,小孩子容易生病,他就是想想。
对于表演小哥的话,知知开心不已,一把将手里全部的铜板全都放到碗钵里,完全忘了他刚刚还在想着给两个铜板、盘算着手里的这几枚铜板怎么花的事。
小哥忍住想要揉一揉小郎君脑袋的想法,对知知说着感谢的话:“谢谢小郎君的打赏——”
果不其然,那小哥转完一圈后,对着人群说了接下来的表演是为小郎君奉上的之后,开始了又一轮精彩绝伦的表演,精彩程度比之上一场只多不少。
一场下来,赢得掌声喝彩一片,那人群中,有一个漂亮小郎君手拍的最厉害最响亮。
在知知玩得忘情之时,他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楼阁之上,有一道视线正在远远的望着他,眼中尽是凄切之意。
不过也就是一瞬,那目光便被一个大鸡腿吸引走了,哪还有什么凄切,只有深深的渴望,还有口水吧唧咂嘴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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