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坎颂的吹奏者
德拉诺跟着洛普德轻轻向楼梯间靠去，那声音像是幽灵的低语，回荡在空无一物的砖墙之间。
他比驱魔人还要靠前一些，握着火铳的右手随时准备向自己幻想中的怪物喷出火焰，然而，在他向右侧砖墙上的裂隙望去时，终于抛开了那些荒唐的想法。
就在那原本被雕像覆盖住的缝隙中藏着一个男人，留着稀碎胡须的下巴抵在胸口，双眼无神地望着右手握着的那枚生锈的徽章，而左手则紧紧攥着一把破碎的短式火铳，是那种最没有威慑力的信号枪。
“恶魔，恶魔！”
在察觉到德拉诺靠近的一刻男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哭嚎起来，抬起那把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别！我是人！恶魔能像这样站在你面前说话吗？”德拉诺赶紧举起双手向对方解释起来。
“人？啊，没错，你会说多黎士语，和我一样是迷途的羔羊。”男人犹豫了片刻，将那把短枪丢到了脚边。
“你在说些什么？羔羊？”德拉诺忽然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凯撒的赦罪宫，那个老占卜师也喜欢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
“是的，羔羊，你我都是。”男人挣扎着爬起来，向着德拉诺张开了双臂，“我们迦南人有罪，沉重的罪孽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但是你听，那是‘坎’的颂歌，是牧羊人的呼唤！吹奏者将为我们洗去罪孽，像是初生的婴孩那样变成最纯净的存在！”
“德拉诺，退后。”洛普德忽然用手臂挡在德拉诺面前，左手将手提箱放在了阶梯口，慢慢探入了背包的缝隙中。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德拉诺望着逐渐从缝隙中爬出来的人形向驱魔人问道，那男人有着和雷奥妮亚相同的发色，脖颈上挂着断裂的金属项链，这一切足以证明他就是列奥尼德！
“牧羊人的笛声响起了！我们必须回应他的召唤！！”
“退后！”
就在男人向德拉诺扑来的瞬间，洛普德抢先一步用手肘卡住了那人的脖颈，将他死死按在墙壁上，左手拇指掰断了玻璃瓶的封口，将淡蓝色的药物全部灌入了他的口中。
“废物，到我身后！”阿莫罗朝德拉诺大喊道，将展开的板斧抗在肩上，摆出随时准备迎战的架势。
在德拉诺回过神的一刻，洛普德已经松开了手臂，站在比原来还要靠后的位置紧盯着列奥尼德的一举一动。
那个可怜的老家伙像是搁浅的金枪鱼一般趴在地上痛苦地翻腾着，等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完全涨成了暗紫色时，他竟然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向地面吐出了一大滩黑色的粘稠液体。
“他被附身了。”洛普德向愣在一边的德拉诺解释道，“这里果然不止有野兽，把他拉开！”
容不得一丝犹豫，德拉诺根本不顾那些在地面上逐渐隆起的黑色液体，揪起列奥尼德的后衣领将他扯到了一边。
下一秒，当他掏出火铳回过头的一瞬间竟然看到在那液体流淌的地方多出了一个人，焦黑如沥青的液体凝固成了躯干和四肢，直到全部干裂剥落，露出了苍白如石灰的皮肤。
“是亚兹拉的造物……”德拉诺反应了过来，之前在遭遇彼列的时候也见到了完全相同的情况！
哗！！！
还没等德拉诺发出警告，洛普德已经猛地挥起了鞭子，银色的光芒将月光切割成了无数碎片滑落在大厅的各个角落，直到紧紧缠住了那怪物的脖颈。
银鞭上镶嵌的倒刺切开了苍白的皮肤，在洛普德收手的一刻，怪物的身体突然冒出了黑色的烟雾，连着那滚落的头颅一同化为了灰烬。
“是血魔，看来它已经很久没进食了，竟然弱到如此地步……”驱魔人收起了银鞭，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昏迷的男人身上。
“他还活着！”德拉诺的指尖传来了有力的震动，每一下都证明着蕴藏在列昂尼德体内的顽强生命力仍在挣扎。
“如果没遇到我们，他就不会那么幸运了。”洛普德附身蹲下，将另一瓶透明的药剂倒入了列昂尼德的体内，“驱魔仪式会大幅消耗他的生命力，但这些精力药剂会稍微帮到他。”
“咳咳……呕！呕！！”
可怜的列昂尼德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扶着德拉诺的肩膀半坐起来，一个劲儿地干呕着。
“哈……米歇尔，还好有你……我一时间没跟上队伍的步伐，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等，你不是米歇尔！”
在抬起头看到德拉诺那陌生的面孔时，列昂尼德竟然像是丢了魂一般挣扎着向后退去，后脑勺正好撞在了浮雕的一角，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不用担心，我们是接到尼娅莎夫人的委托前来帮助你的，我们是驱魔人，你现在很安全。”
在德拉诺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差点咬住了舌头，他无意识中已经把自己算作了驱魔人的一员，赶紧抬起头观察着阿莫罗的反应。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何止是安全，你现在简直比兔子还能蹦跶。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吧？”阿莫罗冷冷地望着那位刚冷静下来的中年男人，拍了拍洛普德的肩膀说道。
“稍等一下，别忘了另一件事。”洛普德侧头向阿莫罗回复道，用那双毫无光泽的眼神盯着靠在墙边的男人，“你就是列昂尼德，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具有催眠性的语气强迫着列昂尼德安静了下来，他慢慢垂下了眼睑，像是说梦话一般低声回复着：
“我们的帆绳被咬断了，在没有任何食物来源的情况下靠着储蓄粮维持了两周的时间……周边的村落已经彻底成了废墟，最后我选择带着女儿加入了东部搁浅者的队伍，想到这座教堂碰碰运气，却不幸遇到了‘蝙蝠’，只有包括我和女儿在内的八名队员幸存了下来。”
德拉诺思考了片刻，确信他口中的“蝙蝠”就是之前自己所见到的石像鬼。但这两种生物的差距实在有些悬殊，除了同样长着翅膀能飞以外，无论是体型还是威胁性二者都有着天壤之别！
“这座教堂已经被‘蝙蝠’彻底包围了，我们原本打算在二楼建起临时营地。可就在第三天的时候，我们竟然听到了‘坎颂’的旋律……”
在列昂尼德被附身的时候他就提到过这个词，德拉诺侧眼观察着二位驱魔人的神态，看来他们和自己一样也对那个名词一无所知。
“那是什么？”德拉诺追问道。
“就是‘坎颂’！古夜魔族的童谣，是一种特别的旋律！卢娜欧蒙的原住民相信这种旋律能唤醒沉睡在月亮中心的芙洛拉，这原本是一种非常动听的旋律。”
列昂尼德忽然瞪大了眼睛，在解释完这一切之后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
“但我之前听到的那个并不是原来的‘坎颂’，它的吹奏者已经死了，但那人就站在塔顶，穿着神父的衣服用笛子演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旋律，它唤来了沉睡着的恶魔，就像是噩梦一般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意识到情况的队员们纷纷捂上了耳朵，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只通体苍白的恶魔拖到了楼下……”
“我真是个畜生！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列昂尼德一拳捶在了地上，咬紧了牙关强忍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
众人随着列昂尼德一同陷入了沉默，就在德拉诺打算开口向他说明雷奥妮亚的情况时，一个诡异的旋律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那像是倒影着月光的湖水，又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却让人本能地颤抖起来，像是听见了噩梦中撕心裂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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