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13
第一医院的抢救室门口,孙小蒙的嫂子在门口踱步,她的发型凌乱无序,额头不满密集的汗珠。孙小翊两个月前来幽益市打工,没有告诉孙小蒙,他瞒着家人接下为高楼大厦擦窗户的高危工作,就在今天上午,他在作业的时候,因操作不慎,保险绳意外脱落,导致他从十八楼坠下,当场浑身血肉模糊,不省人事。工友们急忙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抢救。
孙小蒙下了出租车跑进医院,直奔抢救室,当他赶到抢救室的那一刻,看见哥哥的遗体盖着白布,缓缓被推出抢救室。医生摇摇头说,他的浑身关节多处粉碎性骨折,五脏六腑都被摔裂,送来的时候瞳孔已经散大到边缘,很遗憾,抢救无效。孙小翊的妻子拽着医生的手臂跪在地上,说,医生,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爱人,他才三十多,孩子还在上幼儿园,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他不能死,医生,我求你,求你了,再救救他。医生把她扶起来,叹了一口气说,家属,节哀吧!说罢,医生便离开了抢救室门口。孙小翊的妻子趴在孙小翊遗体上,痛彻心扉地哀嚎着,哭孙小翊,也是哭她自己和年幼的孩子。孙小蒙此时此刻还是懵懵懂懂的状态,前几天他还和哥哥通过电话,哥哥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请他不要挂心。孙小蒙强忍悲痛上前,他不相信哥哥会死,他拉起嫂子,就掀开盖在哥哥身上的白布,哥哥脸色苍白,紧闭双眸,体温一点点消散,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抱着哥哥哭了起来,嫂子一把拽开他,把他推到地上,又抱着孙小翊哀嚎着。
直到半夜,孙小蒙和嫂子才冷静了下来,孙小翊被暂时安放在太平间。他们就守在太平间外,孙小蒙说,嫂子,哥哥怎么会干那种工作?他回想起哥哥来公司找他,看到高空作业的工人,他不该告诉他那种工作工资很高。嫂子摇摇头说,孙小蒙,还不是因为你,你哥借给你的二十万,原本我们打算买个学区房,因为孩子明年就该上小学了,他把钱借给了你,才会迫切地想赚钱,交学区房的首付,才会把命赔进去。她望着太平间的大门,哭着说,孙小翊啊,孙小翊,你一走了之,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孙小蒙羞愧难当,只得给嫂子跪了下来,说,对不起,嫂子,对不起,都是我,都怪我。嫂子着急地说,事到如今,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孙小蒙,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告诉爸妈吧。孙小蒙落寞地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吕肃的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他,孙小蒙说,吕肃,对不起,你忙,我不该麻烦你,可是除了你,没人能帮我。吕肃说,小蒙,你跟我见外什么啊,我这就赶过去。孙小蒙说,你去徐村,把我爸妈和小侄子接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跟我爸妈说。吕肃说,要不然,我告诉他们吧!孙小蒙说,别,这件事,还是由我亲自说吧。
孙小蒙挂了吕肃的电话,随即拨通了老家的号码,深夜时分,二老被电话惊醒,孙景升披着棉袄走了出来,接通电话,说,谁啊,半夜打电话。孙小蒙保持着平和的语调说,爸,是我,小蒙。孙景升说,小蒙,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刘秀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也穿上衣服走到电话旁。孙小蒙哽咽地说,不是我,是我哥。孙景升说,你哥?你哥咋了?孙小蒙闭上眼睛,艰难地说,爸,我哥,我哥他,不在了。孙景升还以为孙小蒙在开玩笑,说,小蒙,你哥当然不在家,他出门打工了,你嫂子也去了。孙小蒙的语气略带哭调,说,我哥工作时发生了意外,从十八楼坠落,抢救无效,不在了。我让吕肃连夜去接你们,他应该两个小时就到了。说罢,孙小蒙只得挂断了电话。刘秀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孙景升密摸摸索索找出了一盒烟,倒在沙发上,点燃一根,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吕肃回到徐村的时候,二老已经收拾妥当,抱着熟睡中的孩子,站在家门口。吕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索性就不说了,默默地拉开车门,说,伯父伯母,快上车吧。孙景升掐断手中的香烟,拍了拍吕肃的肩膀说,孩子,麻烦你了。只一句话,让吕肃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背过身子,生怕二老看见,匆匆坐上驾驶室。半夜,孙小翊的孩子孙明醒了,拉了拉孙景升的衣服说,爷爷,我们要去哪?孙景升平和地抱着孙明,说,好孩子,爷爷带你去找你爸爸。孙明兴奋地拍着小手,说,好呀,让爸爸给我买变形金刚。孙景升和妻子对视一眼,都绝望地摇摇头。
孙小蒙和嫂子把哥哥拉到殡仪馆,放进了恒温棺。本来孙小翊要拉回徐村安葬的,可嫂子说,落户幽益市是孙小翊毕生的梦想,怎么样也要完成他的夙愿。在此之前,孙小蒙收到了吕肃的转款信息,吕肃说,事急从权就别见外了,转给你五万,万望别推辞。锦上添花容易,有几个人能雪中送炭,孙小蒙这辈子能有这么个兄弟,足矣。
孙景升夫妇带着孩子刚刚进入殡仪馆的大门就崩溃了,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瞬间释放,两个人一边跑向水晶棺,一边崩溃大哭。孙明也被爷爷奶奶吓坏了,他赶紧跑向妈妈,他妈妈抱着他也大哭起来。吕肃走到孙小蒙面前,压低声音说,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孙小蒙冷冷地说,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啊?我哥走了,一家子以后该怎么办啊?吕肃揽过孙小蒙的肩膀,叮嘱地说,所以啊,你可一定要撑住,不能倒下,将来这一大家子都指望你呢。孙小蒙看着吕肃,伤情地说,是我,是我害死了哥哥。如果我没有借哥哥的钱,哥哥也不会缺钱去干那种工作,也不会死。他走到父母面前,跪了下来,沉痛地说,爸妈,对不起,是我害死了哥哥,一切都是我的错。孙景升拽起他说,小蒙,你这是干什么啊!事到如今,还是先把你哥哥的后事料理好再说吧。落叶归根,得把你哥哥运回徐村才行。嫂子却说,爸,妈,就让小翊留着市里吧,这是他最后的愿望。刘秀儿说,不,我要带我儿子回家,不然,我哭我儿子都没有地方。孙明看看水晶棺里的爸爸,拍打着玻璃,似乎要叫醒爸爸,在场的人看着这一幕无不心疼。孙景升对吕肃说,孩子,我们这几天比较忙,能不能麻烦你照顾孙明几天。吕肃满口应允,抱起孙明说,来吧,好孩子,跟叔叔走,叔叔给你买好东西。
吕肃带着孙明来商场买玩具,买完变形金刚后,他顾念着孙明一定饿了,就带着孩子来江东域吃过午饭,正巧碰上了也来吃饭的徐瑾瑜,她正在包房内和小董聊天呢。徐瑾瑜热情地朝吕肃打招呼,看着他带这个孩子,问,吕大夫,这孩子谁?吕肃说,是我一个朋友的。徐瑾瑜蹙眉说,这孩子不会是?吕肃摇摇头,说,是孙小蒙的侄子。孙明忽然问吕肃,说,吕叔叔,我爸爸什么时候才能从水晶箱子里出来?徐瑾瑜立刻感觉不对劲,和小董对视一眼,说,吕大夫,孙小蒙家是不是出事了。吕肃抱着孙明,小声说,孙小蒙的哥哥,也就是这孩子的爸爸,昨天出意外过世了。小董心疼地望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孩子,说,我去给孩子弄点吃的。小董走后,徐瑾瑜问,那他还好吗?吕肃摇摇头,说,很不好,他哥哥借给他二十万,嫂子非要买学区房,他哥哥就去干风险很高的工种,这才出了意外,所以他很自责。徐瑾瑜急着说,那我能帮他做什么吗?吕肃说,别去打扰他们一家,就是帮他了。徐瑾瑜说,可他现在最需要帮助啊,我岂能置之不理。吕肃说,孙小蒙这个人心高气傲,最讨厌别人可怜他,小徐,这次这个坎只能他自己迈过去。
徐瑾瑜出了江东域,立即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她说,爸爸,您认识大厦的负责人吗。
三日后,孙小翊的后事办完,公司处于人道主义,赔了他六万元,后来大厦负责人给他送了二十万作为补偿。有了这二十六万,孙小翊房子的首付有了,在幽益市买墓地的钱也有了。幽益市北陵,风景如画,孙景升和刘秀儿就在这里送儿子下葬。孙景升摸着儿子墓碑上的遗像说,小翊你放心吧,学区房有了,你儿子明年上学没问题,这个地方风景很美,比咱老家强,爸妈也会经常来看你的,小翊,你放心地走吧,来世,你还做爸爸的大儿子。孙小蒙跪了下来,凝视着哥哥的墓碑,这几天他都没有怎么吃饭,也没有休息,身形消瘦了一圈,他说,哥,是小蒙害了你,如果我不借那二十万,算了,就算我忏悔一千次一万次,你也回不来了。我这一生都会为你的死自责,哥,你待我那么好,而我却,哥,希望来生你有一个值得你骄傲的弟弟。孙小翊的妻子把孙明推到墓碑前,说,小翊,你放心,我会把孩子带大,特别好地带大,你在天之灵安息吧。又对孙明说,孩子,给你爸爸磕个头。孙明给孙小翊磕了一个头后,又抹了抹妈妈眼角的泪水,说,妈妈,爸爸走了,还有我呢,我会永远陪着妈妈。小孙明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不禁又泪流满面。其实最可怜的还是这个不满六岁的孩子,幼年丧父,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创痛。
第二日,父母嫂子就要带着孙明返回徐村,孙小蒙本来想让吕肃再送送他们,但孙景升却拒绝了,说自家的事儿,还是少麻烦人家的好。孙小蒙拦下一辆出租车,送他们去长途客运站。孙景升临上车前,把孙小蒙叫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到孙小蒙手里,说,小蒙,爸妈能力有限,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爸妈希望你能度过这一难关。孙小蒙满眼泪水,孙景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蒙,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几天你流的眼泪太多了,你今后的路还很长,爸希望你能带着你哥哥的希望,不畏艰险,砥砺前行,你永远是爸爸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一家人坐上了长途客车,车子开动了,孙明隔着车窗,朝窗外的二叔打招呼,脸上洋溢着纯真的微笑。
孙小蒙没有回家,而是返回了哥哥的墓地,他想多陪哥哥一会儿。他站在墓碑前,凝视着那几个字,慈父孙小翊之墓,子孙明泣立。他脑海里浮现出幼年时和哥哥在村头嬉戏打闹的情形,他总是被村里大孩子欺负,哥哥总帮他“复仇”。当年哥哥高考分数能上一个普通的大学,可家里贫困,只能供一个学生上大学,哥哥要是上了,孙小蒙就没戏了。于是哥哥把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就说没考上,然后便外出打工。孙小蒙大一那年回家过年,帮着大扫除才发现那张落满灰尘的录取通知书。他问哥哥为什么被录取了不去上,哥哥却轻描淡写地说,又不是什么好大学,不上也罢。然后把录取通知书收了起来。其实孙小蒙心里明白,哥哥多么想上大学,不然也不会如此珍视这份录取通知书,因为通知书里承载了被哥哥无奈舍弃的梦想。
他绝望的仰着头,任如瀑布般奔流的泪水肆意□□着面颊。从后方看,他的背影充满着挫败与绝望,十米开外的走廊拐角处,徐瑾瑜和吕肃心疼地望着他。吕肃对徐瑾瑜说,孙小翊是自己操作失误才会坠楼的,大厦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所以,那二十万?徐瑾瑜打断他说,吕大夫是明白人,应当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吕肃欣慰一笑,说,我也想帮他,可我了解孙小蒙,那样他只会无地自容,可你不动声色地解了孙家的燃眉之急,徐瑾瑜,我真对你刮目相看。她说,孙大哥是我朋友,我帮他只是尽尽朋友的本分。吕肃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孙小蒙先遇上的是你而不是范宁,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徐瑾瑜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信封,递给吕肃说,吕大夫,我现在不方便见他,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吕肃接了过去,感觉里面什么也没有,便问,这是什么啊?她说,一根头发丝,孙大哥说我的朋友疑似是他的朋友失散多年的弟弟,让我帮着弄来他的基因样本,这是我好不容易弄的他的头发,还带着毛囊呢。这信息量太大了,吕肃明白,孙小蒙口中的朋友就是他,弟弟有消息了?他着急地说,小徐,你那个朋友,长什么样子,叫什么,现在在哪儿?徐瑾瑜见他如此激动,他的面相跟王玄长的如此相似,心中明镜一般,说,吕大夫,该不会,该不会我那个朋友王玄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吧?
吕肃眼中闪动着金光,微微点点头,说,也许是,不过得先做鉴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小蒙最近心情不好,就别去叨扰他了。你有他的电话吗?徐瑾瑜说,我一会儿就发给你,不过你也别急,王玄似乎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吕肃说,我明白,一切等出了结果再说。
虞静近期报了个孕妇讲座正在和赵文若一起上课,忽然虞静的手机响了,是市交通队,称虞静名下的奔驰轿车,在市区某路段发生重大交通事故,造成一死三伤的严重后果,让她立即去市公安局自首,否则就对她进行逮捕。
自首,逮捕,虞静万万没想到此生她会和这么严重的两个词语扯上关系,她脸色铁青,抓起背包就往外走。赵文若急忙追了出去,说,怎么了,你走慢点,当心孩子。虞静一下子就把背包摔倒他身上,气急地说,还不是你的那些穷亲戚,叫你把车要回来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摊上大事了吧!去了公安局才知道,赵文若的表弟醉酒驾车还肇事逃逸,一查车主是虞静,作为车主有连带责任。虞静忽然感到天旋地转,肚子像中剑一样疼,继而失去了意识。赵文若惊慌失措地抱起虞静,低头一看,虞静站过的地方有一大片血迹。
徐瑾瑜正在学校里上课,爸爸打来电话,说妈妈出事了,让她赶紧去第一医院。徐瑾瑜片刻都不敢耽误,着急忙慌地赶去医院。抢救室外,姥姥姥爷,赵文若,和爸爸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徐瑾瑜走到爸爸跟前,问,爸,我妈没事吧。姥爷冷哼一声,说,都进抢救室了,能没事吗?徐瑾瑜,你妈妈都这样了,你怎么才来,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吧。徐登说,叔叔,是我才通知的小瑜。徐瑾瑜没有理会外公,瞥了一眼赵文若,问,哎,我妈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照顾我妈的。姥姥说,小瑜,你咋这么没礼貌,小赵也是你长辈,你得叫一声叔叔。徐瑾瑜反口说,你们这老两口是不是昏了头了,他都把你们女儿害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还让我叫他叔叔,真的是不可理喻。姥爷一时怒火中烧,指着徐登说,徐登,看看,这就是你的女儿,敢跟我这么说话,翻了天了。如果这是我的女儿,我早大耳刮子抽死她了。徐登把徐瑾瑜护在身后说,我的女儿,用不着外人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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