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养病

魂飞魄散？

        不要紧，只要还没灰飞烟灭。

        阿羽在白狐弄丢罗远莲魂魄的大致位置，画了一个方圆三百里的圆圈，又用穗气观天术将自己□□为三十六个分体，围着圆圈协同施法，花费七日七夜功夫，集齐了罗远莲散在天地之间的气泽，然后又耗费三日三夜，将这些涣散的气泽重聚成形，导入罗远莲僵冷肉身之中，最后再耗费一日一夜，用阿羽身上的阴阳双气，疏导循流，使罗远莲的魂魄与肉身重新融合。

        阿羽不眠不休，十一个昼夜，将所有这些步骤一气呵成，直至亲眼看到罗远莲缓缓睁开双眼，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昏厥倒地。

        阿羽这一昏，就昏了将近三个月，再见姬影时，他人瘦了一圈，而且再没给过她好脸色。姬影每天必要弄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药丸药汤逼她服用，她现在身体虚弱，毫无反抗之力，算是彻底活到他手里了。

        这一日，尤季又端了一碗黑黢黢的药汤让阿羽喝，阿羽尝了一口，实在难以下咽，就搁在一边没再碰。等姬影下朝回来，发现阿羽的药没吃，脸色更是比平常阴沉了五六分，他亲自端着药碗，无论如何都要灌她喝下去。阿羽也是真生气了，跟姬影发了火，气血上冲，一不留神又昏厥了过去。再醒来时，姬影抱着她，眼睛都哭红了。阿羽看着不忍心，就忍着恶心把药喝了。王瑾来探望她，她问起徐枫的情况。王瑾说徐枫也很惦念她，但因为太子不喜，所以不敢来东宫探望。对姬影，阿羽也觉头痛，但还是再三叮嘱王瑾，让他告诉徐枫，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来东宫一趟。

        到了第二天，下朝以后，徐枫先去找了王瑾，然后才敢壮着胆子来到东宫。阿羽早已在文华殿院里的软榻上坐好，等候多时。姬影也在软榻上坐着，仿佛是向徐枫宣誓主权似的，一直捉着阿羽的手不放。阿羽叹了口气，表示有些话想跟徐枫单独说，但是姬影无论如何也不肯，让阿羽也无可奈何。

        阿羽谓姬影道：“你若非要听也可以，但是，有些话你听了会不舒服，你不准发作！”

        姬影皱着眉点了点头。

        阿羽于是便请尤季帮王瑾和徐枫搬了椅子，让他们坐下来听她慢慢讲。

        阿羽看着徐枫，犹豫了片刻，方启唇道：“从这一次的情况来看，我的身体比预想的情况还糟糕，我大约是活不了多久了……”

        姬影的手猛地捏紧，阿羽看了他一眼，继续对徐枫道：“仙者的寿数非凡人能比，我就算是身体孱弱，若无意外，再多活个几十一百年倒还不成问题。但是，我这个命数，意外太多，所以，你要明白，我可能随时都会离你而去，若在我死之前，你还没有摸索到修仙的法门，那就有点麻烦。不过，真到那时，也不是没有办法，届时，你记得一定要带上我的尸首，到羿州麝渊谷找九州界主毕焕泽，让他把我的一身仙骨传给你。你早年跟毕焕泽立有沌武纪朋友盟，他虽未必会帮你，但一定不会害你。有了我的仙骨，你下一世不用修习就可登仙，有你照顾逍遥山，我就放心了。”

        阿羽休息了一会儿又道：“凡界功名利禄这些东西，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你是逍遥山主，是傅州的主人，等你登仙之后就会明白，这些凡界帝王将相都不值一提，无论是二公子还是三公子，甚至是姬虬，都如那海波浊浪一般，一起一落就散了，什么也留不下。就好比你最看重的那位二公子，他本来命数很薄，只有十三年的寿数，但他自小就爱在我的神位前祈愿，次数多了看着可怜，我便帮他延了十年的寿数。二公子命格太薄，难当大任，如今九州寰宇赤殇双劫并至，就算我如你所愿让他做了鲁君，他也难挡其他诸侯的攻伐，鲁国必灭。前一次他来东宫，若他还同幼年时一样心境，就自然认得出我。我知道二公子近来对你很是疏远，你正好借此机会远离他，行事也不用太刻意，只要不再为他耗费心血就行了。”

        一次说了这么多话，阿羽显得有点疲倦，姬影帮她换了个姿势重新靠着，她缓了一缓，又道：“再说说罗姑娘……”

        徐枫显得有点窘迫。

        阿羽叹了口气，又道：“你经过四百多年的消耗，仙基已然损耗太多，再想登仙非常不易，所以，千万不能再沉迷于凡界的儿女情长。若你实在放不下这个念想，待你登仙之后，仙界姑娘们无论长相、品行再加上琴棋书画，都比你这罗姑娘强出太多！那时，若我还在世，只要是你看上的，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娶回来；若我不在了，逍遥山上宝贝甚多，你便拿宝贝让毕焕泽去替你说亲，也必能成功。我知道，你自幼穷困，多年来全仗罗家帮扶，欠了人情债，不忍做忘恩负义之事。但是，此次罗姑娘莽撞妄为，若没有我帮她，她此刻已魂魄散尽灰飞烟灭，再无转世轮回。我此次救了她，咱们逍遥山欠她的人情早已还得干干净净，你没必要再有任何顾虑。但是，我也知道你这一世性子软弱些，有些优柔寡断，所以，我需逼你立个誓，此生再不主动去见罗姑娘！这誓你若不肯立，我也绝不能容你在此事上蹉跎下去，我自会减去罗姑娘此世的寿数，让她早入轮回，结果于你也是一样的！我今日言尽于此，你且回去考虑考虑，明日再来给我答复吧！”

        徐枫听完，泪如雨下。阿羽闭上眼睛不看他，姬影伸手把她横抱起来，进文华殿去了。

        徐枫、王瑾没过多久就告辞了。姬影后来这半天，什么事也不做，一直抱着阿羽一句话也不说。阿羽本想说几句话逗姬影开心，但是她越是这样，姬影就更加难过，于是她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让姬影抱着她、亲吻她的头发。晚间回到思明殿，她原先那张矮榻早就被人撤掉了，腾出的地方挤着两坛日莲。姬影将阿羽放在他那张雕花床上，自己侧身贴着阿羽躺好。他默默地看着阿羽出了一会儿神，然后解开自己上身的衣服，又伸手去解阿羽的。阿羽伸手阻止，但没什么力气。姬影从容不迫地把阿羽的上衣拉开，又解了她抹胸的背带，然后，伸手把她腕上的幻影木镯摘了。阿羽的脸火烧火燎的。姬影自己躺平，然后伸胳膊从阿羽脖子下面穿过去，一手扶背，一手扳腰，令她身体侧翻躺到自己怀里。两人肌肤一触，一股股温热的阴阳之气，立刻从姬影的身体缓缓流入阿羽的身体。阿羽早知姬影作为九州地灵气泽充盈，但她一直不愿意从他身上采气，因为她总感觉两人现下这关系不太妥当。阿羽挣扎了几次，但被姬影紧紧按着动不了，只好接受，很快就在阴阳双气熏染之下沉沉睡了过去。

        同喝中药不同，阿羽这一觉睡过来，精神大涨，虽然还比不上前几个月的光景，但比起昨日已然大有不同。姬影心情大好，去上朝回来还向鲁国公请了一道旨意，想早点迎娶阿羽做太子妃，把阿羽给吓得，缩在屋里说啥都不肯见姬影。直到侍从通报徐枫和王瑾来了，她才被逼从屋里出来，结果一出门就被姬影逮住抱了起来。阿羽气得哭笑不得，问他就不怕亵渎神明遭报应吗？她这个傅州神吓唬姬虬很好使，到了姬影这儿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姬影回到：“我亵渎神灵也不是第一遭了，要遭的报应早该遭了，也不差后来这些了！”姬影把阿羽说得脸都红了，眼见姬影就要把阿羽抱进文华殿的院子，阿羽手脚并用扑腾得就像一条刚被逮上岸的鱼，姬影才终于把她放下地。

        阿羽站在地上，红着脸收拾散乱的头发、凌乱的衣衫，姬影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害她花了好久才平复下心情。

        阿羽迈步走进文华殿的院子，看到徐枫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已下定决心。

        徐枫举起右手，起誓道：“我发誓此生再不见罗远莲，若违此誓甘愿天……”

        阿羽打断了他，挥了挥手，道：“你发过誓就可以了，不用立什么天诛地罚的惩戒。我只是要你明事，并不想你因什么阴差阳错遭誓言反噬！你是否守约瞒不住我，到时我自会减去罗姑娘寿数，决不姑息！”

        阿羽又道：“以后，你每日下朝后就来东宫，我来想办法教授你仙法，今日咱们就先开个头儿。”

        一说要修仙，姬影兴致比徐枫还高，立刻让尤季布置好了场地，应阿羽要求，还准备了一块石板。地上设了五个蒲团，阿羽有意让姬影坐在最左边，尤季，徐枫，王瑾依次坐开。

        正式开讲前，阿羽先在众人跟前踱了几步，然后在姬影和尤季之间划了一根线。

        阿羽谓姬影道：“禾熙（姬影的字），你记不记得，我在普救宫的时候跟你说过，你不适合修仙？”

        姬影一听就火大，不过阿羽继续道：“但是我说的话你也不用太当真！因为据我看来天帝虽为众仙之首，也不适合修仙！所谓适不适合，只是难易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成的问题。正如如今阿风的体质，其实也很不适合修仙，但我还是要教，只要努力，就算慢一点，我相信也一定能成功！”

        徐枫点点头。

        姬影问道：“既然我和徐枫都不适合修仙，那你为什么单在我身边划了根线，跟他们三个分开呢？”

        阿羽解释道：“阿风不适合修仙，是因为他资质不好，而你不同，你资质奇佳，只不过不在仙道一路，你当属魔道！”

        尤季点点头，安慰姬影道：“魔道比仙道厉害多了，殿下不用忧心！”

        姬影皱了皱眉。

        阿羽又指了指王瑾、尤季，道：“你二人，一个天生好仙骨，一个纯粹凑热闹。你们要注意，我这课是为阿风而设，你们两个蹭课的，要有蹭课的觉悟！”

        王瑾、尤季齐刷刷点头，阿羽点点头，敲敲石板，正式开始上课了。

        “既然要修仙，我们首先要明白，修仙到底是修什么？”

        阿羽在石板上写了一个“道”字。

        “修仙就是修道。”

        阿羽用手敲敲“道”字，又道：“那道又是什么呢？”

        王瑾张嘴就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阿羽微笑点头，道：“所谓‘道’者，所指就是天地之规律、万物之奥秘。那我们修仙之人，就是要悟道，看透天下万事万物本质之规律。单说修仙，你们不好理解，我讲讲它相对的‘修魔’。”

        阿羽回身在石板上写下一个魔字。

        “所谓修魔，就是修‘自身’，是要修身修心。比较一下就能看出来，修仙是修外，悟的是天地万物；修魔是修内，练得是自己的身体，修得是自己的情绪。当然了，一般来说，修行者很难会把这两点彻底分开，修仙者也要修内，修魔者也要修外，只不过大家侧重点不同，修行途径不同罢了！”

        阿羽停顿了一下，确认阿风听明白了，继续讲道：“那么修仙和修魔，修行以后有什么差别呢？”

        阿羽一指石板上的“道”字，道：“修仙人博学，把事情看得透，做人也通透，类似‘学者’或‘专家’。仙家多出杂学大家，不管是研究天文地理的，研究草木妖兽的，研究法宝算学的，最厉害的都出自仙家。”

        阿羽再一指“魔”字，道：“修魔者体强情重，身体爆发力强，情绪爆发力强，类似‘武者’或‘偏执狂’。魔家多出武力卓绝者和大情大义之人，像武尊、情圣、医者，最厉害的都出自魔家。修习魔道修身为末，修心为本。情越重，力越强。魔道修到最后都是修心性，七情六欲能够激发出魔家巨大的战斗力。七情为：喜、怒、哀、乐、惊、恐、思。六欲指：食欲、□□、□□、占有欲、求知欲、出类拔萃欲。而其中又以‘□□’为最，因为其他欲皆为利己之事，而‘□□’却要舍己为人，故而，自古魔尊多情圣，修魔者重情易大成，就是这个道理。”

        姬影听到这儿算是听明白了，他站起身想走，想了想却又重新坐下了。

        王瑾用扇子敲了一下姬影的肩膀，笑道：“阿羽就是嫌你太痴情，耽误她修仙了呗！”

        阿羽瞪王瑾一眼，严肃道：“一知半解别瞎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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