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搬过来一起住吧
脸上挂了彩，眼角淤青，脑门上贴了一张创可贴，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全正思推着孙端寅进屋，“家里有药箱吗？你只贴创可贴怎么行，还要用酒精消毒的！”
她看着孙端寅呆愣愣地站着，脾气一下子就上来，“问你话呢！”
“在这儿。”孙端寅被吓了一跳，指着斗柜，自己跑过去把酒精和棉签拿出来。
全正思看着他受伤的脸，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但下手的动作还是控制了力道，撕开额头上的创可贴，露出一道破了皮的红痕来，看着挺吓人。
“谁把你打了？”她一边用棉签沾了酒精贴过去消毒，一边问孙端寅。
他挺直脊背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没谁，就是不小心摔了。”
“还跟我撒谎呢，是不是上次那群黄毛？”全正思眼睛一眯，立马从孙端寅慌乱的表情里知道自己猜得很对，“我说过吧？不要试图蒙骗人民警察，你还嫩了点。”
她手稍微一用力，孙端寅额头上的青筋鼓出。
全正思一看，小朋友忍得满头大汗，于是慈悲地靠过去轻轻吹了吹伤口，谁知面前的人连连后退，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怎么了？”她拿着棉签疑惑地望着他，“过来贴创可贴。”
“哦哦哦……”
跟傻了一样，人也变得动作迟缓，孙端寅挪过去的速度跟树懒似的，全正思见他害羞，于是把创可贴递过去，“那你自己贴。”
“我……我看不见。”孙端寅呆愣了几秒，才期期艾艾地开口，身体倒是立马就乖巧地坐在了全正思的面前。
一股热气靠过来，带着心心念念的清香，孙端寅喉结动了动，敛下眼皮，不敢与之对视。
手指的触感划过额头，带起一层颤栗，他拉下上衣下摆，默默深呼吸。
处理完伤口，全正思终于得空打量这件不足十平方的小屋子，整理得很干净，柜子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剩下的就是一张简单的桌子，上面摆着高三的复习资料。
她站起来，走到柜子边，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容，双手合十拜了拜，跟老人家打了声招呼。
“奶奶是今年冬天走的，好不容易等到江榕市下雪，她却没有看到。”孙端寅站到她身边，默默开口，“她的老家在北方，那里冬天会下很大很大的雪，积雪可以没过膝盖。在农村，奶奶说他们会躺在家里的炕上，闻着饭菜的香味，一起包饺子。”
“她老说想看看雪，这样就觉得自己回家了，但江榕下雪的那个晚上，她还没来得及看见一片雪花，就闭上了眼睛。”
孙端寅哽咽起来，却强忍着情绪，静静地看着老人的照片。
老人熬了一辈子，背井离乡，终极是在异乡闭上了眼睛。
听得他的话，全正思扭过身来，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冲照片中的老人说，“奶奶，孙端寅要继续读书了，他一定会考上一个好大学，到时候带您去北方看大雪。”
“奶奶……”孙端寅抽噎起来，不想让全正思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背过身去用手臂挡着眼睛。
全正思没打扰他的情绪，只是安静地陪在身边，手掌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脊背。
凸出一把硬骨头的少年，颤抖的后背，在她的手掌下，逐渐变得震动，又再次平息。
“孙端寅，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这话一出，惹得孙端寅瞪着一双泪眼婆娑望过来。
孙端寅有一双有情有义的眼睛。全正思这样想。
他熬得太苦太久，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亲自操刀，想要安慰他这个在风雪里的赶路人，戏剧化的峰回路转，似乎就是从遇见全正思开始。
见着他的惊讶，全正思反倒觉得自己像个唐突的人，她忍不住解释：“你在原朗村住着太不安全，这样的环境也不利于你的学习。”
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隔音效果约等于无。
孙端寅又涨红了一张脸，甚至是低着头无所适从。
他真单纯。
全正思敲敲墙壁，示意对方过于大声的宣泄。
“你需要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我既然决定资助你，就需要给你创造这样的环境。我说的资助，不是给钱就不管不顾了，而是……”她伸出手，握住孙端寅，他的手掌又宽又温热，“我们可以像朋友，像家人一样相处，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以后你就是我罩的人了。”
躲在市井生长的人，总是对温情脉脉有着向往，自从奶奶去世后，孙端寅体会到更多的世态炎凉，不知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长辈是挡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堵墙，他们倒塌后，年幼的孩子就没了依靠。
真挚是他能唯一拿出手的东西。
孙端寅握住的手，柔软，又带着莫大的力量，好似要把他支撑起来，让他站得笔直。
孙端寅呐呐喊出一声姐姐，眼角落下一滴盛不住的泪珠。
啪嗒一下落在手臂上，砸得心里晃晃悠悠。
送走全正思，孙端寅靠坐在柜子边，摩挲着自己的手掌，那里还残留着全正思的气息。
他像遇见溪流的沙漠赶路人，急不可耐地想要灌满自己干涸的心。
而全正思如溪水，一无所知，兀自流着，她的肆意张扬，叮咚作响，穿过四季，漫过山地。
他越发地想去追逐，追逐着拯救自己的人。
手机响起，陈意年的声音在此时拉回他复杂的思绪。
“寅哥，你没事吧？我刚刚从网吧出来，又看见那群黄毛了……”
“你怎么又去网吧？”孙端寅听见他不听话，气不打一出来。
陈意年打断他：“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现在很安全，没有被他们发现。倒是你！你没事吧？我刚刚听见那个黄毛说跟你打了一架，还是你先动手的！”
“寅哥，你对我太好了，过去这么久了还想着要给我报仇。”
陈意年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说着兄弟情深的话语。
孙端寅想到自己使的小计谋，捂着脸，手指摸到额头上的创可贴，笑了一下。
“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以后你别来原朗，我要搬家了。”
陈意年吃惊：“你要搬去哪里啊？你哪有钱啊？哦！是不是那个姐姐？”
他终于反应过来，“上次你说要去上补习班，不如你跟我一起吧，这样我们又可以经常见面了……我跟你说……”
“嘟——嘟——嘟”
——
搬家的事落实得很快，全正思看着只带了一个行李箱的孙端寅，有些惊讶，“就这么点东西？”
“那些家具都是房东的。”孙端寅再怎么收拾，也只装了一个行李箱。
她打开后备箱让孙端寅把行李放到里面。
“我的房子在沿江路，装修得差不多了，但是还需要散散味道，所以我现在还暂时住在朋友家，你别担心，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全正思启动车子一边说，“哦对了，就是钱霁明，借我车的人。你那天见过。”
“哦。”孙端寅听得还有一个人在，兴致便不太高，恹恹地坐在副驾驶。
“怎么了？”全正思见他不太说话，便主动开口，“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孙端寅应是，假装闭目养神。
小车开入高档小区，在二层小楼前停下来。
孙端寅看着这精致的建筑，心里沉了几分。
“哟，你这是终于开始金屋藏娇了？”钱霁明斜靠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两个人。
全正思仰头瞪他一眼，“人家还未成年，你能不能不要随便乱说话，有损我人民警察的形象。”
“孙端寅你别听他乱说，他这人就是爱开玩笑，但是人不坏，他说什么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全正思怕孙端寅生怯，领着他进门。
钱霁明已经叫了外卖摆在桌上，正往醒酒器里倒红酒。
全正思招呼着孙端寅去洗手，“厨房在那边，咱们先吃饭。”
“诶诶诶！你别倒，孙端寅未成年还不能喝酒。”刚招呼完孙端寅，全正思就看见钱霁明往第三个杯子里倒酒。
钱霁明不为所动，愣是倒了三杯，“放心，就是在家里，喝醉了这里有的是房间，随便睡。”
“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全正思拍了他一掌，小声嘀咕，“你给我收敛一点。”
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钱霁明哈哈大笑：“全正思，你太紧张这个小朋友了，他可是原朗村出来的，怎么可能不会喝酒，也就只有你相信他不喝酒了吧？”
“我不会喝酒。”孙端寅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背后，直勾勾地盯着钱霁明。
全正思得了支持，走到孙端寅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冲钱霁明抬抬下巴，“你看，我就说我看人很准，孙端寅还是很乖的。”
无奈，钱霁明只好把两杯酒摆在自己面前，摇晃着红酒杯品着，“唉，真是愣头青。”
三个人一边吃饭，全正思就一边给孙端寅介绍家里的情况。
“这人平时的作息习惯跟我们不同，他常年在二楼修仙，完全不用管他。我住在二楼楼梯口的房间，你以后住一楼尽头的那个房间，比较安静，也不会被我们上下楼梯吵到。”
孙端寅吃了一口菜，问道：“厨房是不开火吗？”
他刚刚去洗手看见厨具一应俱全，但完全没有烟火气。
“虽然我们锅碗瓢盆样样俱全，但确实是没有那个手艺。”全正思被问得梗了一下，如是说道。
“我可以帮着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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