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第228章
蓝瑶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想起多少事了？
说这话时，他明亮的眼睛盯着我，我们的头顶之上是广袤的蓝天，有打广告的飞艇呜隆呜隆地低空飞过，给大地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睛在那阴影里闪着亮光。
而那眼神，并不能轻易用善意或敌意来判定。
他就像令人捉摸不透的蒙娜丽莎，天使般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某种模糊的笑意。
这个人就是蓝瑶。
是销声匿迹多年，几乎不为外人所知的，我的孪生哥哥。
我从船上下来，跳到码头上，看着他，心中涌起陌生而奇怪的感觉。
这个人在我的记忆力消失了数十年之久，在我生命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甚至连他都给忘记了。
此刻，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站在我的面前，他杏仁棕的漂亮眼睛随意地扫过我身后的凯，那一瞬间，我发现凯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紧绷起来。这是个吓人的征兆，这说明，凯已经做好了防御和攻击的准备。
而那仅仅是因为蓝瑶的一瞥。
现在想起来，蓝锗的警告不无道理。蓝瑶确实是极危险的存在，谁想和他打交道，一定会担负沉重的风险。
“我想起了你。”我凝视着他，努力不露出怯色。
“很好。”蓝瑶点点头，意外爽快地转身而去，连多余的寒暄都不和我说，他径直走向远处没有熄火的越野车，我和凯看了一眼对方，随即跟上去。
这个位于太平洋背部的港口城市有着得天独厚的航运环境，港口一派繁忙，当我们走到越野车旁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吊儿郎当坐在驾驶席，双腿翘到了前车窗玻璃上，正在玩PSP。
看见我来，他抬头冲我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FUJI。”我说。
在船上，这个刻意接近我的家伙，终于暴露了他真实的身份。他是蓝瑶的人。
正是通过他的牵桥搭线，我才联系上了我的孪生哥哥。
此刻，我的哥哥一身利落装扮，一丝不苟地梳着背头，正坐在副驾驶玩手机。
我们登上车，车门关上，蓝瑶说：“换衣服。”
他的命令简单而直接，并且不准备做任何解释。他在说这话的同时，自己也把刚刚穿的连帽衫脱下来。阳光反射在他白得过分的胸膛上，简直让人误以为这人是一面反光的镜子。
我和凯摸到了事先就被丢在后座上的两包衣服，出乎意料，尺码是合适的，尽管在车里换衣服很麻烦又束手束脚，但我们终于能够把裁剪得体的衬衣和西裤套上，最后再扣上西装马甲。
蓝瑶又把发胶和梳子丢过来——我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要梳成背头。
这是高档酒店里侍应生的标准装扮。
“看样子你明白我们要做什么了。”蓝瑶说。他边从后视镜看我费劲地给头上抹发胶，边发出指令：“等下让你的保镖保护好你。”
除了在港口的那一瞥之外，蓝瑶傲慢到从头到尾没给凯一个多余的眼神。
现在提到他，也只是无礼地用“保镖”随口称呼。
……果然是我记忆中的蓝瑶。他天然地目空一切。
“会出什么事？”我有些不安，这不安是基于蓝瑶甚至没告诉我他打算做什么。
“会死人。有很多人都会死。不过别担心，你的保镖看起来有两下子。”蓝瑶咧嘴一笑，那天使一样的脸蛋上绽放出令人胆颤的笑脸：“你的任务是让萨利维奇把这个喝下去。”
他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小玻璃瓶不明液体。
“萨利维奇是蓝锗的人。”我说。
“没错。”蓝瑶斜眼看我，仿佛在评估我是否有这个决心：“是他的人。”
……
回忆到这，我把自己从冗长的记忆走廊里抽出，我又回到了现实里。我看着蓝锗，而蓝锗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等着我吐露一些他感兴趣的情报。
“蓝瑶在找萨利维奇。”我说。
蓝锗脸上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他确实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过，还是被我看到他的惊讶了。
“萨利维奇已经死了。”在那一瞬间的变脸之后，蓝锗又恢复成平时滴水不漏的样子，他淡定地说：“真可惜，看上去蓝瑶在做无用功。”
“是吗。”我用陈述句的语调反问他。
蓝锗绿宝石般的眼睛转了转，冲我摇摇手指，说：“你就想用这个情报打发我吗？”
虽然，我觉得他打从心底觉得这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因为他的表情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变成了一种了然，这说明我提供的情报，可能拼上了他心中某块缺失的地图。
然而，这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见好就收。无论是床上还是做正经事时，都是如此。虽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但蓝锗一旦有机会，就会无耻地索取更多。
“另一个情报，”我说：“需要等我安全地从手术台上下来之后，我才告诉你。”
我可没忘记我马上要五花大绑送上手术台了。
不知道我会遭遇什么样的“检查”，保险起见，我还是需要勒索一下蓝锗，让他把“别弄死我”这一信条落实到他的心里。
蓝锗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
他轻笑一声，说：“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而他发誓的样子像极了喜欢甜言蜜语的登徒子，再加上他是那么地——奇怪地，用几乎是温暖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我不喜欢他的眼神。我不喜欢他虚情假意地对我。
我情愿他像向宇那样，不喜欢就明显挂在脸上，嫌我烦就干脆躲出去喝酒。
也好过被他温柔的假象骗得团团转。
“关于陈玉。”
好死不死，这个人还深谙哪壶不开必提哪壶的KY真谛。
但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我玩玩没想到的。
他像是突然想到一般，很随意地开口说：“提防他，不要轻易相信那个人。”
“那么你呢。”我凝视着他。
他站在门口，顿足许久，忽然又回过了头来，笑着看我。
“也不要轻易相信我。”
我：……
那么，蓝锗上面说的这番话，我到底是该信还是不信？
“只相信你自己，姚姚。相信你的判断和感觉。你必须依赖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蓝锗带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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