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第232章
可惜，随着我呆在蓝锗身边的时间变长，渐渐的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作为弟弟的我，想要和他两个人简简单单地相依为命、互相扶持是不可能的。
他有一个庞大的“family”，家族，黑手党，随便你管他们叫什么。
来到国外的我，本质是孤身一人，可蓝锗并不是。
我以为我们可以两个人简单地隐居在国外，但这种想法简直是离谱。蓝锗执着于权力，地盘，却也同样执着于维系他与敬爱他的下属之间的亲密关系。他们的关系很好，他的下属畏惧他，却也爱戴他，视他为父亲、为保护者、为兄弟、为朋友。
……可我呢？我对他们而言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越是留在他身边，我越感觉到那种孤单。
蓝锗的手下当然——看在蓝锗的面子上，对我都很尊敬，但那种感觉和你有真正的亲人、真正的朋友是不一样的。我并不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他们也没有人给予我对等的认可。
“只不过是老大的新欢，床上的玩具”。
我从那些人的眼神里看懂的，是这样一种令我极其不舒服的信息。
诚然我没有理由要求别人尊重我。因为我没有做过任何值得他们尊敬的事。越是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我就越感到孤独。
这种孤独甚至比呆在向宇身边时还要强烈。
我画画，或者打游戏，可那些都不值一提，我只是在浪费我的人生，而且我感觉不到快乐。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溺毙在名为孤独的海洋之中，而且甚至越是和蓝锗亲密，我就越感觉到那种孤独。
可是，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我和蓝锗滚了床单，意味着我没有任何资格再回头去找向宇。我和蓝家仅存的族人亲缘淡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去找他们还不如留在蓝锗身边。
我在无边无际的孤独感中徜徉，飘荡，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化成了黑暗中一颗即将湮灭的黯淡粒子，它还在跳动着最后的火苗，但是一阵风就有可能把它吹灭。
当然，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我那时可能是轻微抑郁了。毕竟先是被德叔的绑架激起童年的不堪回忆，然后又突破内心底线地被蓝锗给睡了。我不知道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否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精神状态，但明显我不能。
我没有把自己的状态告诉蓝锗，蓝锗也足够粗心地——毫无察觉。
如果任由这种阴暗的情绪发展，我的精神早晚会被忧郁的藤蔓所绑架，也许我会崩溃。
不过——
就在某一天。
我的记忆之火忽然一闪，一个人的面孔从我的脑海里缓缓冒头。
我想起了我的孪生哥哥。他忽然从我封闭已经的记忆之海里浮出来，那么突兀地，突然令我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找到蓝瑶。
也许我的孤独感会稍微减轻一点点。
因为他是我的双生子。
所以他会爱我。
所以他会用温暖我。
这个人只要给予我亲情上的关爱，我就会十分满足了。
……
以上种种，只是当时因为记忆残缺，缺少对蓝瑶性格关键认知的记忆碎片，而导致的一厢情愿的幻想。
现在想来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无稽之谈。
总之，一方面是对蓝瑶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另一方面是感觉到蓝锗把我留在身边并非出于感情上的喜爱，这种安全感的缺失令我坐卧难安，因此不久后我开始做起小动作。其结果，我成功与蓝瑶取得接触，并按照预定的计划，在蓝瑶帮助下脱离了蓝锗的控制。
……然后又被蓝瑶利用了。
至此，我对他的滤镜也碎得一塌糊涂，这些话也就暂且不提了。
总而言之，你们只要知道，我曾经抱着朴素得几乎可笑地心情，许下过三个愿望。
一，和向宇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二，和蓝锗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三，找到我的孪生哥哥，也许他愿意和我相互扶持着过一辈子。
我的野心可以说卑微得可笑，哪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小少爷，愿望就这么朴素？
然而这三个愿望的依次破灭，不得不让我认清楚一个事实。
也许我这个人就该注孤生啊。
什么相互依赖，彼此扶持，共同携手，不存在的。
曾经满怀希望许下的三个愿望被我一脚从脑子里踹出去，基本上，我就单着吧。
比起相信和某个人在一起能得到幸福，我已经情不自禁地信奉起FFF教了。
现在大概就是这么个心理状况。
于是，一旦我这么想，蓝锗到底要和多少个漂亮妹妹漂亮弟弟搞在一起，我都无所谓了。向宇究竟和许瑶有没有一腿，我也不关心了，蓝瑶到底有没有把我哪怕一秒钟视作自己唯一的弟弟，也whatever好了。
我从网上学到了一个词儿。
独美。
嗯，就是这个词。随便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脑子里的东西被取出来，我的思考方式稍微变得和过去有些不一样，打个比喻，有点像积了十几年灰的电脑主机终于被清理过了，跑起来自然效率高一点。
我瞅着蓝锗今天给我摆的这一桌生日宴，虽然不可以称之为鸿门宴，但你多少应该能想到，这也是有目的的。
蓝家人做事，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无意义之事。
从我被推到宴会厅开始，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我觉得，聊天也该差不多真正进入正题。
我咬了一口松饼，看着蓝锗，平静地说：“诚意我感觉到了，哥哥。所以，你想怎么利用我？如果报酬对等的话，我可以配合你。”
我如是说。
蓝锗笑了。
他笑得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笑了半天之后，他捂着额头，摇摇脑袋，说：“把那个玩意从你脑子里取出来以后，我终于觉得和你说话有点意思了。”
这个话，听起来真像小时候冷嘲热讽的蓝锗。
不过，我更情愿他这样对我。
我受不了他甜言蜜语，假装柔情，当他用那样的表情对我时，他仅仅是把我当成蓝家的人，当成那些被他憎恶的蓝家的一份子罢了。他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假意顺从，戴起面具。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现在这样的态度来得好。
“有意思就多笑笑。”我咧嘴冲他一笑。
我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被他刻薄的嘲讽梗得说不出话了。
打游戏学会的一身阴阳怪气本事，被狂风暴雨地输出在蓝锗身上。
蓝锗点点头，唇角还勾着笑意，对我说道：“我要得到那个神秘兴奋剂的配方。”
我低头想了想，出其不意道：“看来，做出那个东西的是蓝姚啊。”
蓝锗笑容不减，说：“不错。”他赞赏地看着我。
“所以……是不是要我假扮他？”无论从什么角度想，能想到的用途就这一个。
反正我们两个人假扮起彼此来，完全就是以假乱真。
只不过蓝瑶既然能放我回到蓝锗身边，估计对此也应该有所防备。
接下来，就看他们双方怎么见招拆招咯。
“只是，我能拿到什么好处？”我问。
“蓝家是你的了。”蓝锗说。
言下之意居然要放弃国内地盘。
问题是，我要那堆烂摊子干嘛？
蓝锗见我一脸不感兴趣，头一回露出棘手的表情，这也很好理解。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可以用钱、权和地盘来交易的。
“那么，你想要什么？”蓝锗问。
我低头想了想。
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
完整地查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阴谋诡计，知悉姑姑的计划。
在放弃对感情的追逐后，我发现把多余的精力移植到好奇心上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想查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我想知道是谁在暗中害我。
我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
我想知道犯下这些罪行的人有没有受到法律的追责。
放弃感情后，我的野心和欲望反而变大了。
以前，我只是想守着某个人，安安静静地过一生。
“所以？”蓝锗见我只是低头思考，久久不出声，以为我在发呆，所以出言提醒我。
伴随着他的询问，我抬起头来，眼睛里明亮地迸发出火焰。
“哦，看来很有干劲。”蓝锗看到我的表情，若有所思，带着笑意地说。
“我想要的是——”
我顿了顿。
蓝锗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要你付出的代价是——”我的声音又提高了一点，也许是我的表情太正经，蓝锗似乎都有点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微微沉下肩膀，侧着靠向我，表示他在听。
“我要你。”我说。
“……呃？”蓝锗没听明白这没头没尾的宣言。
“我要你的爱。我要你倾注的爱。我要你毫无保留地爱上我。”我像个恶鬼一样得意洋洋地说。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一样开出想让我合作的价码。
自然，我因为已经打算注孤生了，所以蓝锗爱谁都没所谓。
但这不妨碍我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让他自己去琢磨吧。
我笑眯眯地宣布了我的要求，随即在蓝锗一脸错愕的表情下，缓缓喝了一口茶，再从容地说道：“等你什么时候决定要毫无保留地爱我，再来找我吧，亲爱的哥哥。”
说完，我摇铃，门外进来的女仆按照我的命令，把我带回病房。
只留下蓝锗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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