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第180章
第二天，加急翻译的文件被送回来了。
与之一同浮出水面的，是一个名为“莫德萨”的神秘组织。
这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机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它是非公开的，因此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莫德萨”甚至是他们终其一生未曾听说过的概念，一个稀奇古怪的名词。
当然，得益于现在发达的网络，什么奇奇怪怪的信息在网络上都有迹可循。通过费尽心思进入“暗网”调查，结合文件上披露的资料，我终于整理出了一些关于这个组织的基本情报。
这是一个有军方背景的德国研究机构，始建于二战后。众所周知，希特勒在上台后大肆鼓吹极端民族主义，宣言雅利安白人至上[1]。醉心于人口优化论的独裁者开始投入大量精力研究“改良种族”。一方面，他们大肆宣传白人至上，另一方面，他们推行臭名昭著的“生命之源计划”[2]，与此同时，对于犹太人、其他有色人种，他们则将其视作牲畜，肆意用人体来进行各种研究和实验。
随着二战德国战败，党卫军解散，纳粹纷纷被送上了绞刑架，那些依靠纳粹政府输血而得以存活的研究机构也随之销声匿迹，大部分研究资料被焚毁在战火中，不过总有少数邪恶的人逃脱了正义和历史的制裁，逍遥法外。
莫德萨正是由一群成功逃避了当局搜查和监管的纳粹优生学狂热信徒（我更愿意称其为前朝余孽）秘密发展起来的研究结构。它们的目的是寻找最优秀的人类种族，并想办法提纯、净化、从而创造出一个“没有杂质”的人类社会。
这想法倒是挺天真的，有种硬要和历史正道对着干的意思。如果非要说说他们比起纳粹那帮疯子唯一进步一点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他们不局限于从白种人身上寻找“完美”的可能性。也就是说，管你是什么肤色，如果他们想要研究你，那你就逃不过。
一开始，这个组织利用的是二战后数量激增的孤儿，他们通过诱骗甚至直接暴力带走的方式，收容了大批孤儿，并对他们开展了大量人体实验。他们像对待老鼠一样把孩子们放在各种不同的环境下观察他们所做出的表现（比如把孩子们丢在无人岛上，仅提供有限的资源和武器，目的是观察他们究竟协同合作，还是自相残杀）。
一些“天赋秉然”的幼童，从小就展示出非同寻常的冷静和残酷，这种人是他们所喜欢的。他们会尽可能让这样的孩子活下去。
而软弱、无能、又或者只是过于善良的小孩，其下场通常是沦为药物试验的对象。
随后，那些冷酷又聪明的孩子会被培养成组织的接班人，延续这个组织的生命。在跨越大半个世界后，这个组织通过地下游说、售卖部分研究成果等方式，逐渐累积起了一定的资本，竟然已经成了气候。
也许，这个组织今天还存在着……就在你我的身边……
暗网上是这么写的。
真令人毛骨悚然。
回到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姑姑不知道怎么，居然和这种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外机构扯上了关系，我和蓝瑶也因此被卷入了耸人听闻的人体实验。
据传在后期，莫德萨已经不满足于使用孤儿，孤儿虽然无人监管，但绝大多数因为营养不良、缺少教化，而变得要么愚钝、要么粗俗，这和莫德萨寻找完美人类的本意本就相违背。因此，他们开始把目光投注在良好家庭出身的孩子。
这么说的话，我和蓝瑶应该是作为“不错的苗子”被选中的。
伏案许久，我感到累了，于是站起来，走到窗边透气。
窗外一只麻雀跳到我面前，我伸出手，他随即一扑翅膀，跳到我手上。
“我是不是因为过于软弱或者善良，才被选过去当药物试验对象的？”我对麻雀吐槽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病？做尽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还没被雷劈？”
麻雀冲我叽叽喳喳，仿佛附和我，又仿佛安慰我。
“你说，这个组织难道真的还在运作吗？”我又问麻雀。
麻雀当然无法回答我，他灵巧地转了个身，随即像来时那样一扑翅膀，飞走了。
我站在窗口前，久久地愣神。
从文件来看，对于蓝瑶蓝姚的实验，终止在了蓝羽死亡的那一年。那之后，莫德萨并未尝试与这对双子再作接触……不对！
我忽然浑身冒冷汗。
有好几次，我被人袭击，我的住所被人入侵！那些人的身份，当时无论如何都查不到，现在想起来，还能是谁？
唯一一段我成功逃过骚扰的时间，还是我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完全不同的身份存在的那段时间！当我作为向宇的助理在活动时，蓝姚消失了。
在那段时间……他们找不到蓝姚！所以我也得以避开了陌生人的骚扰。
……
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从以前开始，就觉得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
很多双，很多双，很多双眼睛。
盯着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
在我作为JACK存在的期间，我为什么会那么轻松、那么快乐——因为我曾经一度短暂地摆脱了那些眼睛！
如果……
我开始复盘这件事。
如果我没有和向宇搞好关系，如果我没有喜欢上向宇，如果向宇最终没有接纳我。如果我不是在向宇的壁虎下
我的命运会怎么样？我是否会被作为试验品，在彻底失去蓝家庇护后，直接被那些人“回收”？
这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我的心不免沉重起来。
若是不解决掉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我是否会一辈子生活在被人窥伺的阴影下？也许我连出国都不再是种自由。向宇考虑到我的安全，于情于理都会限制我出去。毕竟如果是在国内，莫德萨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而蓝瑶呢？他会怎么样？
他现在人在国外，会不会处境更加危险？
王文礼以这种方式向我透露了莫德萨的秘密，是否就算准了，我一定会因为担心蓝瑶，而同意他的计划？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到我的身后仿佛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它正旋转着、咆哮着，等待着把我吞噬进去。
怎么办呢。
这种事报警有用吗……当然没有用。并没有切实证据证明这个组织的存在，况且，这还是国外的机构。国内怎么可能管得了。
王文礼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出面去解决这件事？
应该由我去解决这件、连警方无能为力里事？
一时间我脑子里思绪纷杂，事情越是去调查，就越发现前方是个巨大的黑洞。
纵然我担心这个组织还在残害无辜的孩子，纵然我担心蓝瑶，但让我去杀出一条血路，去解放那些孩子，去打垮这个组织……这可能吗？
我并不是爽文里的男主角，我也没有秒天秒地的能力，在整个故事里，我更像是一个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没有什么太大本事的幸存者。
我的理智在告诉我，这个事你管不了。
除非给我一颗核弹、再告诉我这个组织的所在地——那样我倒是可以体体面面地靠摁下按钮来解决问题。
除此之外，很明显，一个能逃脱政府监管，蛰伏了大半个世纪而发展起来的组织，怎么可能被一个人破坏掉！
王文礼这家伙也是不安好心！
我自己思索了一番，没有想出什么妥帖办法，却发现知道这些所谓的真相，并没有令人更高兴——也许真相知道得越多才越窒息。
姑姑当年是怎样加入了这和个组织，怎样心甘情愿把我们送出去当实验对象？
蓝锗是否幸免于难了，还是说，他也没有能够逃离莫德萨的魔抓呢？
我越想越头疼，见窗外天气正好，便有了一种想出去逛逛的冲动，可是脚还没卖出家门，却又踌躇着缩回来。
好可怕。
我怕外面又有那些看不见的眼睛，他们像二十四小时待机的摄像头，这些摄像头很可能被“安装”在每一个人身上，或许是与我擦肩而过的小孩，或许是前几天上门打扫卫生的家政，或许是不久前和我聊过天的邻居。
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
我的PTSD，终于犯了。
向宇回来时，发现我裹着毯子缩在墙角，他立刻意识到我的不对劲，我以前也出现过这种癔症。
“蓝姚！”他大声地喊我的名字。
我没有反应。
我沉浸在黑色的回忆里出不来。
我眼睛所见，是一片漆黑，有无数的手从大地的裂口里卷出，被看不见的风吹得飘飘扬扬，它们轻如无物，在被吹得很高、很高之后，忽然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身上。
那些本应该轻到毫无质量的黑手，在接触到我的一瞬间，忽然具备了质量和重量，我像被如来神掌拍进了地面，被拍得凹陷下去，我挣扎，可是越来越多轻如无物的手落在我的身上，像灰一样缠着我，随即，变得千斤重。
你出不去了。
有人和我说。
你只能留在这里。
真可怜啊。
真可怜啊。
真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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