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第199章
这个梦令我记起许多旧时的回忆。由于一些原因,蓝瑶从我的记忆中被抹去了。因此我所能回忆起的童年片段,支离破碎,大多数时候是关于蓝锗和向宇。
向宇来了,我快乐得像小鸟一样冲下去找他,因此我便忽略了在背后呼唤我名字的蓝锗。
我和向宇在茶话室里喝下午茶,我滔滔不绝地和向宇说着一切,向宇大概是看在长辈让他照顾我的份儿上,耐心地在听。
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在某个瞬间微微一动,有人把门推开一小半,但是没有进来。
蓝锗在门外,不用进去便能猜到里面有多热闹。管家亲自招待向宇,蓝姚越来越沉默的脸上露出明快的表情。
蓝锗知道那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他顿了顿,松开门把手,转身离开。
我现在能如此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幕,是因为那时我恰好听到了脚步声。
好像隐隐约约的,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分神回头,暼过一眼看去,只看到蓝锗转身的背影。
在平时,他留给我的最多的就是背影,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所以那一天,我忽略了他藏在冷漠之下的真实心情。
……
因为德叔的缘故,我想到了这些令人倍感寂寞的往事。
人的记忆有时候只保存甜美的回忆,甚至大脑会刻意把那些时光碎片加工得更甜美。
但奇怪的是,一些不那么甜美的记忆,却仿佛更深刻地镌刻在人的心灵上。你不一定有时间耐心回顾它们,但在某个时刻,它们会像拜托了地心引力的气泡,从海底深深,深深的底部自动浮现出来。
对我而言,蓝锗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令人感到痛惜和寂寞,甚至让我下意识地,刻意把它藏起来,藏到我的记忆深处。
直至德叔让我回想起来。
说起德叔。
德叔每一次出现在我面前都是螳螂的形象。
小孩子的认知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天性好斗、长相奇异、又有着吞食配偶天性的螳螂——我通过科普图书所学习到的关于自然界中螳螂的一切印象,竟然离奇地与德叔对应起来。
不知何时开始,他在我心中变成了一个永远在哭泣的悲哀螳螂。
他永远在说,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他恳求着我。
不顾自己脸面地恳求着蓝家唯一一个肯听他的话,愿意帮助他的小孩。
他曾经是黑手党的高级干部。而如今他是那么卑微地在祈求一个小孩听到他的求助。
我想起自然界里,雌螳螂在和她的伴侣交配之后,会吃下对方。这种生物本能看似残忍,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孕育下一代。
螳螂就是这么矛盾的,残酷又慈悲的生物。
像极了德叔。
德叔自己没有子嗣,可他无疑把自己全部的爱倾注给了蓝锗,他把他视为己出,他像不惜牺牲配偶也要养育下一代的螳螂那样,牺牲可以牺牲的一切,来成就蓝锗。
我猜蓝锗的好身手,一部分是经过大大小小凶险实战的磨砺,而另一部分,大概是出自德叔的传授。
否则,几乎不在养育蓝锗这方面花过心思的蓝羽,怎么可能在后期开始害怕蓝锗的成长,乃至于担心他的失控?她没有教过他任何东西,按道理蓝锗应该长成一个徒有块头的愚人。可蓝锗似乎什么都会,那么一定有人在教授他一切成为家主所必须的技能,而那个人只会是德叔。
我在床上一个人想了很多,说实在这些回忆未必对明天要做的事有什么益处,但记忆忽然浮上心头,我好像顺着记忆的洪流,像浮木一般在水中飘荡,有种放任,和索性不顾一切继续下去的快感,让我放开了记忆的泄洪闸。
于是,更多关于德叔和蓝锗的记忆浮上脑海。
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在活人这个限定集合里,恐怕没有人比蓝锗更重要了——对德叔来说。
所以他的一切行为应当有同一个动机。
有一个根本驱动力在驱使他做所有的事。
蓝锗就是他的永动机,是燃烧他生命的火引。把对女主人的爱转化为像父亲对儿子的爱一般,并将这种感情毫无保留地奉献给蓝锗。
这就是德叔。
这就是那只永远在哭泣的螳螂之所以哭泣的原因。
因为蓝锗所遭受的不公命运让他倍受煎熬。
……
了解了德叔的精神世界,我倒是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和他对线的信心。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站在镜子前扒拉头发,向宇随手恰了我脸蛋一把,带着点教训的口吻道:“熬夜打游戏了?”
我摇摇头。
总不能说我试图分析德叔的心理世界,不幸上了头,整个晚上在脑子里疯狂挖掘关于他的回忆,并且像吃橡皮泥似的嚼了吐吐了嚼了吐嚼了吐吐了嚼了吐……停停停,别再想了!
我敲敲自己的头。
有时候想事情太投入太用力,我的脑子就像过载发热的cpu,开始乱转报错。
当然,如果当初没被药物针对,也许我的脑容量多少要比现在大一点。
不过现在纠结这些也没意义。
我打个哈欠,说:“咱们怎么潜入?”
那儿毕竟有警察在看守。
向宇早料到我会这么问。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并不直接回答,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
怎么感觉……此处有坑……???
……
等我们全副武装打扮一新,我简直要跳上去把向宇大卸八块。
向宇拦腰把我带到他怀里,竖起一指头压在我唇上,说:“嘘。马上进医院了。我们从住院部后门进去。”
“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我疯狂挠他。
向宇轻松制服我,说道:“只是伪装,姚姚。”
“你骗人,根本是你的恶趣味。”我欲哭无泪。
护士服穿在我身上不违和吗?屁股感觉凉飕飕的呢呜呜呜。
以前小时候就算穿女装,也是保守人家的千金一般,全副武装到脚趾头,不多露出一寸皮肤,就算香香软软,也觉得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其实护士服本身也是很正常的工作服,裙子的长度在膝盖以下。按理说也是体面又正经的打扮。
可是都怪艾米莉拉着我打18x游戏,里头总会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制服play。
搞得我现在杯弓蛇影!
况且,目前又是这么一个危险体位。我叉开腿,跪坐在向宇腿根处,向宇穿着医院男护工的衣服,略微有种粗犷又粗鲁的男人味,他的胸膛正对着我,此刻因为他在说话,胸腔带动着胸肌都在微微震动。
“呜呜呜你手在摸哪里!”我拍他。
向宇面不改色地说:“刚刚手滑。”
——呜呜呜呜!
穿女护士服被吃豆腐了!
“男性护工身材都比较高大,你刚刚试过男护工的衣服了,明显不合适。”向宇说。
我说:“那你给我搞个裤子啊!护士也有穿裤子的吧!”
“你比一般女孩高,裤子对你来说太短。”向宇理由一套一套的。
虽然我怀疑他就是想看我穿女装(但我又觉得这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之很矛盾),但我没有证据。
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按照计划,向宇买通了之前负责照顾德叔的护工和护士,这样,我们就堂而皇之地推着小推车走进了病房。
警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们的id卡既然能刷开门禁,而id卡上的照片又与本人完全一致,况且又是护士和护工打扮,那么再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我们进了病房。向宇反锁住门。
“怎么扎针!?”我紧张地问。
是往动脉扎还是往静脉扎?不对静脉好像不能输液,不对到底能不能?
我混乱。
向宇像个合格的护工那样走上前。他拿起注射器。
我紧张地说:“等……”
只见针管利落地扎透皮肤,刺入血管。
他已经完事儿了。
片刻后。
昏睡的德叔突然睁开眼睛。
他铜铃般突起的眼睛再一次令人想到螳螂。
我已经在洗手间里换回原来的装扮。
“听说你想见我。”我拿来一把椅子,在德叔病床前坐下。
这时候我倒不怕他了。因为他被束带五花大绑着——向宇直接拿对付精神病人的那套对付他。
德叔的眼睛滴溜滴溜地转。
这是药物上头的表现。
他开始亢奋了。
而我的手心也开始冒汗。
说不出我这么紧张是为什么。也许是这个老男人的气场令人害怕。
就像面对昆虫时,大部分人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带有恶心的畏惧感。
滴溜滴溜。
滴溜滴溜。
突然,那双乱转的眼睛挺住,锁定,直勾勾的。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这是他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唯一能小范围活动的器官,他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克哒克哒,我几乎听到了环节扭曲的声音。
嗒!
他的脖子和眼睛终于转到了对的位置,对上了焦距。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
忽然,咧嘴,冲我笑着。
露出一口大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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