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第215章
蓝瑶的故事就这么戛然而止。
我惆怅地吹着海风，心里像是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这让我许久沉浸在一种抓不住的忧伤之中。
那是一种茫然的预感。冥冥之中，我觉得我恐怕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哥哥了。
向宇逼我去船舱里休息，他说：“从结果来看，远走异国是他最好的下场。”
我垂下眼，叹道：“如果不是沉舟感情用事、一意孤行，破坏了我的计划……”
原本蓝瑶最好的结局会是安安分分地在大牢里呆着，他的仇人们既碰不到他，他也不会再出去为非作歹，而我靠着向宇，有能力让他在监狱里过得舒舒服服。”
向宇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也许他忽然意识到，这发生的一切，可能不过是按照蓝姚所希望的剧本在走。
蓝姚或许一开始就存了把自己的孪生哥哥送到监狱里去的心思。
然而纠结这些并没有意义，向宇叹口气，忽然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他的手永远带着令我舒服的温度，熨帖着我的皮肤，热度透过他的手传过来，令我在寒冷的夜风中稍微感觉到了一点慰藉。
“姑姑在出事前的那一晚，很反常地和我说了很多事。也许这不过是个巧合，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失火这种事而丧命，也看不出她察觉到第二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但总而言之，那天晚上，她和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我拢了拢向宇披在我身上的毯子，凝神回忆了一会儿。
药物对我的记忆是降维式打击。这么多年来，我不得不通过自己的回忆，一点一点，拼图一般拼出自己真实的记忆，打破那些施加在我身上，让我误以为自己很幸福的催眠。
“她说，她对我很失望。我永远变不成蓝瑶，我没有蓝瑶的胆识和骄傲。她诅咒我，诅咒我就像我那个病弱无能的父亲那样，一事无成。”
“然后，她又开始诅咒蓝瑶，她说蓝瑶永远不懂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东西是感情，蓝瑶不过是个仗着自己有点头脑，便肆意妄为的小混蛋。”
“原来她这么讨厌我们。”
说到这，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难过和悲伤，不解和心灰意冷，很难说当时听她这么说时，我的心情是如何，毕竟我是为了她，才那么努力地逼自己去假装成另一个人。
向宇直截了当地说：“你姑姑精神不正常。”
“……可能吧。”我摇摇头：“她一辈子好强，却处处被家里打压，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出国念书，却又做不到彻底脱离蓝家。她困在自己的愤怒里走不出来。”
“然后把这种愤怒转嫁到你们身上。”向宇说：“你们是蓝家的继承者，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讨厌你们，憎恶你们，因为你们生来就得到了她一辈子在追求的东西——天然合法的继承者身份。”
“你说得对。”我垂下眼睛，难过地说：“蓝家从来不允许女人掌权，蓝家女人只配做一个联姻的棋子。姑姑如果是男人，也许蓝家的下场不至于如此，也许我们也不会……”
我叹气。
这些话我从来不对第二个人说起。连蓝锗蓝瑶都不知道。
但向宇可以知道我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秘密。
只有向宇可以。
……
接下来，从海上回到陆地的那一瞬间，一直浮荡在我心中，犹如大海的泡沫般迷蒙的忧郁，一下子就被更为紧张的发展所冲散。
我、向宇和许瑶都被带回去配合调查。向宇和许瑶倒还好，大概是面子够大，去了一两次，后来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只不过我，由于给蓝瑶擦了屁股，因此惹得警察三天两头往家里跑，我前前后后被询问了十多次，后来是向宇发火了，通过他的途径施加了压力，这事儿才不了了之。
当然，其实说是配合调查，也不过是一遍又一遍询问我当天所发生的事。从我和警察打太极的交手之中，我大致了解了警察所掌握的信息——从他们的理解来看，王文礼和李旭因为利益问题而内斗，引起了工厂的这一幕对峙。
我不知道惊云或者沉舟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们的行动、甚至蓝瑶这个人的存在都直接抹去了。显然这不是片警儿所能掌握的信息。我对惊云和沉舟的身份感到好奇的同时，也猜测刻意抹去蓝瑶的存在，大概有更重要的考量。
往小了说，蓝瑶与那些军方人士语焉不详谈论的“药”有很深的关系，在彻底弄清楚那种药的秘密之前，蓝瑶大概是死不了。
然而，这也不管我的事了。
警察一来找我，我就装傻，话说不过三句就晕倒，总而言之把林黛玉的风范学习到极致，他们从我嘴巴里问不出什么，后来向宇又施加了压力，对我的调查也就终止了。
还有很多谜团。
比如，串联这些事件的那些画，传说它们隐藏着宝藏的信息。然而我怎么都无法解决这个谜题。也许蓝锗心里门儿清，或者至少拥有更多的线索，但是我联系不上他。
听说他也消失了。
在蓝瑶消失之后不久，蓝锗忽然也不见踪影。
……总不可能是两个人约架，一起同归于尽了吧。
我叹口气，撑了个懒腰，这些事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事就像没有起承转合的三流小说，剧情断得很突然。
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后，于我而言，谜题只是解答了一小部分。更多的问题——还在地下世界运转的摩萨德，那些与蓝瑶有关联、参与到贩毒网络的小虾米、以及王李倒后，其保护伞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各方势力，都还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
而这些我都不想关心了。
清晨，一大早。
我骑着共享电单车冲出门，去四五公里外的补习班上课。
我换了个科目。现在专门教小朋友下国际象棋。
不再教画画了——你们说得对，一小时五块钱的提成谁做谁傻。
路上，洒水车刚开过，街边绿叶上挂着可喜的小水珠。
电单车载着我一路飞过，那些水珠在我的身后闪烁着，像无数的小眼珠。
就像姑姑曾经说过的。
你必须要时刻注意。
因为，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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