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隋意没有催促李慧珍做决定。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她只能保证竭尽全力救治送进诊所的每一位病人，可若家属不信任她，她也没办法。

        隋意不明白李慧珍为什么犹豫。她在没有见到石富贵的情况下，准确说出他的症状，不是已经证明了自身能力了吗？

        李慧珍咬着嘴唇考虑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到路边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前，轻轻敲了下车窗，司机摇下窗子后两说了几句。

        然后，司机拉开车门，将昏迷的石富贵背了出来。

        几天没见，石富贵完全变了一个人。

        原本挺壮的一个汉子，现在像非洲难民一样。脸颊凹陷，手腕细得好像火柴棍。三十多度的高温，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衣也没有让他觉得温暖，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停地打着摆子。

        他身上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就像是被谁打过全身都是淤青一样。在淤青中又散布着许多不均匀的黑色小瘤，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颗黑色的青春痘。

        这些“青春痘”黑得发亮，现在的石富贵如同一只人形癞□□。

        不过，最让隋意惊讶的，还是石富贵的左腿。他的左腿从大腿中段截去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桩子，染血的纱布包裹在截口处，看样子竟是刚截去没多久。

        “腿呢？”隋意诧异地问，前两天看不是还好好的吗？

        “毒素蔓延太快截掉了。”李慧珍回答隋意。

        当初本来以为截掉腿就会保住性命，谁知道完全没有作用，毒素还是蔓延到了石富贵全身。

        “谁告诉你要截肢？”隋意皱着眉问，灵柩医院的人到底怎么诊断的？

        不需要截肢吗？李慧珍愣了，当时好几位灵柩医院的专家会诊，给出的答案都是截肢啊。

        她当时还问过有没有别的方案，结果都说没有，想活命必须截肢。

        隋意听完李慧珍的描述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截掉的腿还在吗？”她问李慧珍。

        李慧珍一愣，不知道隋意为什么问腿，但又怕关系到石富贵的病情没有隐瞒：“烧了，灵柩医院那边说有剧毒所有截下来后就用真火烧了。”

        隋意抚额，她本想把石富贵的毒祛除后再给他接回去的，好嘛，结果灵柩医院那边倒好直接烧了。

        她想了想还是别跟石家人说这事，否则非把他们郁闷死不可。

        隋意坐在病床边看李慧珍递过来的病例，一对秀眉不由得皱起，越往后皱得越紧，看到一半后就把病例放下没有再看了。

        错了。

        灵枢医院的治疗方向完全错了。

        难怪会搞成这副光景，灵枢医院不是太素派吗？

        怎么会误诊成这样？

        李慧珍守在病床旁边紧张得不停搓手，看隋意叹了口气，身体不由得紧绷更紧张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石富贵手指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吟后，慢慢醒了过来。

        石富贵视线里白茫茫的一片，只看到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光晕。过了好一会儿，模糊的视线才渐渐清晰。

        他看到李慧珍正站在床边一脸担忧地望着他：“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看着为了照顾他几天没合眼的妻子，石富贵内心充满愧疚。采药人是份高危职业为了采到品质和年份好的药材经常出入荒山野岭，时常遭遇毒虫和野兽，有时候还会遇到妖怪，采到的每一株药背后都藏着采药人的血和泪。

        石富贵胆大心细，采药二十余年虽然也受了些伤但都是有惊无险，这次他以为也和前几次一样住几天院就好，谁知连腿都截了依旧没能躲过。

        身上的瘤子奇痒无比，如同无数蚂蚁在身上爬一样，可是不能抠，如果抠破了皮，毒液会从里面渗出来串毒。

        好几次他痒得实在受不了都是让家人把他绑着，不让他乱动乱蹭，他有时候甚至想干脆就这样死了好了，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是每次看到李慧珍，想到还未成年的女儿他又舍不得。

        他想看女儿长大，他想陪李慧珍慢慢老去，想和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起看斜阳。

        但是，他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痴心妄想，他已经病入膏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就会永远离开他爱的人。

        “我们回家了吗？茜茜在哪里，别让她过来，我拍吓到她。”石富贵对妻子说。

        李慧珍一听，眼里刷刷往下流：“我们在诊所，石头，你会好起来的，茜茜还等着你回家。”

        石富贵听到是诊所，开始扫视四周，然后就看到了穿着白大褂坐在床边的隋意，他对这位年轻狂妄又无知的小姑娘印象很深。

        “你怎么在这里？”石富贵盯着隋意问。

        “这是我的诊所，我当然在这里。”隋意笑着回道，然后把听诊器放在石富贵的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

        石富贵一听是她的诊所，刚燃起来的一点点希望之火瞬间扑灭，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妻子：“慧珍，就算我不行了，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你知道这小丫头有多不靠谱吗，别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至少比灵枢医院的医生靠谱。别的不说，要是在我这儿，你早就痊愈回家抱女儿了，腿也不会被截掉。我刚刚看过你的病例，灵枢医院的医生居然以为你是被尸虱咬的。”

        所谓尸虱就是尸体上的虱子，这里的尸体并不是普通尸体，而是已经长了毛的僵尸。

        尸虱伴着僵尸诞生，沾染上僵尸身上的尸气，带有剧毒，而且僵尸的等级越高，身上的尸虱毒性越大。

        “不是尸虱咬的吗？”李慧珍愣住了。

        “要是尸虱的话，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吗？”

        “可是灵柩医院的专家说是千年尸王身上……”

        隋意呲笑，打断了李慧珍的话：“专家说得就一定是对的吗？”

        “专家不对难道你对？”石富贵对隋意没好感，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小丫头居然质疑灵枢医院专家的话，那些专家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可以当她的爷爷了。

        隋意没有和石富贵在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上争辩而是问他：“我问你，你受伤的地方是不是在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哪里飘荡着瘴气，土地是黑色的，地上有草，草全部是墨绿色，没有任何花。哪里有树，但是树特别奇怪，不管什么品种的树都像柳树一样树枝向下垂着。”

        隋意一说完，石富贵整个呆住了。

        她，她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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