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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真香


侍从们惊讶地瞪着眼睛,看见一个跑得披头散发的男人,抱着一个什么东西,飞快地跑了过来。

        那玩意……是锅?

        德安知府听见脚步声悄悄回头,一眼看见今日休沐的王县丞竟然跑了过来,一时又感激又惊诧,感激他这时候出现也算暂时转移了瘟神的注意力,惊诧他为何如此作死,生路不要偏寻死门?

        王县丞却没发现此刻诡异的气氛,为了保证锅热食物风味不失,他将锅连盖抱在怀里一路快跑,又要小心汤汁不要洒了,此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众人怔怔看着,直到他快跑到燕绥面前,侍从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拦,当先一人喝道:“不明之物不可奉至殿下身前!”劈手便打掉了锅盖。

        盖子一开,一股香气蹿起,鲜而微辣,激得人浑身一颤。

        侍从们又是一怔,谁也没想到这人疯疯癫癫抱来的竟然是一锅菜,当先一人怒喝道:“什么腌臜东西,赶紧滚下去……”

        原本已经背过身去的燕绥忽然道:“拿来。”

        侍从们手一松,王县丞已经蹬蹬蹬过去,半跪着将锅子往头顶一送,“殿下,请尝此乡野之味!”

        燕绥转身,眼光一瞟,难得地怔了怔。

        其余人也看见那锅里的东西,顿时觉得后背出了一身汗。

        这都啥东西啊!

        形状不规则的馍馍也罢了,怎么还有把杂鱼小虾小蟹一起炖的?鱼什么品种都有,黑的白的红的青的,长不过筷子,短的只有手指长,虾子也是胖瘦不一,还有几个圆圆的孩子掌心般大的蟹……这、这是给猫吃的吧?

        这卖相别说和宫里那些珍馐罗列,美不胜收的摆盘比了,普通人家烧个鱼切个肉还讲究整齐方正呢。

        不过这香味……倒是挺蹿的……众人忍不住翕动鼻子。

        燕绥瞧着锅里,对于他这样不对称不能活的人来讲,这一锅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太可怕了,唯一可取的也就是锅边贴的饼子倒是两两相对,大小如一,但这也不能让他放弃原则去吃这么可怕的东西,哪怕确实有点香……嗯……不错。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燕绥手上只剩半个的饼子……

        金黄脆翘的薄底在齿尖碎裂的声音清脆,厚实的那一面吸饱了汤汁则是另一种醇厚绵长的鲜美,刚出水的河鲜,哪怕一条手指长小鱼,也能绽放出属于天时和甜水的肥美,这许多种滋味不同的出水鲜荟萃一锅,提炼出的便是令人神魂俱醉的佳味。

        一个饼子不见了,这个饼子对称的饼子也不见了,香气于唇齿间迤逦因而越发氤氲撩人,四面有些骚动。

        侍从们想哭——他们多久没看见殿下这样完整地吃完一样东西了啊!

        感觉好像天都亮了一些似呢!

        王县丞手举酸了,心却雀跃得想要飞。

        燕绥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他还处在嫌弃的情绪中——这都什么厨艺啊,鱼不能整齐排列吗?口味各异的鱼怎么能这样胡乱堆在一起?对得住这鱼的鲜嫩柔美汤稠汁厚吗?还有这饼子,揉面的手艺既然炉火纯青,把饼子做得筋道柔韧面香十足,为什么就不能做成浑圆或者正方?弄得他简直不知道该在哪下第一口的好……

        在绵绵不绝的腹诽当中。

        六块饼子神奇地消失了。

        一旁侍从捧着的白绢上,多了一堆鱼骨虾壳螃蟹盖。

        燕绥再次伸手的时候发现饼子没了,他的手在锅上空顿了顿,抚抚肚子,满足又不快地长叹了一声。

        “谁做的?”

        王县丞急忙道:“是民女闻……”

        燕绥摆了摆手,王县丞立即停住。

        跟了他一路的侍从悄悄瞟他——这位主子此刻心情想必比较复杂,既有对那厨子的赞赏又有恼恨,正常情况下饭烧成这难看样赐他个鹤顶红也是应该,偏偏味道好让他饱了腹,再要杀就显得有点不那么硬气,所以干脆不问了。

        “下回再烧成这样……”燕绥摇摇头,转身走人。

        侍从们赶紧端着锅跟上,心想那厨子下回还是别碰见这位主儿的好。

        就让他快点饿死算了。

        侍从走之前对跪满一地的人也随意挥了挥手。

        算你们命好。

        主子吃饱了,心情好了,终于肯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了。

        满地的人看着那一行人重新登船,都呼出一口长气,浑身没骨头似的瘫软下来,王县丞身子一软,整个人跪坐在地。

        德安知府连滚带爬地冲到王县丞身边,一把抱住他。

        “这菜谁烧的?快请来!重金!厚礼!八抬大轿,延为上宾!”

        ******

        闻家小院里,此刻还在热腾腾地聚餐。并不知道少掉的那一道菜,救了本县父母一条老命。

        大门前忽然站下了几个人,众人回头一看,顿时声音一静。

        刘婶一家来了。

        “真真!”刘婶一眼看见文臻,脸上肌肉不能自控地抖了一下,随即堆出一脸惊喜的笑,只是声音还有些颤,“你果然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急忙拉着刘尚进来,一把拉住文臻的手,上上下下摸索,“真真,前儿晚上,咱们都是误会,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怕那个时辰你去找我们,给贵人知道,给你带来麻烦……来来,”她把刘尚往文臻方向推,“这里闲人多,你们两个屋里说,阿尚,还不去好好给真真赔个礼!”

        “哪来的聒噪的老鸦,在我这呱呱呱的扰人!”里屋的门砰一下打开撞到院墙,闻大娘操着一把扫帚气势汹汹出来,劈头盖脸就打,“滚滚滚,别站脏了我的地儿!”

        “亲家,何必做这么难看,我们来看看真真,给她送些添妆,”刘婶一把架住闻大娘的扫帚,她力气大,生生把闻大娘带着扫帚往院子角落里拖,“之前的事儿,是我猪油蒙心瞎了眼,亲家你骂我打我都由得你,但小儿女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拦了吧,让他们好好说说私话儿,怪可怜见的,青梅竹马,马上便要分开了……”

        “谁跟你家那个破烂青梅竹马,谁要你的狗屁添妆!说过的话踩过的纸钱!吞不回去拼不回来!赶紧带你们的臭钱回去,金丝楠木棺材还差一个盖儿!”闻大娘给这般若无其事自说自话的无耻气得发昏,丢了扫帚跳起脚去扇刘婶耳光,个子矮够不着,急得大叫,“老闻!老闻!快出来帮一把手!”又叫众人,“事儿各位乡老都知晓,来给评个理,我今儿要给她进了我家屋门,我有什么脸见我那死……”

        不好。

        本来捂着脸装哭从指缝里看戏的文臻,立即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刘尚。

        “阿尚哥哥!”她大声道,“你可来了!我就说你不会那么对我,你里屋说话,今儿个咱们说清楚!”

        闻大娘一顿,哭骂声低了八度,“……死丫头每次都这样!”

        文臻轻飘飘把刘尚牵进了门,闻大娘看着她背影,莫名生出十分勇气,一转身端起桌上滚烫的鸡汤要泼,“死婆娘,要赔礼是吧?来,先喝杯敬汤!”

        “哎哎!”众人顿时急了,那鸡汤油光闪亮,汁腴味纯,香气醉人,还没来得及喝几口,给砸了到哪哭去?

        李官差以平日绝不能有的敏捷一蹦而起,大喝:“刘禄,刘杨氏!你夫妇二人教子无方,致使刘尚罔顾国法孝中流连青楼;心思恶毒,退婚不成意图绞杀闻真真,罪在不赦,速速随我去县衙大堂认罪!”

        “当。”一声响,刘老汉子一直不急不忙拿在手里的烟锅掉在地下。

        刘婶一傻,手一软,险些被鸡汤泼个正着,众人急忙上来抢下,李官差大怒,手一抖锁链已经套上了刘婶的脖子。

        冰凉的铁链触及肌肤,刘婶激灵灵打个寒战,这才反应过来,腿一软瘫倒在地,尖叫,“冤枉啊冤枉啊——”

        “啊!”

        里屋同时一声惨叫,高亢尖利,瞬间盖过了刘婶的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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