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高中
包厢里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从进门开始，各路大神的鬼哭狼嚎便沿着单薄的门墙，从四面八方以摧枯拉朽之势侵袭而来。
也不知是谁打开了闪烁的彩灯，迷乱的光线瞬间将包厢里的气氛烘托得高调而热烈。
晃眼的光线、激昂的人声、再加上身处的并不宽敞的环境，包厢里的众人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不久，便有人喊着麦站了起来，身体还不时随着音乐节奏摇晃。
见状，其他人也跃跃欲试。不多会儿，难以抑制的激情随即让大家也跟着跳动起来。
林涵这才发现，宿舍里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各位竟都是如此的豪放不羁：不仅都是麦霸，而且疯起来恐怕连自己亲娘都不认识。
所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顾依依本来比较拘束，柳洋也比较抗拒。奈何招架不住林涵几人的死缠烂打，硬着头皮站起身，也跟着一帮人随意晃动起来。
迎合着欢脱的气氛，踩着音乐恰如其分的鼓点，一群人就这样嗨了起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大家都疯累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便一个个脱力地靠在沙发后垫上闭目养神。
奈何其他包间的同学并未有半点要歇息的意思，仍在慷慨激昂地扯着喉咙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几人在离乱的环境中艰难地勉强休息着，只待班长一声令下，就可以彻底解放。
包厢里的灯光早已切换成安逸的天蓝色，整个房间充斥着浓浓的忧郁色彩。微茫隐晦的朦胧意境，使身处其间的人更加觉得乏困。
林涵仰起头，看着房顶四周的灯管在天花板上晕染出的、平整光滑的层层蓝光，就像是挂在天边的一道道彩虹。唯一不同的是，彩虹有颜色各异的七道。
蓝色本是一种清新淡雅的冷色调，却代表着梦幻、浪漫与青春。迷离的环境，总是让人不免生出几分美好的遐想。
高中的时候，林涵的夏季校服便是如此这般的蓝色。
上身是蓝领、脖间带两颗扣子的白色短袖；下身是蓝色的直筒裤，裤子两侧还嵌着两条一指宽的白边。
为了方便学生活动，也可能是为了防止给某些正在长个儿的同学带来困扰，校服一般都制作得比较宽松肥大。
一些爱美的女生为了凸显自己的身材，常常会偷偷跑去裁缝店，将校服进行简单的改良。
林涵就没有必要去干这种事情了，因为她发现那该死的校服竟然越穿越合身。
她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归咎于——食堂的饭菜太好吃，and食堂阿姨太热情。
“秦县第一中学”在林涵考进的当年就被评为“省级示范性普通高中”，那是教育部用来衡量普通高中总体办学质量的评估体系，由此可见秦县一中教育教学水平与质量的优越。
所以这座建校不到七十周年的高级中学里走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有为青年。
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在若干年后学有所成、报效祖国的同时返回母校，尽己所能反哺这座曾经孕育自己成长的地方。
有的是捐赠舒适坚实的桌椅，有的是效仿恩师、走上了教书育人的道路，还有的人直接为学校的经济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再加上国家各种政策的扶持，秦县一中的教学资源可谓是优中选优，这座占地面积220余亩的高中校园令人心驰神往。
尤其是每逢饭点便香气四溢的食堂，色香味俱全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还特别便宜：一块六毛钱的菜夹馍，四块钱的的米饭可以三菜一汤，各种面食、米线、麻辣粉每碗都是整齐划一的四块钱。
这对于以前整天吃着粗茶淡饭，啃着土豆块、吃着土豆丝、尝着土豆片的林涵来说，无疑是天降的福音。
林涵最喜欢吃二楼左边窗口的大盘鸡面，和三楼近门窗口的麻辣米线。
但是大盘鸡面的量很足，吃一顿可以顶一天的那种，林涵吃的时候还时常会剩下些许。为了减少浪费，她就两周吃一次。
麻辣米线又不能提供足够的能量，毕竟每天上课前、天微微亮时，他们要绕着800米的跑道奔跑三圈，课间操又是两圈。
有时候上午遇到体育课，又是飞奔疾驰的两三圈。再碰上体测的话，便是要命的节奏了，所以周内林涵是不敢随意吃米线的。
后来，她就将吃米线的时间定在每周周五的午饭时间。万一哪天运气不好，周五下午被安排上体育课，她便再忍一忍，等到周六中午再吃。
毕业之后步入社会，林涵才渐渐明白自己能够喜欢这两样东西很多年的原因。其实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克制。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每天都会冒出新奇的玩意儿——一首突然爆红的情歌，一款风靡全球的美妆品牌，一位驾轻就熟的带货主播，一批惊喜问世的人工智能……
人类的发展随着社会的进步变得越来越迅猛，大家对新鲜事物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时候喜欢一首歌，会三番五次地“路过”村留着大卷的阿姨常开的理发店，因为那里长年累月播放着自己喜欢的歌；会在炎热的夏季攒下妈妈给的冰棍钱，去买袋子上印有歌词的小零食；还会专门准备一个歌词本，用来抄录喜欢的歌曲或者词句。
就这样周而复始，一首歌、甚至一句名言可以喜欢很多年。
现如今，随着电子产品的普及，听歌的途径也越来越五花八门。大概是获得的太过轻易，所以大多数人对一首歌的喜爱往往消减得很快。
就算是写进心坎里的歌，顶多也只能在列表里单曲循环小半个月，然后被一首又一首的新歌淹没在歌单洪流中。
所以，就算烂大街的口水歌换了一批又一批，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寻找着新的目标。
很多时候，毫无节制的喜欢与偏爱便是结束的前兆。
就好比某天突然被某位明星的一颦一笑迷得神魂颠倒，突发奇想去扒他的过往。然后，跟着对方的以往历史来一场奇幻漂流，短时间内沉溺于对方的世界无法自拔。
乐他所乐，悲他所悲；苦其所苦，忧其所忧。
熬夜接机，隔着茫茫人海见他一面便会激动得欣喜若狂；抢到他的亲笔签名，便会用心收藏起来视若珍宝；买到他的海报，便会认真贴在床头，盯得如痴如醉……
直到有一天，也许是对方一句不符合自己三观的话语，也许是对方不合时宜的某种举动，又或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对他的热情就是会莫名其妙的骤然缩减。
跳脱出来才发现，那个人似乎也没那么优秀，至少不值得自己将其奉若神明。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凡人而已。
是人就会出错，那些荧幕中打造的完美人设终会崩塌。
当初追星的时候有多轰轰烈烈，脱粉回踩的时候就有多丧心病狂，爬墙的时候就有多毫不犹豫。
太过浓烈的爱，往往经不起时间的推敲与岁月的打磨。
所以，那些细水长流、平平淡淡的喜欢才应该是生活的常态。
高中的时候，大家课业都比较忙，同学之间也内卷得厉害。
再加上林涵的各位舍友都是班里的学霸，怎么可能甘居人后。所以放学之后，她们总是会习惯性地留在教室里多学习半个小时，甚至更久。
高中的课程本就紧张，大家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经营所谓的友谊。说到底，大家不过是互相督促学习的伙伴和一起就餐的饭搭子。
当然，也有例外，不过凤毛麟角。
在忙碌的高中生涯里，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无疑是增进彼此间友谊的最好，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刚开始，林涵还耐着性子等她们一起吃饭。
但是每当下课铃声一响，班里的大部分同学人去楼空的时候，林涵总是觉得坐立难安。
那感觉就像是食堂里有什么东西在时时勾着她的魂儿似的，后来实在是熬不过整天咕咕乱叫的肚子，便跟舍友打了招呼、开始一个人先行吃饭了。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林涵跟宿舍里的伙伴们开始渐行渐远，最后只保持着普通的同学及舍友关系。
对于一个人去吃饭这种事情，林涵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惜。相反，她倒享受于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尽管一个人落座的时候稍显孤单。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一第一学期末。
那天中午，林涵刚打完餐坐下来，就觉得旁边似乎有人影闪过，还不偏不倚地坐到了她对面。
还未等林涵开口，对方抢先一步：“林涵，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啊！”
林涵这才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是自己的初中同学王亦舒。初中那会，两个人八字不合，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经常掐架。
现如今在陌生的环境里久别重逢，林涵竟觉得对方有点亲切。
“王亦舒，好巧啊！”林涵停下嘴里的动作礼貌回应。
“是挺巧的，我一个人在一楼吃了快一学期的米饭了，都没见着一个以前的老熟人。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就碰到你了。”
林涵浅笑，看着形单影只的王亦舒，她问：“你怎么也一个人吃饭？你们宿舍的同学也都留在教室里学习呢吗？”
王亦舒摇摇头：“我在校外住宿呢，哪来的舍友？照你这么说，你们宿舍的同学，这会儿都在教室里学习呢？”
林涵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一放学我就饿得不行，实在是等不住她们。”
王亦舒上下打量一番，喃喃开口：“你好像……比之前胖了不少。”
林涵拿筷子的手猛然一顿，光滑的白米粒擦过嘴角掉到了饭桌上。她慌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其认真包好。
看到这一幕，王亦舒忍不住笑了出来：“林涵，你紧张什么？咱们高中生本来就压力大，这压力一大，人就吃得多。话说这大半个学期下来，谁还没长个几斤啊！”
听到这话，林涵通红的脸才渐渐淡下颜色来，木讷地点点头。
王亦舒身体前倾，向林涵凑近了些：“既然大家都是放学之后坐不住的，那咱俩以后可以一起吃饭啊！”
王亦舒说着，忽的皱起了眉：“感觉到了高中，大家都在一心埋头学习，像你我这样吃饭积极的人很难找哎。”
林涵本想拒绝，但想起一个人吃饭时遇到一群人拼桌的尴尬，她便勉强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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