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诱人的嘎啦哈
嘎啦哈是满语的译音,意思是指兽类的后腿关节骨。北大荒妇女、小孩都喜欢抓嘎啦哈。相传,抓嘎啦哈是满族妇女冬天的一种室内游戏,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嘎啦哈有猪、羊、狍、牛、马等种类,猪嗄啦哈最常见,狍嘎啦最小,牛嘎啦哈最大。每逢杀猪宰羊,当家人总要叮嘱一句:“别把嘎啦哈弄坏了,卸下来留给孩子们玩儿。”说是给孩子们玩儿,实质是留给自己的老婆玩儿,只不过不好开口,拿孩子当挡箭牌而已。操刀手听了,心领神会,嚓嚓几刀,就是一对嘎啦哈卸下来。只见当家人的老婆喜形于色地接过来,左看右看,生怕操刀手划坏了哪个部位。当她确信完好无损时,则高兴地夸奖操刀手几句,跑进厨房,把嘎啦哈扔进锅里煮上了。好大的时辰,才从锅里捞出,已经煮掉了粘在嘎啦哈上的筋肉,雪白雪白的,成了满意的游艺品了。
抓嘎啦哈是北大荒妇女夸富显富的一种形式,谁家的嘎啦哈多,就说明谁家富。穷人家,一年到头也舍不得杀猪宰羊,上哪儿攒嘎啦哈呢?一进腊月门,北大荒的妇女们便拉开了抓嘎啦哈的序幕。大姑娘、小媳妇怀里都揣着嘎啦哈,多则上百,少则几十,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前簇后拥地挤满了南北大炕。够级的,四平八稳地盘腿大坐;不够级的见缝插针,有空隙就挤,图的就是学点儿乖,长点儿见识。俗话说,三个姑娘一台戏。这满屋子的“喳喳雀”,还不把房盖儿掀翻?哗啦,哗啦,一堆堆的嘎啦哈往出抛,形形色色,大大小小,摆满了一炕。每个人的嘎啦哈都有标志:有的在嘎啦哈上涂红色,有的在嘎啦哈上涂黄色,有的则什么颜色也不涂,显露出质朴自然的美。
抓嘎啦哈不管人多少,都分成两大阵营,自然组合,双方各选出代表“牵马头”。先拿出四个嘎啦哈,分“珍儿”“轮儿”“肚儿”“壳儿”四种形状。以一个嘎啦哈为例,平放为“壳儿”,翻过来则为“肚儿”,再往左翻的“珍儿”,往右翻则为“轮儿”,双方选出的代表都是抓嘎啦哈的行家里手,高人一筹。只见甲方先搬“珍儿”、“轮儿”,“肚儿”,“壳儿”,把铜钱串儿高高地抛向上空中,随铜钱串儿,手则把嘎啦哈的造型先搬出来。也就是一刹那,铜钱串儿落下来了,刚好落在“牵马头”人的手里。胜败在此一举了,同阵营的人都为自己的代表鼓劲加油。如果这四道工序有一道过不了关,“牵马头”的大权就被对方夺去了。有了“牵马头”权,就可以往自己的阵营“牵马”——抓嘎啦哈了。成千成百的“马”也分四道工序往家“牵”。手艺高的,可一把抓住四个五个“马”,动作麻利,干净利索。不论谁“牵马”,都是一个规矩:不许碰别的“马”,若惊动了没“牵”的“马”,就败下阵来。这时同阵营的马上再选一位挂帅的出征,直到战得不剩一兵一卒,大权才能交给对方。由此可见,抓嘎啦哈的胜败关键在于协同作战和大兵团作战的能力了。
记得我我五六岁的时候,常和邻居一个叫雪花的女孩在一起玩抓嘎啦哈,母亲却不让,郑重地告诫我:“别和女孩在一起玩了,男孩和女孩在一起烂脚丫儿。”“怎么能烂脚丫呢?”我似信非信,刨根问底。“烂脚丫儿就不能走路了,你还能上姥姥家去吗?”母亲说得满像回事儿。我真信了。开始,雪花儿喊我玩嘎啦哈,我不去。常了,我抗不住雪儿的诱惑,她兜里常常揣些糖块儿,不和她在一起,是吃不到糖的。因此,我常避开母亲,偷偷地和雪儿在一起玩嘎啦哈,也常常能吃几块胶皮糖。每次玩耍完回家,怀里总像揣个小兔子,跳个不停,也有点儿后悔:怕真的烂脚丫儿,就吃不到姥姥家的甜杏。姥姥家有好多杏树,杏子熟的时候,我能爬到树上吃。
一次,我和雪花玩嘎啦哈时,突然想小便,背过身去就撒。雪花则喊:“蹲下撒尿,不蹲下尿裤子!”我没蹲下,尿也撒完了。雪儿也觉得奇怪:“我也站着撒尿!”结果,她尿了裤子,吓得哇哇哭,怕回家挨她母亲打。她母亲真的打她了,还找我母亲:“你孩子教俺雪花站着撒尿呢,可不能让他俩在一起玩儿啦!”那次,母亲也把我打了,再三追问:“你看雪花儿撒尿了吗?”“没有!她看我站着撒尿,也站着撒尿。她尿裤子了,我没尿裤子!”母亲瞪圆了眼,狠狠地说:“再跟雪花儿在一起玩儿,看我打断你的腿!”往后,我再也不敢和雪花在一起玩嘎啦哈了,但有个谜底没揭开,我能站着撒尿,雪花咋不能?朦胧地感到母亲不让我和雪花在一起玩嘎啦哈的缘故了。
抓嘎啦哈也是北大荒妇女选媳妇、瞧婆婆的好机会、婆婆想,都说张家的姑娘贤慧,是真是假?抓嘎啦哈的过程中就了如指掌了。姑娘想,都说李家是过日子人家,小伙子倒是意中人,婆婆怎样呢?只能要抓嘎啦哈过程中观颜察色了。大姑娘、小媳妇都愿抓嘎啦哈,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玩一冬嘎啦哈,扯一冬张家长李家短,姑娘也摸准了未来婆婆的“底”,婆婆也摊开了未来媳妇的“牌”,两全其美的事,就一锤子定音了,总得找个机会表达心情。雪花长大了,长得花枝招展。好多人家上门提亲,她都婉言推辞了,却常常借故往我家跑。可她不自己来,而是约几个姑娘、媳妇一起来我家。我想,她可能是怕暴露“目标”吧?她们一起来,她就不显山不露水了。我母亲也会观颜察色,顺水推舟。每次抓嘎啦哈,母亲都愿意和雪花一个阵营,哪次都让雪儿出阵“牵马头”,其良苦用心,不言而喻。雪花也不推辞,自告奋勇,表现得淋漓尽致。那年冬天,广播里播放东北地方戏《红月娥做梦》。可能雪花认为时机成熟了,故意说给母亲听:“哟,我长这么大咋没做过这么好的梦呢?”一席话,惹得满屋哄堂大笑。有的媳妇快嘴:“快了,用不上年底,我保你做个好梦!”真的,也就是那年年底,母亲把两对心爱的嘎啦哈送给了雪花。这两对红玛瑙般的嘎啦哈,也说不准在我家传了多少代。据母亲说,到她手里已是第六辈了。这是母亲相中了雪花,代我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雪花害羞地把两对嘎啦哈接在手里,左瞧瞧,右看看,在姐妹们一片哄笑声中藏进了怀里。
如今,雪花把这两对嘎啦哈已经珍藏三十年了。近几年,一到冬天,她就把这两对红嘎啦哈翻出来。我想,她一定在琢磨把这两对红嘎啦哈再送给哪位心爱的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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