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去燕华！去燕华！
“代王！”
唐胜宗立于马背，遥遥抱拳：“此乃朝廷大事，还望代王不要任性妄为，代王虽然身份尊贵，可也只是一个藩王，难不成，代王要对抗朝廷！”
朱桂想到被他庇护在王府中的读书人。
再听唐胜宗这番话，不由被气笑了。
“本王不但要庇护他们，本王还要亲自上京，弹劾你！”
“唐胜宗，你最好马上撤离！”
唐胜宗表面皱眉，心中却已笑翻。
甭管代王朱桂庇护这群读书人的目的是什么。
都有招买士人之心的嫌疑。
这对于一位藩王来说，已经算是，很值得被猜忌的了。
当然，这还不够。
“恕末将不能答应，得罪了代王！”话罢，唐胜宗猛地挥手。
嗒嗒嗒……
身后，直接隶属朝廷中枢的大明军，举着燧发枪，踩着整齐步点，向王府迫近。
嗒嗒嗒……
就在此时，更为稠密，震动更大的步点声从后面传来。
唐胜宗听到这步点声时，却笑了。
扭头，看着军装左臂肩标，明显区分朝廷直属军，和藩王军的特殊肩标时。
心中更是得意。
朱桂以藩王兵马，对抗朝廷兵马。
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都是大忌！
朱桂虽然不清楚，唐胜宗此刻，已经连他这个藩王都算计进去，想充当削藩急先锋。
同时，朱桂也很清楚。
动用藩王卫，对抗朝廷兵马，犯了大忌。
他只是，被近期发生的事情，吓到了。
他无法确定。
自己的藩王身份，到底能不能挡住唐胜宗。
毕竟，这场血腥事件，波及了几乎整个大明。
也就是革新派主政的地方，现在还比较平静，没有发生事情。
他想要保住里面这些读书人。
想要阻止大哥继续犯糊涂。
只能出此下策。
他觉得，他的行为，虽然犯忌讳。
可大哥应当明白，他做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大哥，为了朱家皇族。
只有一少部分。
是出于对这些赤诚读书人的同情。
藩王卫将唐胜宗带来的人马团团围住后，按照朱桂的交代，所有人只是围住，燧发枪都背在背上，并未将枪口对准朝廷兵马。
朱桂冷静道：“唐胜宗，你现在马上离开，本王会亲自去朝廷，想陛下请罪！”
唐胜宗看着代王卫，只是围着他们。
就连火铳都未对准他们。
有些不甘心。
如果能逼着代王朱桂下令，其藩王卫，举枪对准他们，就更好了。
可他同时也知道。
这样不妥。
说到底，他只是个臣子。
如果过分逼迫一位朱家亲王级别的藩王。
也会让皇帝对他产生猜忌的。
毕竟，皇帝或许会想，他唐胜宗，是不是藐视皇威。
现在可不同洪武初年了。
洪武初年，他们这些淮西勋贵，可真对皇威没太多感觉。
跟朱元璋都敢讨价还价。
蓝玉只是当初最冒头，做的最过火的一个罢了。
他们其他人，其实也差不多。
洪武八年，敢联合起来，逼着皇帝杀刘伯温。
可自从朱四郎冒头。
后续一系列，编练新军后。
原属于他们，和他们通过姻亲、同乡、义父子关系，形成的原班兵权。
在编练中，完全被打散重新编练。
他那些心腹，已经散落在整个大明，四面八方。
形成一些小小的碎块。
五根手指头攥不成拳头，还有什么威力？
现在的军中，除了认他们肩头，代表品秩的明黄牌牌。
其他的几乎不认。
如此情形，拿什么藐视皇权？
让皇帝忌惮？
这种境遇，真让皇帝猜忌，一道诏令调回朝中，杀了也就杀了。
皇帝现在，不敢站在这股冲动情绪下。
但完全可以，以他，冲击藩王，藐视皇权，藐视皇族，对他下手。
“末将本为代王考虑，代王一意孤行，定会后悔，末将言尽于此，告辞！”
话罢。
唐胜宗勒马转向，挥手带兵离开。
……
十日后。
就当朱桂得到朱标允许，带着全家妻儿子女，前往金陵时。
晚上。
一间客栈内。
“节庵，咱们错信了皇帝，皇帝就是个昏君！”
一名士子，眼睛通红，愤怒对于谦说道。
房间人很多。
几乎把整个房间挤满了。
其他士子，听闻此言，纷纷愤怒咬牙。
他们以为，当日在道轨拦路请愿，皇帝听进去了。
皇帝当时，也红口白牙答复他们，会严查此事。
可这才过了多久？
皇帝就举起刀，对准了他们这些，本为朝廷变得更好，一片赤诚的年轻人。
他们被皇帝彻头彻尾的欺骗了！
皇帝只是稳住他们，然后就开始暗中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于谦也紧紧握拳。
他也认为，皇帝欺骗了他们。
目光通红，环视身边的志同道合者，咬牙抿唇，询问：“我欲效仿古之名士，明日去皇宫外血谏！”
“诸位可敢与我同去？”
“用我等，鲜红滚烫的鲜血，让皇帝清醒！”
“我敢！”
“同去！”
“我要让我的血，染红皇宫的朱紫宫墙，让皇帝，每每看到那朱紫色的宫墙，就想到，他欺骗我们，举起的刀，让多少心怀一片赤诚的读书人倒下，染红了他的大明江山，让他每当午夜时分，都在噩梦中惊醒！”
……
一群年轻士子，情绪激动附议。
咚咚咚……
就在众人纷纷激动表态时，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是不是皇帝派人来对咱们动手了？”
“肯定是！好啊，这昏君，终于要对我们动手了！”
……
众人相互对视后，轻声中，压抑的愤怒响起。
“节庵！”
熟悉的轻呼声响起。
于谦忙往门口走去，同时说道：“是杨荣，别担心。”
吱！
于谦打开门瞬间，顿时愣怔。
“首辅？”
杨荣陪同方孝孺，站在门外。
两人都穿着黑色的斗篷衣。
方孝孺脸色苍白，仿佛苍老了许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你于节庵，不请我进去坐坐。”
于谦回神，忙请道：“首辅请进。”
方孝孺带着杨荣入内。
方孝孺环视满屋年轻人，看着他们通红的眼睛，愤怒的表情。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落座后，说道：“我是来送你们出城的，已经给你们联络好离开的船了，这会儿，燕华的海商商船，就在秦淮河码头等着。”
“首辅，难不成皇帝还要在皇都首善之地，举刀不成！”于谦顿时愤怒上前一步，紧盯方孝孺。
整个直隶，眼下虽然气氛紧张，可到底是皇都所在地，尚未发生那般事情。
方孝孺眼神移开。
不敢和于谦这群满心赤诚年轻人。
那灼热，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神对视。
努力压下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说道：“皇帝现在，也已经身不由己了。”
具体事情，他已经了解清楚了。
毕竟，地方官员中，也有不少他们革新派的人。
这些人的信，这几天已经送到直隶了。
皇帝派遣锦衣卫，传密令，只是让地方官员，敲打敲打，吓唬吓唬于谦这群年轻士子。
可不曾想……
皇帝为了所谓的西征战略。
为了遮掩皇室丑闻，的的确确，做了件，臭的不能再臭的事情了。
明显，眼前这群年轻士子。
认为皇帝骗了他们。
他只是为皇帝，试着稍稍解释一下。
这些年轻人脸上，就露出不屑、愤怒之色。
他知道，解释无用。
皇帝已经彻底失去这群年轻人的信任了。
“你们不能继续闹了，现在的环境不允许了，你们要是为中原好，现在就必须马上离开，以待将来再回来，按照你们心中的想法，把咱们中原建设好。”
方孝孺谆谆教导道。
陛下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而这群热血青年，自感被皇帝骗了。
很明显，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再闹下去。
皇帝恐怕真要亲自下令了。
他们在这里密会，早已在锦衣卫的监察中。
并且，做好了准备。
若非，蒋瓛虽然退了，还在锦衣卫中有些心腹，知晓了此事，秘密告知急着赶回金陵的太孙。
恐怕，他们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流血已经够多了。
这些年轻人，都是大明朝的宝贵财富。
不能再折损了。
“去燕华，对你们来说，是件好事，燕王、太孙都希望你们此时此刻，不要意气用事，保全自身。”
“燕王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其实空有一肚子理想和热血，但少了实干的本事。”
“更少了些见识，你们对燕华的了解，也只局限于传回来的消息、书籍。”
“不妨趁这个机会，去燕华待几年，好好看看，好好学学，可以去燕华中枢国子监，也可以去燕华的农村、工厂，亲自参与乡土村社营运，亲自去工厂，学习技术，去了后，无论做什么，学有所成，这些都是将来朝廷所需要的。”
……
于谦情绪渐渐平静。
扭头看了眼身后同伴们。
琢磨犹豫。
毕竟，去燕华暂避风头，这种想法，他从未有过。
而且，这种行为，也有逃兵之嫌。
他不怕！
他之前，已经做好了，血谏的准备。
“节庵。”杨荣上前一步，拍了拍于谦肩膀，“我知道，大家都满腔热血，满腔愤怒，并不怕死。”
“也知道，你们犹豫，是因为，流了那么多的血，大家若是现在离开，觉得自己是逃兵，是可耻的。”
方孝孺诧异看着杨荣。
瞬间明白，这些年轻人，之所以犹豫的原因了。
还是杨荣了解这些年轻人。
“这不是耻辱，也不是逃兵行为，如果我们现在，都不顾自身，都不为将来的百姓考虑，那才是，对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泰平崇高理想的不负责任！”
于谦扭头看向这位，燕王亲自教导出来，比他大十几岁的兄长。
又看向方孝孺，“首辅，太孙呢，此番事情发生，太孙是不是处境更加艰难了。”
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
哈哈……
方孝孺爽朗一笑，起身，拍了拍于谦肩膀，环视众人，“太孙的处境的确会有些艰难，但你们认为，燕华在外，屹立不倒，有人敢公开迫害太孙，有人能取代太孙，成为咱们大明第三代继承人？”
于谦等人瞬间笑了。
的确。
有燕王为首，燕华那等，先进的庞然大物在外。
谁敢取代太孙？
于谦更是亲口听朱棣说过，雄英坐不到那把椅子上的时候，就是燕华起兵之时！
于谦再次转头，看着身后同伴。
最后看向方孝孺，下定决心，点头道：“好，首辅，我们走！”
呼！
方孝孺暗暗松了口气。
……
夜已经很深了。
不过好在。
自从沼气照明系统建立起后。
金陵也效仿燕京，取消了宵禁。
秦淮河畔。
一排排灯光，倒映在河面上，随着水流，起起伏伏。
三艘海商商船，静静停靠在远处，一个光线较为漆黑的码头上。
一队队年轻士子，排队登上海船。
于谦站在方孝孺、杨荣面前，做最后告别：“首辅，节庵此去燕华，一定踏踏实实，把燕华真正的精髓学到。”
方孝孺笑着拍着于谦肩膀，“我在中原，等你们回来！”
“你们再踏上金陵码头时，我还在这里迎接你们！”
杨荣也笑着开口，“节庵，我师傅派人来信，他已经为你们，专门开设了一个学院，除了你们，各地还有很多向你们一样的年轻士子，已经在前往燕华的航行中，等你们去了后，我师傅还会亲自给你们授课。”
话中，杨荣有些羡慕看着于谦等人。
他想去都去不成呢。
这群家伙，也就是托了小师弟的福。
要不是为了小师弟，师傅恐怕不会如此。
现在的大明，还有多少人，能让师傅牵挂呢？
于谦注意到杨荣眼中羡慕。
笑笑。
燕华啊！
他们听说过很多。
但从未亲眼看过。
对于能亲自得到那位王爷授课教导，以前更是他羡慕杨荣等人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去。
想到这些，于谦心情顿时沉重。
压下情绪，抱拳道：“首辅，那我们就启程了。”
“去吧！”
……
呜呜呜……
三艘蒸汽动力海船，发出呜鸣声，破开水浪，缓缓启动。
于谦为首，一群年轻士子，纷纷站在甲板上，怀着对燕华未知的忐忑、好奇，以及对中原这片土地的赤诚不舍。
一双双眼睛，看着越来越小的金陵城轮廓。
情绪复杂。
去燕华啊！
……
方孝孺、杨荣放下挥舞送行的手。
方孝孺感慨道：“咱们中原，永远也不缺有志之士，将来，也一定会变得更好的！”
“嗯！”
杨荣含笑，郑重点头。
方孝孺扭头看着杨荣。
燕华啊……
希望这群年轻士子，去燕华，再回来后。
都能像杨荣、杨东旭、夏原吉、王靳宓这些孩子一样。
自信、稳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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