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泥偶

　　
姜天看到唐辉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随即恢复了正常，洒然一笑。
赵灵儿有些羡慕道：“小天哥，你对小辉挺好的。”
“他呀，就是有些小孩子气，我把他当弟弟看待，等你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心地很好的，就跟她娘亲一样。”姜天呵呵笑道。
之后，两人都有些沉默了，姜天挠了挠头，想要开口，却又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赵灵儿好像知道姜天想询问什么似的，自顾自地开口说道：“我母...嗯，我娘说小辉的资质很好，留在这里实在是可惜了，就连范爷爷都起了收徒的心思呢，只是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所以就想着先差人送他们母子去京城安顿下来，正好能赶上骊山学宫十年一度的开馆收徒，很多王公贵族都会把子女送进去里面打好基础，比窝在这边陲山沟强多了，或许将来说不定还能得到仙师的青睐呢，至于户籍之类的都只是小事，我娘亲自会差人办妥。”
姜天思索了下，开口问道，“你说的京城是？”
“当然是大秦王朝的京城栎阳城，你知道离荒岭禁地最近的那座边关无双城吗？进了无双城就是大秦王朝的地界了。”赵灵儿答道。
“嗯，我知道的，许爷爷带我去过呢。”姜天点了点头，在外人面前姜天都称呼郎中为爷爷的。说完姜天没有在继续问及少女身份之类的问题，因为那离他太遥远了，虽然他也猜到了应该很不一般。
赵灵儿也很有默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是怕姜天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会有疏离感，就像她在京城里的同龄玩伴一样。
“你要跟我去宋叔那边看看吗，我带你逛一下我们古岭村。”姜天顿了顿，转了个话题，他觉得唐辉能够有这么好的出路，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感谢才行。
“嗯，我腿脚不好，走不快的，还是不要耽误你去做活了。”少女闻言神情有些落寞。
姜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开口解释道:“要不这样，等我做完活回来再陪你去逛，我们可以慢慢走的，我介绍最好的朋友给你认识。”
赵灵儿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她觉得眼前的少年着急的样子很有趣。
姜天嘿嘿傻笑着，挥手跟少女告别，转身小跑离去。
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姜天瞥了一眼地上的浅坑和两边墙上的斑驳痕迹，似乎还有点点血迹，姜天皱了皱眉却没有停留，继续往前飞奔，刚刚耽搁了一阵，现在时间有点晚了。
此时，一群小孩围着卖货郎的担子，发出了阵阵的惊呼声，一个脸庞有些黝黑的汉子正用些小戏法吸引着孩子们的注意力，路过的姜天突然放缓了脚步，慢慢靠近货担，眼神有些迷惑的望着上面摆放的那些泥塑小人。
“小兄弟，可是看到了合眼的物件？”货郎略微低沉的嗓音在姜天耳边响起。
姜天回过神来，压下内心的波澜起伏，不由自主地抬手拿起了一个约莫手掌长短的泥偶，看上去朴实无华，却栩栩如生，是个执枪披绫，身穿道袍的道童装束，唇红脸白，面容与姜天观想的那幅画卷上的男子有些仿佛，握在手上竟然还感觉到些许亲切。
“小兄弟喜欢的话可以算你便宜点的。”货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开口说道。
“嗯，多少钱，我要了。”姜天点了点头。
痛快地交付了钱后，姜天随手把泥偶塞进了怀里，转身继续飞奔而去，卖货郎望着另外那些色彩斑斓的泥塑人偶，饶有深意地摸了摸下巴，脸上又堆起了笑容，继续招呼着那群围观的孩童。
一阵清脆却不是很整齐的稚嫩嗓音在不远外响起，姜开听到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少年很好奇以崔先生的学识，哪怕进城里谋份差事都是绰绰有余的，也曾经问过崔先生为何会甘愿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呆着，当时崔胜文只是笑笑，说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在这里呆着找点事做，感觉挺好，还说姜天还小，等以后出去见了世面，想必也会怀念村里的生活。
姜天抬头望向天空，初升的太阳很是耀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地，少年没再过多停留，加快了脚步赶往不远的铁匠铺子。
吴正阳此时正蹲坐在风箱旁，整个人神游物外，而小宇在铺子那边应付着客人，姜天走过去拍了拍吴正阳，“嘿，醒醒，干嘛呢，怎么魂不守舍的，回来被宋叔收拾了？”
“你才被收拾了，就不能盼着我点好的，师傅还没回来呢。”吴正阳抬了抬眼皮。顿了顿，又开口说道，“我刚才去水井那边找了，没见着宝贝，你说会不会有人给捞走了，那里来来往往人挺多的。”
“你说啥宝贝？”姜天愣了一下。
“就是那条红色的四脚蛇呗，不是被师傅扔进井里去了吗？  ”吴正阳有些颓唐。
“嗨，我当是什么呢，就你还惦记着，说不定早游走了，别忘了那水井传说可是通着渭水的啊。”姜天撇了撇嘴。
两人正说着，小宇应付完了那位客人后，凑过来小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好像死了几个外乡人，村里人都在议论着呢，小天哥，你们说外面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打打杀杀的？”少年说完后一脸迷惑。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叫快意恩仇知道吗，等哪天我出师了也要去外面闯荡一番，这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说起这些，吴正阳顿时又来了精神，全然忘了刚才的不快，两眼放光。
“小命都没了还咋快意恩仇，我就想着学好了手艺好让我娘过上好日子。”小宇挠了挠头，懵懵懂懂。
小宇本名林泽宇，身世也不咋地，母亲林杏花还没嫁人就有了他，这在村里面那可是犯了忌讳的，连累得父母也是抬不起头，不得己与小宇母子俩划清了界线，小宇从小到大受尽了白眼，不仅被逼着搬到了村北边的坟地边上，还经常受到村里小孩的笑话欺负，后来到铁匠铺里帮忙，吴正阳和姜天还出手教训过那帮混小子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少年。”吴正阳摆了摆手，拽了句从崔先生那听来的话，故作高深，尽管高大少年也只是似懂非懂。
“好了，最近外乡人在村里进进出出的，都小心着点，别无缘无故惹恼了那些人，平白招来祸事。”姜天想起了刚才在小巷里看到的情景，若有所思，然后走到了炉子旁边，把那块印着个清晰手印的铁板放了上去，姜天想趁机再重新锻打一遍，刚好这几天感觉身上绑的铁锭重量都有些轻了。
林泽宇见状连忙过去帮忙拉起了风箱，不一会儿，叮叮当当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吴正阳眼尖，看到不远处驶来的一辆牛车，连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帮宋昊牵过了牛，笑意盈盈的问道：“师傅您回来了，这一趟还顺利吧？”
不曾想却是直接挨了一个板栗，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宋昊黑着个脸问道:“你小子昨天是不是又偷懒，又跑到山里去了？”
吴正阳摸着脑袋连连摇头，知道此时宋昊正在气头上，哪还敢呆在原地，急急地拉着牛车往后院走去。
宋昊走进作坊，看着姜天有条不紊的抡着铁锤，约莫盏茶功夫之后，点了点头，轻声道：“受伤了？”
姜天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了一声。
“就没有想着动手？”宋昊继续道。
“没有，有一个我感觉打不过，而且人太多了，替阳子挨了一掌，那时候是准备要拼命的了，总比丢了性命强，想着打不过了再跑，也怕阳子犯浑，后来那男子约束住女子后就离开了。”姜天解释道，也没有问宋昊是如何知晓的。
“嗯，还会审时度势，很不错，打不过就跑不丢人。”宋昊笑呵呵地说道，转头看到吴正阳出来，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喝斥道：“还不快给我滚过来，以后每天的功课加倍，我让你还有时间偷懒，不好好练功。”
吴正阳见机不妙，连忙跑过来接过姜天手里的铁锤，一个劲地对姜天使眼色，想知道师傅今天发什么神经，姜天摊了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一一一一一一
昨天在小巷里打斗的刑峰两人依然还在村子里闲逛，李羽飞脸色有些苍白，左顾右盼的，似乎有些不耐烦，刑峰却依旧我行我素，骤然间，男子停下了脚步，瞳孔收缩。李羽飞不明所以，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靠坐在墙脚处，嘴里叼着根草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羽飞胸前的风光。
李羽飞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随即挺了挺胸，脸上笑意妩媚，正要上前去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恶心汉子，突然发现身旁的刑峰按住了自己的肩膀，李羽飞转头望去，眼里满是疑惑。
“前辈有事？”刑峰脸色凝重，缓缓开口道，嗓音干涩。
“没什么，昨天晚上闹的动静有点大，吵到我了，还让我帮忙擦屁股，我很不高兴。”汉子掏了掏耳朵，视线依然停留在李羽飞身上。
“呵呵，昨晚有什么动静，我怎么不知道呢？”李羽飞问道，眼神无辜，然而下一刻，女子感觉眼前一花，原本还靠坐在墙脚的汉子竟然诡异地出现在了她的身侧，贴着她的耳根子问道:“你说呢，小妞，要不是老子最近吃素，真想把你给办咯，听着，这里不欢迎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姘头给老子滚！”
女子瞬间冷汗直冒，后背发凉，僵直着身子颤声道：“前辈，是我们唐突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刑峰此时同样脸色发白，被汉子的气机盯上之后，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却依旧在强撑着，李羽飞说完后慌忙拉着刑峰离开，生怕刑峰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汉子。
汉子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两人远去时李羽飞那摇曳的身姿，狠狠地吐了口浓痰，啧啧有声道:“这身段，要是能留下来暖暖被窝也挺好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
顾恺之今天的心情很是烦躁，大清早就被小镇那位挂名的大人差人唤到府上，硬是让管事的陪他下了一个时辰的棋，别提有多郁闷了。
看着对面那位笑眯眯地管事，虽然顾恺之此时心知肚明，无非是那位大人想作个和事佬，故意拖着他别去惹麻烦罢了，但是他也不会点破，只是耐着性子陪着。
“幸亏先前留了个心眼，让人跟着那个汉子，敢伤我爱徒，一定要叫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顾恺之在心里盘算着。
终于熬到了这盘棋下完，顾恺之连忙开口告辞，管事点头应允，目送着他急匆匆离去。
片刻后，管事出现在了一间书房里，躬身垂首站立着，书案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淡然道：“走了？”
管事应声道:“看样子顾恺之好像会错意了，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我只是个挂名的，名声也臭了，人家不听我的也很正常，若出了小镇还有什么事的话，想来碧云山那老家伙也怪不到我头上。”男子嗤笑一声，随即又摇头道:“真要是在小镇里被杀了，你说我还能找宋昊的麻烦不成，拦住顾恺之也就是了，至于他非要找上门去送死只要别在落霞镇就成，不用管了。”
“是，大人！”管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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