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伤离别
离别与重逢,是人生不停上演的戏码,没有谁会一直在身边,有些人留下了,有些人离开了。
都说年少不知愁滋味,习惯了,也就不再悲怆,但少年的人生好像总是如此,真正在意的人,无论如何都挽留不住,唯有相逢的希望在心里默默安慰。
当姜天再次醒来的时候,己经是日上三竿了,少年的脑袋依然有些晕乎, 抬手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翻转过身子准备起来,却一下子愣住了,他看到了床头整齐叠放着的崭新的衣裳。
不知道何时苏醒过来的罗晋此时正被玄德扶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玄德看到姜天连鞋都没有穿,疯也似的跑将出来,急忙冲着少年的背影喊道:“小天哥,你起晚了,他们己经出发,这会儿马车估计应该走到村口了。”
姜天眼眶湿润,一路发足狂奔,少年本来以为自己早己经习惯了别离,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内心的坚强顿时被敲得支离破碎,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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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树冠遮住了大半的破陋宅院,年龄约莫六七岁,骨瘦如柴的姜天正在费力地攀爬着树枝,只为了能够站得更高一点,看得更远一点,以为这样仿佛就能够看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
“小天,你过来试试这些衣服,看看合不合身?”旁边走来的身着粗布衣裳,头挽锥髻的妇人抱了堆衣服,轻声喊道。
姜天没有理会她,倔强的像头驴,一次次往上艰难地攀爬,却一次又一次地跌落在地。
妇人看得满眼心疼,连忙轻手轻脚地将姜天扶上了最矮的那根树干,自己则是拿了张板凳坐在树下静静地看着小孩,妇人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衣服,眼眶泛红,做了许多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她有些想念那个夭折苦命的大儿了。
姜天费力地垫起脚尖,使劲地瞪大双眼,望着远处那漆黑如墨的大山,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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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冒出院墙的巷弄,身上衣裳有几处破烂的姜天,正灰头土脸地蹒跚前行。
吱呀一声,听见动静的妇人打开院门,探头瞧见姜天这番模样,连忙跑了过去伸手欲扶,小孩抿着嘴唇,下意识的低头闪躲。
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强行拽住姜天的手臂,拉回了自家宅院,轻轻帮他擦拭掉脸上的灰尘污垢,又找了身衣服替他换上,妇人拿了些糕点,见姜天紧握着拳头不接,只得又是强行塞进了小孩手里,自顾自地拿着针线,坐在门槛上缝补起刚换下来的衣服。
姜天拿着糕点,一副想哭又始终强忍住的模样,依旧呆在原地不动。
只有两三岁正蹒跚学步的唐辉慢慢走到姜天身边,抬起手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希冀。
姜天拿了一个放进唐辉的手心,后者迫不及待就往嘴里塞,姜天犹豫了下,同样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甜甜的,很好吃。
妇人望着这一幕,嘴角上扬,眼神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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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身体逐渐好转的姜天不知道是为了何事,与同村小孩撕打了一顿,满身都是伤痕的小孩被父母拉着找上门来,堵着门破口大骂,极尽污言秽语。
向来泼辣的妇人不甘示弱小,叉腰回骂,像是护崽的母鸡般,将同样鼻青脸肿的姜天紧紧地拉着护在了身后。
姜天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只是双手紧紧的拽住妇人的衣角。
事后,妇人破天荒地拿了根藤条,甩在了姜天的手心上,姜天依旧紧咬着牙关,闷闷地说了句:“他欺负小辉。”
啪嗒一声,藤条落地,妇人一把搂住姜天,喜极而泣,姜天终是敞开了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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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己经十岁的姜天身体还是略显清瘦,紧了紧背后满满当当装着草药的箩筐,往村口走来。
这是姜天头一次独自进山,为了爬下崖缝摘取一株珍惜的药草,忘记了时辰,只能是摸黑赶路。
远远就看到村口处正来回踱步的焦急身影,姜天哭丧着脸,赶忙疾走几步,妇人悬在心口的石头终是落下,看着姜天那布满老茧的双手带着丝丝血迹,妇人略显嗔怒的脸色登时变成了心疼。
姜天咧嘴一笑,摆摆手示意没事,妇人没好气的瞪了眼姜天,接过背着的箩筐,拉着他的手就往回走。
尽管此时的姜天气力早己经大过寻常男子,依旧没有阻拦,不经意间看到妇人的眼角,己是爬上了几缕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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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岭村外的马车渐行渐远,魁梧男子于枫正坐于车前,车夫扬起鞭子,驾马嘶鸣,灰尘滚滚。
“干娘!”
一路狂奔的姜天终于赶到,满腹的话语到最后却只是化成一声声嘶哑力竭地呼喊。
急驰中的马车速度稍稍降了下来,车窗打开,杨氏一手捂住嘴巴,挥舞着另一只手臂,眼泪早己泛滥。
姜天跪在地上,咚咚地嗑着响头,更是泣不成声,内心里所有的坚强都己不在,姜天终究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
于枫此时吹响了一声口哨,云层上空嘹亮的鹰啼响彻,车夫再次挥动长鞭,马车渐渐变成黑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同样哭成泪人的赵灵儿艰难地扶起姜天,低声安慰。
一旁的范老摇了摇头,感叹连连。
卫奎风撇了撇嘴,心里腹诽道:“又不是死别,至于这样吗,还是太年轻了啊,也不正眼瞧下我,只顾着哭哭啼啼,好歹老子才刚救了你一命啊。”汉子转过头,却又偷偷地抹去了眼角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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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儒服的老者此时正站在仍旧被毁得七零八落的宅院里,浑身难掩风尘仆仆的气息,环顾着四周,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谢志远正垂首站立在一旁,战战兢兢。
几个匠人还在修修补补,收拾着破漏的屋子。
按照萧山书院学子之间广为流传的说法,副山主颜柳亭早年脾气火爆,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涵养,萧山书院能够在雍州站稳脚跟,并非一帆风顺,反而险象环生,正是靠着颜柳亭一路披荆斩棘,一点一点办起来的,老者可谓居功至伟,无论是修为还是资历辈分,都是当之无愧的书院第一人,后来道德学问做得多了才慢慢有所收敛,对谁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此事的真相如何,谢志远不敢妄言,只得是一五一十地告之。
谢志远甚至都不清楚颜柳亭为何来得如此之快,冒似自己那封传信才刚发了没多久,难道是颜真知道大祸临头早早就通知了老者?
颜柳亭静静的听完,脸色恢复如常,笑眯眯地说道,“罢了,此事也怪不得你,历来就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让你负责此次游历,只是没想到那个李复开如此冒失,竟敢擅自带着颜真进山,这才遭了暗算,你那封信我在半路己经截住了,此事我自会处理,就不用再劳师动众了。”
谢志远闻言,心里顿时如丧考妣,颜柳亭决口不提颜真背信弃义,残害同窗,三言两语就将此事定性。
颜柳亭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正三三两两搬搬抬抬的学子们,缓缓开口道:“来这里之前,我己经面见过山主,既然李复开己死,事情就不要传扬出去了,该如何跟学子们交代是你的事,我不掺合,之后的游历照旧,做你该做的事,尽你该尽的本分,管好自己的嘴,就这么简单,听明白了吗?”
谢志远满脸苦涩的点了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最看好的学生就这么成了替罪羔羊,估计最后也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男子心中满是鄙夷,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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