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阴魂

　　
落霞镇外就地驻守的军营，中军大帐里，赵无极大马金刀地居中而坐，不怒自威，身为统兵多年的沙场大将，半生戎马，即使是不在战时，身上的这套战甲也几乎很少离身，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
底下的几个谋士与千夫长，一直垂首静立着，不敢打扰。
赵无极抬眼扫视了下，大手一挥，沉声道:“行了，都下去吧，叫你们来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用不着如此紧张。”
“王爷，你就依俺老王说的直接把那些酸不拉唧的士子都给绑了，俺就不信他们会不交人，如此岂不爽利，管姚圣那厮的面子作甚，公子的仇不能不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一个长相粗犷的千夫长愤然道。
有个谋士也附和道:  “是啊，王爷，王狄说得没错，就算那颜老匹夫修为高深，我们虎贲军同样不是吃素的，怕他个甚。”
“行了，都吵吵什么，是不是这段时间没战打清闲了，手也痒了？都给我滚出去，本王自有打算。”赵无极一拍椅子扶手，怒骂道。
众人无奈下只好躬身抱拳，开口应诺，然后倒退离去。
赵无极摸着椅子的扶手，表情有些怀念，戍守边陲多年的他都快忘了血腥的味道，比起自己王孙贵胄的身份，这个打小便跟着先王南征北战，立下过的不世战功的大秦战神似乎更适合金戈铁马。
以至于那套御赐的圈金绒绣的五爪九蟒袍服，这个实力在整个雍州都能排得上名号的男人竟然一次都没有穿戴过，而当朝天子也是彼此心照不宣，没有过多地苛责。
赵无极视线转向大帐角落，婢女琼珠神色木然地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截干枯的槐木，小心翼翼，微颤的双手暴露了婢女的惶恐。
婢女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有个饥寒交迫的小乞丐蜷缩在巷口的角落里，被一个腰悬玉佩，身穿锦衣的富贵小公子领回了家，从那天起，小乞丐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琼珠。
只不过婢女发誓要为之守护一生的公子，却在她的身边陨落，若不是内心深处还有一份希冀，只怕天塌地陷的婢女早己随之共赴黄泉了。
赵无极叹了口气，默念了一串晦涩难懂的口诀，一道光芒从指尖射向槐木，烟雾弥漫下，一道令婢女魂牵梦绕的身影渐渐浮现，赵无极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柔情。
“父亲，您可要为孩儿做主啊，我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披头散发的阴魂赵天明甫一现身，便急切喊道。
赵无极冷哼一声，“慌什么，瞧瞧你那副熊样，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我赵无极的儿子，死得如此窝囊，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赵天明刚想开口辩解，却被男人直接打断，“别跟我说背后偷袭那一套，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勤加练功，临阵对敌连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死了活该，当初就不该听你娘的，若是早早将你送去军伍磨练，哪怕是死在了战场上，也总比现在的下场强。”
赵天明闻言欲哭无泪，阴魂之体本就没有眼泪。
赵无极不再落井下石，视线转向早就己经泪流满面，正不停磕着头的婢女琼珠。
赵无极陷入沉思，最后只能又是一声长叹道:“这两天我会安排人送你去陇西，若是顺利的话，三年之内你就能够重塑金身，至于报仇之事，为父心里有数，你甭管了。”
赵无极说完便转身离开。
赵天明弯下腰，想伸手扶起婢女，却忘记了自己只是新死之魂，根本就没有实体，眼看着双手从婢女的身体穿过，最后只能是柔声道:“琼珠，你快起来，我不怪你，你再这样的话公子可要生气了。”
不说还好，婢女多日来的自责与痛苦，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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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姜天跟赵灵儿返回摊位这边的时候，只见吴正阳正卖力向一个妇人兜售着一把柴刀，高大少年口齿伶俐，讨价还价间顺带着搭上些精巧的小工具，感觉占了便宜的妇人顿时喜笑颜开，痛快的付钱离去。
姜天看了下摊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宋昊打造的器物名声在外，但是以往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抢手，这才小半天工夫，连带着姜天的毛皮都快要卖完了。
姜天略一思索便琢磨出了些门道，估计是落霞镇外面驻扎的那座军营让村民们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早结束赶回村子才能安心些，而他们的摊位上又都是村民们能用到的物件，自然而然也就卖得快了一些。
姜天快速地解释了着缘由，但是神经大条的吴正阳心思己经全部都飞到了杂耍玩闹上，好不容易才盼到姜天回来，哪还会等他说完，早一溜烟的往放皮影戏的木匣子那边跑去，看得姜天只能是苦笑着摇头，一脸无奈。
赵灵儿见状捂着嘴偷偷直乐，乖巧地站回摊位前顶替了吴正阳的位置，少女还没有见识过这些，一脸的好奇，尝试着吆喝了几声，但是声弱细丝，见姜天望来，顿时羞红了脸。
姜天站在原地呆呆地出神，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羞花闭月，我见犹怜，姜天有些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懵懂的情愫渐渐地在心里生根发芽，也许少年此时还不知道，但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女如同画中的仙子，分外好看，就跟他的娘亲一样美丽善良。
而此时不远处的吴正阳仗着自己高大壮实，毫不费力地挤进了围观人群的前排，只听那鼓点敲得铿锵而又强烈有劲，用牛皮精心雕绘的影人在白色幕布上栩栩如生，形象逼真，此时正出演的三十六变极其粗犷、夸张，各种奇妖怪兽尽皆登场，飞天入地，出没自然，腾云驾雾，无所不能，说变蜈蚣，刹地蜈蚣蠕动，说变雄鹰，雄鹰忽地振翅飞翔，在匠人高超的技艺与声光效果下，引起人群一阵阵惊呼，耍闹得场面非常红火。
吴正阳正看得起劲，冷不丁有人拽住了他的衣领，往后一拉，高大少年促不及防之下差点没背过气去，转头刚要发火，却硬生生将骂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见眼前站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细巧娥眉，面凝鹅脂，唇若点樱，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更是显得格外的空灵轻逸。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眼神冰冷空洞，仿佛没有一丝人气般。
“姑娘，有事？”吴正阳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刚才的恼怒早就己经飞到了九宵云外。
“大个子，你挡住我看戏了。”少女没有开口，反而是有个小孩的声音突然响起。
吴正阳这时才发现，有个穿红肚兜的小孩，此时懒洋洋地躺在少女的怀里，正斜眼望着他。
吴正阳挠了挠头，连忙侧身让开，少女也不客气，一下子便往前迈了一步，站到了他原先的位置。
要不说吴正阳就是个土鳖呢，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女压根就没有瞧过他一眼，视线始终是平行的。
好戏还在不断地上演，可吴正阳却没有心思再看下去，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一两眼少女好看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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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皓领着两人来集市这边买了几身衣裳后，便四处闲逛了起来。
于秋水换了一身淡黄色素衣后，更显得淡雅脱俗，同样涣然一新的谢谨手里拿着根糖葫芦，还不忘递给少女一颗，有福同享。
于秋水尝了一口，笑靥如花。
走在两人后面的景皓想着刚刚于秋水一个劲地不让自己多花钱，连糖葫芦都不愿多买一根，觉得有些好笑，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碰到自己，无依无靠的两人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虽然不知道苻老道为何要收谢谨为徒，但总归是收留了两人，景皓打心里眼替两人感到开心。
“景大哥，你发什么呆呀，快点过来，前面好热闹啊。”于秋水转头喊道。
景皓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追赶。
前方传来一阵一阵敲锣叫好之声，原来是有一老一少正在被人群围住地空地上耍些兵器把式。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很是激烈。
场地边上游走的小女孩正卖力地敲着铜锣，引人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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