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梦境

　　
在与苻老道汇合之后，众人便急急忙忙地赶回了落脚的宅院，将昏迷的姜天和景皓都安置妥当。
吴正阳气色萎靡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乖乖，这次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倚靠在椅子上的罗晋脸色发白，上次的伤本来就没好利索，结果这次伤得更重了，听见吴正阳的话后登时讥讽道:“哼，屁本事没有，我让你们多管闲事，差点把小爷我也给搭进去了。”
“哟呵，那是谁之前吹得天花乱坠的，什么什么打遍无敌手，事到临头就让人给干趴下了？”吴正阳气得牵动了伤口，疼得直咧嘴。
赵灵儿守在姜天的床边，眼里全是担忧，“行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吧，小天哥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事呢。”
两人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少女于秋水守着同样卧床的景皓，一旁的谢谨对着老道比手划脚，也不管他看没看懂，一个劲地哇哇大叫，说着事情的始末，苻老道笑呵呵地柔声安慰着。
玄德拉着胖和尚的手，死活不肯撒开，哭闹道:“师傅，弟子终于找到你了，你可别再丢下我了，我这段日子想死你了！”
法号智通的胖和尚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挣脱不得，只能不情不愿地任由玄德拉着。
双眼没离开半步的赵灵儿突然看到姜天胸口处似乎有一团黑气上涌，连忙喊道:“大师，你们赶快过来看看，小天哥这是怎么了？”
智通和尚如蒙大赦，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床边，扒拉开姜天的衣服，只见少年腹部那一圈圈黑色的纹路浮现，正在往上蔓延。
智通神色凝重，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盯了老半晌的功夫，好不容易才憋出了句话，“牛鼻子，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啊，和尚我怎么看不懂！”
“得了吧，我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会这些。”苻老道撇了撇嘴。
原本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的众人顿时满脸黑线。
智通和尚挠了挠头，心虚的辩解道:“和尚我只知道吃斋念佛，哪里懂得这些医道药理！”
看到众人几欲喷火的眼神，这才
悻悻地闭上了嘴。
场面一时尴尬。
好在玄德及时开口解了围，急忙开口道:“对了，师傅，佛经，上次小天哥也是这个样子的时候，我都是念诵了佛经才稳住了他。”
想到之前的画面，玄德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我看还是赶紧回古岭村吧，许郎中肯定会有办法的。”吴正阳急冲冲地喊到。
赵灵儿赶紧附合，“对，许爷爷肯定有办法，快，我们快走。”
这时候众人也醒悟过来，罗晋背起姜天就要往外跑。
“罢了，你们脚程太慢了，还是和尚我送你们回去吧！”智通开口喊住了众人。
下一刻，一只金色的钵盂携裹着众人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天际。
院子里，于秋水脸色担忧，苻老道拉着谢谨，沉默不语，小孩握紧了拳头，似乎在为姜天加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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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后院，一个伙计火急火燎地推开了院门，看到身着长衫的说书老先生靠在躺椅上，正老神在在的摇着摺扇，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着膝盖，打着节拍，嘴里哼着些不知名的戏调。
伙计急忙上前，冲着眼前这个年纪都能够着他爷爷辈的老人喊道:“老李头，掌柜的让我来喊您出去给大伙说一段。”
满脸皱纹的老李头收起摺扇，倒了杯茶，笑问道:“先坐下喝口茶缓一缓，外面这是打完了？”
年轻伙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抬手抹了把嘴边的水渍，语气稍稍放缓，“打完了，幸好是在街头打起来的，毁了几间铺子，若是在这，我看您还能悠哉游哉的喝茶唱曲，您说镇里那些大人也真是的，太平了这么多年，现在竟然三天两头有人闹事，也不知道管一管，再这么下去生意都没法做了。”
老李头打趣道:““你一个伙计操得哪门子心呐。”
年轻伙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当然操心了，我还想着多赚点钱讨个媳妇咧。”
老李头摇摇头，哈哈大笑。
年轻伙计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老李头，您听说了吗？昨晚镇外面来了好多兵士，都安营扎寨了，外面都在传要打仗了。”
老李头面露讶异，“哦，是吗？”
“我不跟您说了，您赶紧的，掌柜等着呢，我去提醒一下掌柜要不先关张几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钱什么时候都能赚，还是小命要紧！”年轻伙计有些受不了老李头温吞吞的性子，边说边跑了出去。
“知道了！”老李头答应了声，坐直了身子，抬头望着天空，昏浊的眼眸中透露着睿智。
云海上空，金色的钵盂一闪而过。
老李头似乎看到了一番不一样的气象，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莲正缓缓地凝聚成型。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智通和尚，脸色肃穆沉重。
黑莲映衬下的姜天面露痛苦，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尘封的往事如走马灯般在少年的识海中一一浮现。
一一一一一一
年关将至，雪地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身材瘦小的孩子双腿打着颤，小脸冻得通红，腮帮子鼓鼓的，牙关紧咬着，头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转头就看到父亲严厉的目光。
“夫君，时辰到了，该走了，族老们都等着呢，让天儿休息一下，看把他给累的。”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望向孩子的目光满是怜爱。
“秀莲啊，你别太宠溺了，咱儿子的体质太弱，更要比别人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行，我们的儿子不应该在一开始就认输。”男人解释道，但还是停了下来，蹲下身子帮着孩子舒络着筋骨。
“娘，我不累的，你看，我都能站满半个时辰了！”孩子暂时脱离了苦海，喜笑颜开。
男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儿子，爹今年不能陪你过年了，记得教你的枪法不能落下，等爹回来可是要检查的，知道吗？”
孩子握紧拳头，“知道！”
男人哈哈大笑，“好样的，爹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你娘亲，提醒她吃药，想要什么爹给你带回来。”
孩子眨了眨眼，指了指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爹你能带我飞上去玩吗？小蛮她跟我炫耀了很久！”
“好！”男人一口应下，摸了摸小孩的头，转身离去。
孩子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直到确认望不见时，这才雀跃而起，“太好了，爹答应了，这下看小蛮还有什么话说！”
妇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摸了摸姜天的头，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眼神中满是怜惜，“肚子饿了吧，走，回屋去，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娘亲万岁！”
两个身影伴随着欢声笑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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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才六虚岁的孩子，趴伏在地上，浑身鼻青脸肿，狼狈不堪，这是孩子第一次动手跟人打架。
一群半大小子将小孩围在圈内，指指点点，口不择言，有人说这小子居然还敢动手，打不死他，有人说这小子的爹害死了那么多族人，就这么死在外面真是便宜他了，也有人说这小子生来就是个祸害，可别再动手，不然发起疯来可就不得了了，还有人说让族长把他们娘俩都赶出去。
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挤进了人群，张开双手护在孩子面前。
等到孩子咬着牙艰难的爬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小女孩赶跑了。
孩子强忍着浑身的疼痛，  始终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他的父亲曾经说过，男人流血不流泪。
女孩想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由于再次用力，孩子脚步一阵踉跄，他不能让女孩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被人孤立。
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中的小孩步履蹒跚。
小女孩一路跟随，终于听到前方传来了小孩的声音。
“小蛮，回去，别再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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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小孩站在雨中一遍又一遍地刺出手中的长枪，雨水刺激着身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小孩疼得直哆嗦。
嘴里一直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练好了枪法，爹就会回来了！”
最后，孩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在大雨中嚎啕大哭。
泪水混合着雨水流下。
骨瘦如柴，面容枯缟的妇人强忍着疼痛，双手颤巍巍地扶着门框，将孩子喊进了屋内。
昏黄的油灯下，小孩尽量背着光线，不让娘亲看到脸上的瘀伤。
其实有些多余，被病痛折磨的妇人视线早就模糊。
妇人颤巍巍地拿着毛巾想帮孩子擦拭身上的雨水，小孩乖巧接过，自己擦拭起来。
妇人用尽力气凝视着自己孩子的脸庞，尽管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但是小孩的容貌早就己经刻在了妇人的心里。
那天晚上，妇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着父亲的过往，说着外面精彩的世界，说着孩子是自己的最爱，很爱很爱，重复了很多遍。
最终，妇人在微弱的呢喃声中，闭眼了。
后来，小孩在一处新立的坟茔前，嗑了三个响头后，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小孩跟着离开，不敢再转回头，嘴里喃喃道：“娘亲，儿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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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孩子趴在了中年汉子宽厚的背上，紧紧地拽住衣袍，不让自己掉下去，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风声越来越大，四周的树叶拍打得小孩脸上生疼。
孩子转头望去，漆黑的山林中隐约能看到几道身影正在奋力地追赶。
中年汉子速度慢了下来，然后悄然落地，将小孩塞进了一个树洞，嘱咐小孩藏好，不要出声。
孩子点头，轻唤了一声，“屠叔！”
汉子将手竖在嘴边，示意禁声。
小孩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费力地往树洞里面挪动。
汉子抓了把落叶挡住洞口，身形便弹射而出，很快树林里便传来了一阵金铁交击声响。
小孩小心翼翼地透过树叶望去，望了一眼便赶忙闭上了眼睛。
几个身着黑衣的武夫跟汉子战作一团，脸上带着的青铜面具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青面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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