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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回


  凤仪宫因现在不再住人显得冷清了些,  只是最近使用的频率颇有增加。

  秦砚约了姜朝在此相见,清净的流水让心情都平静了下来。

  早间果真如秦砚所料,东瑜提起了那封信,  而不知为何这件事又流传于民间。

  逼迫西盉不得不将联姻提上了日程。

  这是姜朝万万想不到的,原本以为自己敷衍任性就能躲过孟经恒的算计。

  无助的眼神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但她一个东瑜郡主,却要对西盉前皇后求援。

  这要是放到之前,她是万万不敢想的。

  “那、那这要怎么办?”姜朝有些坐不住了,“难不成真要我嫁吗?”

  她一个有心之失就定下了婚约,却又不可能退掉。

  听闻西盉已经召集礼部走流程了,  这件事对西盉来说根本没有害处,  他们不可能毁约的。

  “陛下能同意假成亲吗?”姜朝试探地问道。

  姜朝一个东瑜人,  但格外信任这位前皇后。

  她可能觉得能敢于和皇帝和离的女人,  应当不会害别人。

  秦砚叹气,“既然是成亲,  那便没有假的,  跟谁都是一样。”

  更何况大国联姻,  去联姻的人要当作母国半个使者,身处异地母国远水解不了近渴。

  嫁入别国之后,  又是他国妃子,  更是会被处处提防。

  里外不是人。

  “既然是联姻,都是双方各为利益,哪有那么轻松,  说假成亲就假成亲的?”秦砚缓缓说道。

  虽然有很多人会选择为了利益暂时成亲,  名义上是假的,  但还是会产生羁绊。

  好的那会是夫妻和睦,  更多的却是你死我活。

  “好像也是,  难道、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姜朝喃喃自语,像要认命一样。                        

                            

  毕竟还是小姑娘,遇见事了就慌了神。

  秦砚有点惋惜,明明还有家人,但家人却只想利用她。

  既然是这样的家人,也没必要谈什么亲缘了。

  “若你真心不想嫁到也有办法。”秦砚温声说道:“只是不联姻对东瑜没有益处,你可想好了?”

  秦砚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姜朝明显是信任她的。

  姜朝显然有些纠结,“娘娘,若是你选,会如何?”

  “虽然说对自己母国不利,但利益的交换为何要让女人牺牲一生?”秦砚叹了口气。

  “西盉怎么说都不是你母国,让你信任并不容易,我猜你会将命运攥在自己手里。”

  虽然西盉让她嫁的是个假人,甚至随便找个谁都能顶上去。

  但她还是希望姜朝能够逃过这一劫。

  “那该如何做……?”姜朝看向秦砚的目光中多了些期待。

  秦砚凑过去在姜朝耳边低声说着,引得姜朝连连震惊。

  以至于姜朝离开的步伐都是有些虚浮。

  叮嘱好了一切,秦砚也想过,若是东瑜郡主翻脸不认人又该如何。

  那她倒是不怕,一个和离过的皇后很容易与西盉撇清关系。

  秦砚总算将麻烦事交代完了,去春樱下坐了一阵。

  沈旷怕她闷,让人把绿绮送进了宫,还有那本她修改过的琴谱。

  她正坐在琴前松了口气,转眼就见凤仪宫走进一位稀客。

  “你这还有闲工夫和东瑜郡主闲聊?”一丝不屑和难以置信的语气从容太后口中冒了出来。

  “您这也是有闲心到这来?”秦砚笑道。

  容太后轻呵一声,“你是真不上心还是假在这敷衍人?前朝都要再立后了,你还坐得住?”                        

                            

  秦砚眨巴着眼睛,这传到容太后耳朵里竟然变成要立后了?

  “人可是年轻貌美的东瑜郡主,你再不抓紧点都没地方了。”容太后还是那副恶人样,都不愿意多看秦砚一眼。

  秦砚忽然笑道:“您这还是挺关心我的。”

  “谁关心你了!”容太后上下打量了秦砚一样,飞快地白眼,极力地撇开关系,“那东瑜郡主来了之后听说嚣张的很,一点也不稳重,你也就那么点好,是个听话的而已。”

  就这么点优点,就这么点!

  “您是怕您投出去的银子没人管吧?”秦砚忽然说道。

  容太后顿时愣住,倒也是其中缘由之一。

  “您放心,虽说是名义上是我的,但一直是熙君操持着。”秦砚解释道。

  “你这是……”容太后反而没有放心,问道:“还防着皇帝?”

  秦砚瞬时收了声,净没想到容太后如此敏锐。

  “你是怕跟皇帝不能修成正果,所以才将钱财都交给熙君打理,是不是?”容太后越想越不对劲。

  秦砚勉强笑道:“这不是……”

  “你不打算回宫是吧?”容太后步步质问,神情极为认真。

  “这不也是您一开始的意思?”秦砚说道。

  还有一百万两黄金呢。

  “宫中是不是什么好地方……”容太后认真地说道:“可你别负了皇帝的深情。”

  秦砚愿意相信沈旷是一回事,而这深宫皇权又是另一回事。

  “宫中哪来的深情。”

  她还在等沈旷给她的选择,只是能不能等到,那又是一回事了。

  应当没人比容太后更懂这句话了。

  她是先皇的宠妃,可没有一天得到过真情。                        

                            

  而那个男人最后死在她的手下,最后同她说:“这么多年,只有你进得了朕的心……”

  多么可笑。

  但也正如她有过沉溺于宠爱时的天真,此刻她也愿意相信世间不只有这样的事。

  “哀家和先皇没有个好结局,不见得你就没有。”容太后坚定地说道。

  秦砚看着容太后,今日好似有些陌生。

  她会不同吗?

  秦砚笑笑,她赌不起,但是现在还在赌。

  容太后眼神落寞,但她这人可不愿意示弱,想强行换个话题。

  眼睛瞥到秦砚桌上那本琴谱,不由得看了两眼。

  《千山念》。

  “这是皇帝小时候给他的琴谱,这么多年,怕是已经都忘了吧?”容太后十分好奇,但也就是远远看的,“你从哪找来的?”

  “陛下偶然翻出来的。”秦砚拿着琴谱递给容太后。

  这人真是,还真喜欢别人伺候。

  容太后翻看着琴谱,满眼都是怀念,“教皇帝学琴的时候,他才这么大……”

  她手中比划着儿子的身高,就那么一点大,那时多可爱。

  “那时还说,以后要弹给心仪的女子,谁曾想这小子进了太学就不再弹了。”容太后想来心里暗骂,白费她的心思。

  弹给心仪的女子……

  还真是,她以为就是沈旷瞎编骗人的。

  秦砚想到了最开始拿出这本琴谱时,他有没有这个意思呢。

  “倒也是不养在哀家身边,中萃宫竟然也不在意这些,嘁,真没品味。”容太后嘴里念叨着皇太后的不是,眼里却是想着与她越来越远的儿子。

  但秦砚有些奇怪,沈旷那对这首曲子极为熟悉,不像是幼时就不练的样子。                        

                            

  忽然,秦砚好像想通了。

  “你这是改的什么。”容太后嘴角抽动,“当初你寿辰弹时哀家就想说,这可全是感情,技巧是能省则省。不过得了先皇的夸奖就行啊,比什么都强。”

  秦砚心虚,“自然是比不上您的琴技。”

  能在寿辰上拿出来,还是走了捷径。

  “哀家可不会,也就会弹响而已。”容太后不愿承认,把琴谱扔给秦砚。

  眼神落在那名琴绿绮上,听闻这先皇得了绿绮之后就只在寿辰上见过,而后却不知所踪,连她都没碰过。

  还是到了她手里,容太后看着前皇后一阵,不由得叹息一声。

  罢了,她已经决心不再弹琴。

  容太后一再说自己就是路过,看都不看那绿绮一下,转身就想走。

  但末了又像不放心一样。

  “哀家跟皇帝也不亲近,他倒是跟谁都不亲近,难得有他愿意主动争取的。”容太后恹恹地说着。

  “独你一份的好儿,倒是珍惜点。”

  沈旷还真是好人缘,这么多人给他说好话。

  是吗?

  她只知道沈旷五岁就从长春宫到了皇太后那里,跟容太后并不亲近。

  都是这样说的,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

  秦砚望向凤仪宫那较为高的阁楼,那里能看到长春宫的全貌。

  而《千山念》是容太后教的,那熟练的样子并不像丢了十多年。

  秦砚抚琴低笑一声。

  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啊……

  “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您还是直接问比较好。”沈旭断言道。

  沈旷沉默,盯着桌角半晌,“如今提回宫都能让她躲很远,今日才说岂不是罪加一等?”                        

                            

  “您还知道瞒到今日才说不太妙是吧?”沈旭嘴角抽动。

  这比推行新政难多了,甚至不如去给假皇子编造履历。

  沈旷无可辩驳,错过了时机便再难说出口。

  昨日之事不可挽回,沈旭也是神仙难救,不如另辟蹊径,问道:“隋靖回长安的事,您没批吧?”

  沈旷见问起这人,眉头紧皱,“还未到时候,着什么急。”

  “是了,一个武将回不回长安关咱什么事,但是跟秦家有关系的就不一样了?”沈旭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特别还是跟前皇嫂一起长大的那就更不一样了。”沈旭阴阳怪气,觉得这殿内弥散的都是醋味,“是不是啊,皇兄?”

  他这个皇兄,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那份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要一到了皇后身上,那冠冕堂皇的理由那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就是用在了歪地方。

  沈旷绝不承认自己徇私,“巧合罢了。”

  “隋靖年少就离开秦关,走的时候和秦冶大吵一架,能有什么感情值得人嫉妒。”沈旷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虽然这都是他派人查来的。

  沈旭捏着鼻子都能闻到酸味,“是呢,没什么好嫉妒的,为什么不让人进长安?”

  “但是您要不让他进长安,您这婚事恐怕难办。”沈旭摊手,指望着他这个笨蛋皇兄,指不定就变成孤家寡人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沈旷面上立刻阴沉起来。

  别人可以,隋靖不行。

  沈旭叹了口气,这男人小心眼起来真可怕,不由得说道:“隋靖当年上折子可不是为了求娶我前皇嫂。”

  “当然也没差,那不是听说要嫁给我吗,谁听谁不怕?”沈旭对自己也毫不留情,“那是缓兵之计。”                        

                            

  隋靖确实上折子要求娶秦砚,但那是为了让秦砚逃脱皇家魔爪。

  至于为什么没逃脱,那就得问眼前的这位了。

  “没听说过求娶还能作假的。”沈旷义正言辞,坚决不信,“成了亲那就没有缓兵之计,就是真夫妻。”

  沈旭看着这死心眼的皇兄恐怕是没救了,“人现在就在长安城外面,等着您的旨意,立刻入宫,保您复合。”

  沈旷顿时“嘶”了一声,“武将擅离职守,论律当……”

  “哪呢,我这一趟青州,这一路顺手处理了不少案子,您说把证人都带回来。”沈旭大胆发言,他是最会钻空子的了,“他就是其中之一。”

  沈旷咬牙,那确实没错。

  此刻只恨他是个有理智的皇帝。

  见沈旷还不同意,亲弟叹了一声,“这应当算是秦砚最后一个家人了,虽然不同姓,您应当也知道皇后寄了封信到隋家,您要是不让她见……”

  沈旭比了个手势,寻死觅活,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是回来助您复合的,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撮合这个家的。”沈旭作为担保人拍着胸脯。

  亲哥开始动摇,眼神询问着。

  末了,禁不住诱惑的皇帝还是问了出来,“真保复合?”

  “真的,药到病除。”沈旭拍着胸脯。

  虽然他不知道亲哥怎么作妖但今日的地步,但要是关键问题解开了,怎么说也能好一半。

  “您是想拖到宫宴以后,再加上朝中的传闻,想拿那件事留住她,是吧?”沈旭问道。

  进京一日,他便听说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不可能的。”沈旭斩钉截铁道,“除非她相信,即便是您做到了,她也不敢留的。”                        

                            

  秦砚这人他从一开始就看得出,戒心很强,孤身一人能信的人不多,那也就只有亲人才知道如何能说服她。

  “能说动她的人,并不在这。”沈旭说道。

  沈旷觉得自己再看江湖郎中,怎么这么……

  草率。

  但是人到末路,都是死马当活马医。

  “行,让他进城。”沈旷说道:“无用之人应当知道自己什么下场。”

  沈旷极为不情愿,但让隨靖进长安也没有坏处。

  沈旭又好言一番,他亲哥这人也就话里看着凶一点。

  等到沈旭出了广华殿的门,这才放松下来。

  转过头看着那殿宇,不禁喃喃道:

  “不是我说啊……”

  “您这自己抢来的婚事,倒是好好守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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