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章 太苦了，就加些糖
一下来了这么多宪兵，宁府的人哪见过这等阵势，连忙向里面通秉。赛小仙听到下人禀报，心中登时一惊，难道短短几日，自己和宁晓峰的身份就被人发现了？
不过，十三岁登台，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赛小仙，早已处乱不惊。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身份暴露，躲也是躲不过去，于是整了整衣装，移步来到东记银号的前庭。
到了前庭，看见是中村樱子、耿直和徐晓蕾三人，赛小仙心头的石头算是放了下来。连忙迎上前去，笑着说道:“这不是中村长官，耿少爷和徐大小姐嘛，小仙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中村樱子细细端详下赛小仙，笑着说道:“世间还有如此美的女子？一代名伶，果然绝代芳华。”
“哎呦，和中村长官和徐小姐比起来，姐姐都是明日黄花，老掉牙了，哪里像你们那么娇嫩？不知今日中村长官大驾光临宁府，所为何事？我家先生不巧出门了，有什么要紧事，回来我转告一下。”赛小仙娇笑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找你聊聊。”
“那就里面请，刚好从上海寄过来些南美的咖啡，你们一起尝尝。”说着，赛小仙将三人领进了会客厅。
进到会客厅，赛小仙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壶，开始煮起了咖啡。中村樱子走到她身边，笑道:“外国的咖啡苦的很，我是喝不了来。不知道耿直和晓蕾姐能不能喝习惯。”
“我刚到上海时候，也是喝不惯，不过在租界，太太小姐都好这一口，也只好跟着附庸风雅了。时间长了，也就喝习惯，几天不喝，就想的不行。你们要是怕苦，我多加些糖便是。”
“好啊，从小就听过上海，可惜无缘一去，能尝到上海的手艺，也是极好。”中村樱子笑道。
不多时，赛小仙便煮好了咖啡，为每人倒满。
“小仙姐，这苦咖啡里加上了糖，味道确实不错。”徐晓蕾品了一口说道。
“嗯，确实比情报处的咖啡好，耿直你也尝尝啊。”中村樱子对耿直说道。
耿直听了徐晓蕾和中村樱子的话，也跟着大大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道:“小仙姐，还是有些苦，再给我加些糖吧。”
“好好，我给你加些糖。”说着，赛小仙为耿直杯子离又加了一块方糖。
“就你佼性，我们都没说什么，怎么你那么多事啊。”中村樱子白了耿直一眼说道。
“是啊，耿直哥，就你事多。”徐晓蕾附和道。
“那以后你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不再多事了还不行？”耿直皱了皱眉头说道。
赛小仙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格外融洽，说道:“中村长官、晓蕾妹妹，我赛小仙十三岁登台，算是阅人无数，就没见过你们这样不分彼此，亲密无间的，看来，耿大少爷确实有些本事。”
“听没听到，耿直，赛老板说你有本事了，是不是这样啊。”中村樱子磕着瓜子说道。
“我哪有什么本事，你和晓蕾关系好，是你们投脾气，我也没做过什么。”耿直又喝了口咖啡，说道。
“你看，赛老板，耿大少爷他自己都说不是他本事大了。其实相处融洽也不是什么太难的是，就像这咖啡，不必一定要喝苦的。太苦了，就加些糖。过日子吗，甜甜蜜蜜的，不是更好？加上男人中用一些，不添乱，就行了。”
“中村长官，你这是句句珠玑，小仙受教了，受教了。”赛小仙笑道。
“赛老板，这次来除了聊聊家常外，还有件事跟你说说。”中村樱子话锋一转说道。
“哟，中村长官，有什么事？小仙能办到的，你吩咐就行了。”
“那好，我就说说。赛老板上一次堂会，西海关起了无名大火，搅了众人雅兴，包括我在内，那是意犹未尽。恰逢营川兴亚银行开业大典，满洲国军界政界商家名流云集营川，我想请赛老板出山，再唱一次堂会，不知道赛老板给不给我这个面子。”中村樱子盯着赛小仙说道。
听到中村樱子一番话，赛小仙心中一动。之前宁晓锋刺杀伊藤明道大使的计划，本来要靠潜伏在银行中的后勤部主任沈建平来执行，现在沈建平已经离开了营川去了盛京，宁晓锋正为此事一筹莫展，没想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中村樱子竟然找上门来。
不过，赛小仙何等女子，就算本心中狂喜，依旧面不改色。喝了口咖啡说道：“中村长官开口，小仙荣幸之至，不过你也清楚，小仙已经是宁家的人，唱堂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小仙尚需先生同意方可。待先生回来，我和他商议一下，再回复中村长官，可否？”
“赛老板所说乃人之常情，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快刀斩乱麻。既然赛老板需要向宁先生请示，那也无妨，看天色，宁老板很快就能到家了，我们在这等等吧。”中村樱子说道。
“那好，既然天色已晚，那中村长官、耿少爷和晓蕾妹子，你们晚上就别走了，赏个脸，在我这吃顿便饭吧。”
“晚饭就不必了，最近我身体有些虚弱，樱墅已经准备了药膳，就不劳烦赛老板了。”中村樱子又喝了一口咖啡说道。
“是啊，小仙姐，耿直他娘每日都专门为樱子准备药膳汤，就不留你这吃了。”徐晓蕾也说道。
“那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强留了，等我家先生回来，今天就把事定了。”赛小仙道。
……
宁晓锋进到正厅，见中村樱子坐在正中，连忙躬身道：“宁晓锋恰逢外出，未能远迎，望中村长官见谅。”
“不知者不怪，何况我们提前也没打过招呼，冒昧到访，需要见谅的是我。”中村樱子娇笑道。
“哪里，哪里，中村长官这么说，倒令宁某汗颜了。”
“宁老板，你这样就太客套了。我要是真为了公事，就不会是带着耿少爷和徐小姐了。我今天来，就是来聊聊家常的。顺便，有件事找赛老板碰碰的。”
“中村长官有事，尽管吩咐便可，只要是宁家能办到的，定会尽。”宁晓锋说道。
“好，既然宁老板答应的这么痛快，那我就说了。十天之后，是营川兴亚银行成立大典，我要举办场堂会宴请宾朋。这次来，就是请赛老板出山的。宁老板，这就你一句话的事，可不能推脱了。”中村樱子咄咄逼人道。
“这……”中村樱子的一番话，听得宁晓锋心中阵阵狂喜，不过与赛小仙一样，多年的特务经历，已经喜怒不形于色。
想了想说道：“中村长官，这件事我要跟小仙好好商量一下，可否容我两天？”
“宁老板，刚才可是你说的，只能你宁家能办到的，定会责无旁贷，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想变卦了？”中村樱子脸色骤变，冷冷说道。
“这个……”宁晓锋一时不知如何应道，向赛小仙望去。
赛小仙见状，连忙说道：“峰哥，唱一场堂会也没什么，你就答应中村长官吧。”
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二人早已有了默契，宁晓锋听到赛小仙的话，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中村长官，我同意小仙去唱堂会。”
“痛快，宁老板，那就这么定了。”中村樱子道。
“不过，中村长官。你也说了，当天来的宾朋汇集满洲国的政界、军界要员，小仙已经多年未唱这等规模的堂会了，到时候，万一砸了场子，可不要怪罪小仙啊。”
“这有何妨，赛老板的功底我们也是见识过的。不过，正如你所说，当日确实名流云集，整个堂会编排你们要多斟酌一下。当天的庆典分两个环节，先是在银行正门剪彩。剪彩完毕，众人到银行大礼堂听堂会。赛老板，这几天，你可以到大礼堂做些彩排，务必做到让来宾满意。可以吗？”
“小仙定尽全力，让来宾满意。”
“这就好，明天我让平川上尉来找你，碰一碰堂会需要的物件。过两天礼堂就会戒严，你们进出礼堂找平川上尉便是。好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你们了，耿直，晓蕾，咱们走吧。”说着，中村樱子站起身来。
“中村长官、耿老弟、晓蕾妹子，你们留着吃顿便饭吧。我刚从乡下带回了新鲜猪肉，灌了血肠，一起吃顿杀猪菜如何？”宁晓锋说道。
“宁二哥，来日方长，吃饭的机会多得是。中村长官最近身体有些虚弱，就不在你这多留了。”耿直说道。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留了，后会有期。”
宁晓锋将三人送出门外，拉着赛小仙回了房。
“小仙，你跟我好好说说，今天中村樱子来宁家跟你说了些什么。”宁晓锋急着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开始就唠唠家常，后来切入正题，邀请我为开业庆典唱场堂会。我想到你正为无法接近伊藤明道而一筹莫展，便想答应中村樱子。但仔细想想，如果答应的太快，定会引起中村樱子怀疑，所以，我借口需要找你商量，一直拖到你回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天不绝我啊。”宁晓锋长舒口气说道。
“怎么？上面没有取消刺杀计划吗？”赛小仙问道。
“没有，上峰的意思很明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能将伊藤明道刺死，那是大功一件，这种机会，他们不想错过。”
“本以为沈建平离开营川，我们没办法接近伊藤明道了，没想到天上掉了馅饼，不请自来了。峰哥，你说这会不会是中村樱子的阴谋啊？”
“不会的，这件事很明显，就是有人点名想听你唱堂会，所以中村樱子才专程来东记的。不过，如何能利用堂会之机来刺杀伊藤明道，同时还不牵连到你我，就需要我们好好思量一下了。”
“是啊，与之前沈建平执行刺杀计划相比，这次想不被牵连，实在是太困难了。就算你我不亲自动手，由其他人动手，杀手也一定要通过戏班子进到会场。那样的话，你我很难不受牵连。”赛小仙低声道。
“别着急，小仙。离堂会还有十多天，我们还有时间安排。我让金鸡给上面发个消息，看看上面的意思。”
“峰哥，宁家小院那边你也不能总去，总去的话定会被人怀疑，如果宁家小院被查，电台被发现，我们想不被牵连都不可能了。”
“我知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见平川，我让宁贵把账本送过去，金鸡能看懂账本的。”
“这样就好。不过，我总觉得那个中村樱子来者不善，你可要小心了。”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宁晓锋搂了搂赛小仙的肩膀，说道。
……
回到樱墅，已经七点多钟，三人匆匆吃过晚饭，便一起进到中村樱子的房间。
“樱子，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把宁晓锋说服了。”徐晓蕾坐在中村樱子身旁，说道。
“其实也不是我厉害，我总感觉，宁晓锋和赛小仙听到这个消息，好像都有些激动，不知为什么。”中村樱子喃喃道。
“不会吧，我怎么没觉得出来。”耿直说道。
“是啊，樱子，我也没看出来他们有什么激动的神情。”
“说实话，从行为举止上看，我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不过，直觉告诉我，宁晓锋和赛小仙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他们是合着伙在我面前演戏呢。”
“有时候，人的直觉很准的。樱子，那你说，他们高兴什么？现在宁晓锋已经重掌了东记，也是衣食无忧了，没必要再让赛小仙抛头露面巴结要员了吧？”徐晓蕾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总之，我要多留意一下他们。对了，耿直。我听天光医院说，明天上午孙掌柜要出院了，你跟我过去看看。”
“樱子，现在一天事那么多，忙都忙不过来，晚上忙完再去理发店看他，不是一样吗。”耿直不知中村樱子什么意思，随口说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了，孙掌柜是我的救命恩人，接他出院也是应该的，明天你跟我去就完了。”
“行，明天我跟你去。”
“樱子，耿直哥，今天我自己睡，你们早点休息吧。”徐晓蕾站起身来说道。
“晓蕾，你先别走。耿直，你去把晓蕾的被褥捂热乎了再过来，我和晓蕾再说说话。”中村樱子对耿直说道。
“行，我把晓蕾屋子火炉生旺，被子捂热乎了，再过来。”耿直倒是没有怨言，起身离开了中村樱子房间。
见耿直离开，徐晓蕾对中村樱子说道：“樱子，咱们现在这么作弄他，好吗。”
“你看他生过气吗？耿直这一天不知道要自责多少回，选这个对不住那个，选那个又对不住这个，两个都跟他了，他又觉得都对不住了。你越作弄他，他的心里反而越舒服，没事的。”
“这么看，还是你了解他。”
“我了解他有什么用，他骨子里真正喜欢的还是你。只是他觉得有些对不住我，才总跟我献殷勤的。”
“其实，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能感觉出来，他和你一起很开心的。”
“男人，多一个女人爱他，嘴上怎么不愿意，身子没有不愿意的。有件事，晓蕾姐，你说咱们跟耿直都住一段时间了，为什么都没有怀上孩子呢？”中村樱子看着徐晓蕾说道。
“我哪里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啊。樱子，你怎么这么着急要孩子呢？”徐晓蕾不解问道。
“你也不是外人，有什么我就跟你说什么。以前大岛浩夫占我便宜的时候，怕我怀孩子，给我吃过避孕的东西。虽然这两三年他没碰过我，那些东西我也不再吃了，可是我心里总是觉得有阴影，怕以后怀不上孩子。”
“成家两三年没有孩子，后来儿孙满堂的也不少。按老人的话讲，女人开了怀，就连成串了。你才跟他两三个月，着什么急呀。再说，你看我不是也没有嘛，可能就是没到时候吧。”徐晓蕾安慰道。
“也是，哪有那么容易有小孩的。不过如果能早一天有小孩，我的心就早踏实一天。对于耿直，我父亲到现在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总想把我们拆散。哪怕我跟耿直成亲了，我还是担心，我父亲会找机会除掉耿直。要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我父亲再不乐意，也得认了。”中村樱子说道。
“那就让耿大少爷多努努力，早点让你怀上孩子。”
“他倒是挺努力，每次都很卖力气。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担心，要是以后真的不能有孩子，那这辈子就太遗憾了。”中村樱子叹了口气说道。
就在这时，耿直推门进到了屋里。徐晓蕾见耿直进到屋，说道：“耿直哥，我到那屋住了，你好好陪陪樱子，我走了。”
说着，徐晓蕾离开了中村樱子的房间。
耿直看着徐晓蕾离开，向中村樱子问道：“樱子，我怎么觉得晓蕾有些怪怪的，你们说些什么了？”
“说些女人之间的事，你也听不懂，就别问了。早点睡吧，我困了。”
“行。”耿直见中村樱子不愿跟他说，便关上了壁灯，钻进了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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