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鞋
冲刷污秽,不仅是一句比喻,也是现实中的景象。
新联盟解放班达市的时间是今年年初,到如今已接近半年,想当初新联盟打造克林区也差不多用了半年时间。
克林区只是非索港的一个区、人口规模十几万,而班达市却要大得多,总人口达到了一百二十万,但是改造班达市的速度,却并不比当初打造克林区慢。
因为打造克林区是一切重新开始,大家都没什么经验,而如今从非索港那边抽调了八千多名经过培训的干部,大家都亲身经历并参与了改造非索港的整个过程,所有工作都熟练了许多。
重建秩序,包括经济、行政、军事体系,这些自不必多说。在民生方面也有几项重点工作,比如农田水利建设、春耕生产、城市环境改造。
人们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的环境,能够直接影响到精神面貌,这是很直观的、谁都能看得到的变化。当初打造克林区,克林就是干净的意思,谁都能听得懂。这几个月在班达市,同样也展开了一场“爱家园卫生运动”。
重新规划改造城市的道路,修建下水排污系统,在现有的条件下尽量硬化路面,还拆除了一些杂乱低洼地区的建筑,重新安置了居民,让雨季到来时不再污水横流……
镇压了盘踞在各个街区的黑帮势力,禁止了黄、赌、毒、枪等黑帮控制的非法生意后,也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各街区割裂状态,很多措施才能得以落实。
另一项工作是修建公共厕所和垃圾站,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新联盟的重点工程,费了很大气力而且措施相当严厉。禁止随地大小便、禁止随地倾倒各种垃圾污物,成立了环卫部门和城市巡逻队,顺便培训和吸纳了不少就业人口。
这些都需要巨大的投入,对于班达市来说,也算是前所未见的巨资了。
假如说资金,可以说是来自于冈比斯庭、来自于华真行、来自于新联盟,通过一系列的交易关系。若仔细“考证”,又好像都来自于杨老头,因为如今的春容丹都是杨老头亲手炼制的。而杨老头又好像不管闲事,只是布下九转紫金炉大阵炼制了一批春容丹。
新联盟投入的不仅是资金,想改造这里仅靠花钱是没用的,它动员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生产能力……
花钱买东西,其实只是一种表象,它代表的是的劳动储备与生产结果,假如生产能力跟不上,又上哪里能买到东西呢?
钱在华真行的手里,可以进口各种物资、请东国团队来建设各种工程。可是班达市居民的生活物资假如都需要进口的话,代价和成本未免太高了,相当于只投入不产出,当地首先需要建立起经济的内循环。
新联盟的辖区内已不再使用几里币,要么是东国币,要么是供销社发行的购物券。购物券可以买到各种生活物资、常用生产工具,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当地自产的,主要来自于欢想实业下属的各个经济单位。
假如不是非索港已有一定的生产能力,新联盟也不可能以这么大的动作去改造班达市,几乎将这座城市接近一半的成年人口都转化为了劳动力,发给他们报酬,并调集了大量的物资供应,让他们可以用劳动报酬买到需要的东西。
因为种种原因,人口素质相当低,因此劳动效率也非常低,这暂时也没办法,就算想改变也需要一个相当长期的过程。
尽管如此,根据墨尚同的计算,经过年初简单而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以及新农垦计划,待到今年雨季结束后,仅班达市一地的农副食产量,就可以养活至少五百万人口。
所谓养活,指的是在现有的生活水平基础上,保证五百万人可以活下去。但是人们不可能只穿着破布衣服每天吃木薯,新联盟改造几里国,就是要让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目前的成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为新联盟下一步解放瓦歌市、进而解放几里国全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至少能保证解放几里国后,在全面整顿时期不会发生饥荒。
班达市是几里国的北方重镇,原守卫阵线的大本营,它的基础条件比非索港好太多了,假如按前些年的水平计算,其生产总值大约是非索港的五倍。
其支柱产业是农牧业、手工业、旅游业以及少量轻工业。重工业也有一些,比如矿产,则基本被国外的矿业资本集团所控制。还算现代的电力以及通讯产业非常薄弱,原先都被守卫阵线所把持。
其境内有三条河流与众多支流,虽然气候上也分大雨季和小雨季,但农牧业条件要比非索港好得多。
华真行花了很大气力才在非索港打造了一个北洛河流域,而这里只要经过相对简单的建设改造,就可以建设出规模相当于十个非索港农垦区的现代化农业生产基地。
新农垦计划有很大一部分区域原先位于国家公园内,是传统的旅游观光团宿营区。新联盟重新做了规划,改造成现戴的农牧垦殖区,此举也引起了国际上好几个环保组织的抗议。
原先班达市放着最合适的地方不搞农牧开发,也是因为有利可图。划出了面积巨大的国家公园,能够得到境外慈善机构的捐助。只要当地政府派人维护和保护国家公园,每年都有钱拿,所以守卫阵线也乐得如此。
新联盟为此专门出具了一份报告,表示新的农垦计划不会影响到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栖息。而且有了农牧产出,当地人才能有生存保障,以生存为目的的猎杀行为才能从根本上杜绝。
当地政府还重新划了一片面积更大也更合理的地方,纳入了国家公园。这片新地方原先是国家公园旁边的狩猎区,海外游客只要购买了狩猎许可,就可以在当地武装保镖的陪同下去打猎,如今也划入了国家公园的保护范围。
这份报告并没有起到作用,境外机构的环保援助还是停了,班达市这边每年损失了几百万美元的外汇收入,算上旅游业的间接损失可能会更多。新联盟同样没有改变初衷,还是照常实施了新农垦计划。
石双成来到的,就是一座班达市,有些凌乱但并不混乱,有些忙碌却充满朝气。
以往每年的大雨季,很多人是不干活的,也无活可干。当地人在雨季来临之初在田地里撒上种子,和野种也差不多,等到雨季结束后便可收割作物。小雨季的时候也可以再来一次,到冬天还可以再收获,只是产量要低一些,主要作物一年大体可以收两季。
雨季的大部分时间,很多基本上就是喝喝酒、搞搞歌舞。有少数人可能会在工厂或作坊打工、去河流浅滩上淘金,换点钱回来继续喝酒、赌博、抽叶子。得益于当地的气候条件,下雨也不算冷,家里只要有屋顶能睡觉便冻不着,能找到吃的便能生存。
可是今年的情况不太一样,雨季仍然有很多人在工作,居民们走出家门参加各种有组织的活动,积极分子们还可以参加新联盟组织的各社区培训补习班,想成为后备干部必须要通过考核、拿到补习班的文凭,然后进入实习。
经过改造后的城市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街头还有维持秩序的巡逻队不时走过,带着橘红色或蓝色袖章,他们都穿着鞋。
不是草鞋,雨季并不适合穿草鞋,而是用废旧轮胎改制的凉鞋。外胎做鞋底、内胎做鞋绊,不仅可以保护脚底不被扎伤,更主要是防止各种寄生虫感染。
新联盟干部都得穿鞋,这是纪律要求,很快也形成了一股新风尚。新联盟以及欢想实业雇佣的当地人,鞋子是免费发的,算是工作报酬的一部分。
这样的凉鞋供销社也有售,价钱也不贵,供销社里当然还有更好的鞋。在这段时间,班达市发生过很多起抢鞋事件,外人很难想象用废旧轮胎做的凉鞋居然也会被抢。
可是不少当地人原先就是这个脾气,看见谁脚上穿了新鞋而自己脚上没有,仗着人多势众或有凶器在手,直接就逼迫对方脱下来给自己。
新联盟虽镇压了各个街区的黑帮,但不少人还保留了原先的行事习惯,市政部门为此还组织了专项的整治活动。这令当地土著居民非常惊讶,执法部门居然会管这种事情,甚至有社区街道工作人员挨家挨户调查走访……
夏尔原先有十篇演讲,最近居然特地增加了一篇。这第十一篇演讲的题目是《保护每个人的鞋》,这篇演讲稿不是沈四书写的,而是夏尔的自行发挥,专门针对现实中遇到的状况。
按照夏尔的说法,假如新联盟连群众脚上穿的鞋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保障人们的生存与发展权益?
石双成逛班达市的时候,看见了很多群众集会,在空地上搭了个简单的台子和雨篷,既表演话剧也播放夏尔的演讲,很多时候还开群众批判大会,而当地人居然都喜欢冒雨观看。
石双成第一次看见这种集会就很好奇也很惊讶,在人群中驻足观看了半天。当众被控诉的有五个人,挂着黑帮残余分子的牌子。
这五人原先是肉市帮的帮众,并非核心骨干,所以既没有被镇压也没有送到水利工地上接受劳动改造,被批评教育一番之后就放了回去。
结果这个五个人又结成了一个小团伙,专门在僻静的地方抢凉鞋,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穿,而是抢了之后,攒够一批便拿到街区去卖。
有被抢者向联合执法部门举报,这伙人受到了惩罚。但他们又私下找到了自己怀疑的举报者,其实是找错了,却用刀将对方捅伤,最后导致身亡。
这种事情在原先的班达市很常见,帮派分子之间的冲突报复事件太多了,原因往往都是因为不起眼的小事,可在如今的班达市就算一个大案子,赶在风口浪尖,被新联盟重点督办。
批判会现场来的人很多,社区工作人员还组织了一批街坊邻居,登台揭露这几个人曾经仗着黑帮势力怎样为非作歹、接受新联盟改造后仍死不悔改。
总之现场批判的并不仅是他们今天的犯罪行为,也包括那个旧的时代的恶劣,还有社区干部当场宣讲,告诉人们一定要坚决打击旧时代的恶劣残余。
这五个人被集会批判之前,其实已经被判决了,集会之后便押走行刑。然后又上来了一批人,挨个承认自己的错误、向在场的公众们道歉,并表示今后一定要维护新秩序、做一位行为良好的新市民。
这几十个人其实也没犯什么大事,都是因为当街随地大小便被巡逻队抓住的,这种事在以前没人管,而现在却是被禁止的。
石双成在台下观看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那些人犯了罪,已经被执法机关抓住了,直接处罚就行了,该罚款就罚款、该坐牢就坐牢、该枪毙就枪毙,为何还要拉到台上让群众集会批判呢?”
曼曼解释道:“就是为了教育群众啊!当大家清楚他们受到了怎样的处罚、又为什么会被处罚,这么做是为了扩大宣影响。这是不仅是普法宣传,也是政策宣传,告诉所有人现在不一样了,为什么不一样……”
华真行苦笑道:“在欢想实业的高层中,法律部主管董律师,也曾经问过和你差不多的问题,他认为这么做是在侮辱人格。但是柯夫子说,首先要有社会共识、去形成健全的人格……后来董律师也改变了看法。”
当那五名罪犯被押走,台上又来了十几个人向公众道歉的时候,石双成忍不住又问道:“你们怎么连女孩子都不放过?这也太羞耻了……”
因为当街随地大小便,被拉上台被群众批判的也有好几个女的,十七、八岁的年纪,在石双成眼中可不就是女孩子嘛!因为这种事面向这么多人道歉,被大家指点议论,确实够羞耻的,简直是一种羞辱。
华真行叹了口气道:“那也得先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羞耻……”
他特意解释了一番。当地很多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羞耻观念,大多数时候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却有着莫名强烈的自尊,有点破事便宣称对方冒犯了自己,而自己犯了错脸皮还挺厚,能不承认就不承认,反而会翻脸指责那些指责他们的人。
所以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其实挺难处理的,新联盟根据在非索港的经验,不得不用了这一招,就是发动群众进行批判、让他们当众认错向社会道歉。攒够一批定期拉上台,成效倒是很显著,如今这种行为已经越来越少了。
广任看到的东西显然更多,他也叹了口气道:“看似很简单的手段,其实背后必须有一个非常强力、思想也非常统一的执行部门;看似很简单的事情,便是移风易俗,重在教化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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