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美梦还是噩梦
带着顾渊知一直逃亡了三天三夜，等到那法器彻底没了灵力可供持续飞行，江寒轻几乎是脱力地从上头栽了下来。也好顾渊知下意识地接了?她一把，没有让她直接摔在地上。
而这也正是证明了顾渊知不是全然没有知觉，残存在他体内的几许残魂似乎还留着他对江寒轻的熟悉，让江寒轻不由地心中滚烫。
就像是之前几乎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此时却得到了一线希望，让她对接下来的日子也多了几分盼头。
“阿知，我饿了。”江寒轻实在是没了力气，躺在一摊水边一动不动，弱声弱气的对旁边那个身影说道。
然而顾渊知毕竟是丢了十之八九的魂魄，哪怕两人之间曾签订了鬼仆的契约，他也并不能她的话中提取直接的指令，只是在原处一动不动。
原本向来盛着淡漠的眸子此时似乎更添了几分空洞，江寒轻一时之间又觉得犹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下来，让她又从那片刻的庆幸之中沉淀下来。
“你去替我捉鱼吧，咱们今日做烤鱼吃，也好叫你尝尝我的手艺。”
江寒轻这话说得已经是十分明白，身为鬼仆就算没有思想，对于主人的指令也都能完成，是以江寒轻话音刚落，顾渊知便转身去了小谭中捉鱼。
眼见他半条腿似乎都入了水中，捉鱼也是用手，江寒轻不由出神，想起了那如在梦中的两年。
以八九岁的身体朝顾渊知撒娇，江寒轻可谓是做的得心应手，有一日好不容易他能让自己休息一日，江寒轻便缠着他去了山上，说是春日风光正好，不踏春多少有些可惜。
彼时顾渊知是不愿浪费这个时间的，毕竟就算不修炼，他还有许多待办的事情让他脱不开身，然而江寒轻的软磨硬泡也总是叫他无法，当日被磨了半个时辰，他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三月末芳菲散尽，漫山遍野如同铺就了一段红绸，叫人不忍踏足，江寒轻在林间寻着无花之处落脚，顾渊知则是跟在后头，蹙眉瞧了半天，还是冷声提醒了一句。
“小心看路，别晃晃悠悠的没个正行。”
江寒轻听着却也不怕他，脚下仍是蹦蹦跳跳，口中则是慢悠悠回道：“这落红满山本是风景，若是踩坏了，可就不美了。”
顾渊知一个男子，多年来又是只顾修行，哪里会理睬她那“美与不美”的感慨，只道：“你若真是可惜，那便下山去。”
话音刚落，江寒轻便一脚踩在了那落花之上，原先粉嫩的花瓣直接被碾入泥中，是真的不美。
“阿知啊阿知，”江寒轻轻叹一声，语气中颇为感慨，“你总这么不解风情，以后可是讨不到老婆的。”
顾渊知没回，只是当江寒轻提出自己想吃鱼让他去捉时，后者却直接把她丢进了水里，冷声道：“将神识探入水中，数数这湖里有几条鱼。”
被湖水浸湿了半个身子的江寒轻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蹲在水边数鱼，数了几个数，就把顾渊知在心中骂了几遍。
到最后哼哼唧唧地要鱼吃时，顾渊知连手也没抬，便是两条最肥美的鲤鱼自个儿跳了上来。
哪里像现在这样，还能见他下水狼狈的样子。
江寒轻心中有些闷，干脆不去看顾渊知，而将目光转向那明媚的天色。
万鬼阵时天色骤变，宛如要降下一场浩劫，可这大劫才过去半月，却依旧有艳阳高照的时候。好似在告知世人，纵然有再多的变化，也没人能逃得过天道。
江寒轻甚至有点想认命了。
正这么想着，水岸边便有一阵动静传来，江寒轻循声望去，正是顾渊知出水上岸，手中抓着两条鱼。
这一幕若是放在往常，必能叫江寒轻觉察出几分反差来，但正因她知晓顾渊知不会做这种事情，才会转开目光去生火，不再看他。
顾渊知也不动，岸边的石块上他端正坐着，如一座雕像，连眼睛也不会眨。
这一片小谭隔绝人烟，流水不腐，养的鱼也是鲜美，便是没有调料味道也不错。江寒轻烤好了一只，下意识就往顾渊知面前送。
然而接触到他无神的目光，她才扯开嘴角。
“倒是我忘了，你不能吃这些。”
似是一句感慨，却说得无比心酸，江寒轻长长舒了一口气，将另一只鱼放在火上炙烤。
最后两只鱼都是江寒轻一人吃了，补充上体力，她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走吧，还得继续赶路呢。”
顾渊知于是缓缓起身，只是身形明显一晃，迈步的动作也有些怪异。
江寒轻自是察觉到了，让他坐下抬脚，果然在他脚底发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死人是不会流血的，那被石头戳穿的伤口皮肉翻开，经水一泡变得灰白。
江寒轻眼眶忽而就红了，她紧攥着那块石头，直到自己的手心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染上他浅色的华服。
那股无力感却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就像回到了十岁那年的万鬼窟，面对厉鬼环伺，她孤立无援。只是再没了阿知。
正这么想着，面前的人却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手指轻柔掰开。
他不言不语，却以最笨拙的方式，继续着阿知对她如春风细雨般的关心。
江寒轻再没忍住眼中的热流，泪水自她脸颊不停滑下，滴落在顾渊知已经泛着青灰的手背上，她如同一只困兽，将脸贴在他冰冷的掌心，妄图汲取他的温度。
可是没有，她的阿知不过一缕残魂，而现在则是一具将要腐烂的尸身。
至于重生的那两年她所触及到的温暖，成了眼下最大的不真实。
“我究竟是做了一场美梦，还是噩梦呢？”江寒轻弓着脊背，一声呢喃细不可闻，“若真是一场梦，?那叫我死在梦里，我也甘愿。”
微风轻轻过，将那尾音吹散在偌大的平原。没有人回答她究竟为什么会梦见那一场，就像谁也不知哪个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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