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陆呦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从街市上大包小包地采买了半马车的东西回府,回来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这可是陆呦记事起头一回入厨房,惊的那些个厨子伙夫摔坏了一口锅。
国公府的厨房其实不大,主要是府上主子少,陆山也一直没再娶妻抬妾,偌大的镇国公府就孤伶伶的三人,大多数时候陆鸣也驻守关外不在上京。
陆呦有时候也会觉得孤单,便会拉着老管家秋云她们一道用膳。
陆呦撸起了袖子,用力地揉着面团儿。
她想,靖安王府也不小,谢檀儿和清时哥哥也不住在一起,那清时哥哥会孤独吗?
陆呦想到谢清时可怜兮兮的模样,擀面皮的时候就更有劲了些。
秋云被她那噼里啪啦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道:“小祖宗,轻点儿,太薄容易露馅儿!”
“哎呀,我知道啦!”陆呦笑嘻嘻的拿起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语气颇为骄傲,“你瞧!这不挺好嘛?爹爹就爱吃皮薄馅多的!”
整整三个时辰,小祖宗揉坏了三坨面,摔坏了一口锅,厨房差点失火一次,这才做出了三碗瞧着勉强还能看的翡翠虾饺。
陆呦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份沥干,用瓷碗装好放进了食盒里。
“春杏,时辰不早了,你把这份翡翠虾饺送去靖安王府给刘伯。”
末了,她似又想起了什么,紧张兮兮地补充了一句,“防着点清时哥哥,要是被他瞧见了肯定喂小狗了。”
厨子立在一旁有些局促,一时间也摸不着准陆呦的主意,便问道:“那晚膳……”
陆呦看着满满的两碗翡翠虾饺,爽快地摆了摆手,“不必准备爹爹和阿兄的份了,帮我煮一碗面就好。”
说实在的,厨子们也忍不住替国公爷和世子捏了一把汗。
傍晚陆山和陆鸣自军营中赶了回来,这般舟车劳顿就为了陪芃芃吃上一顿晚膳,可行至膳堂时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一丝饭菜香不说,连厨房里的油灯都没亮。
陆山和陆鸣相视一眼,颇为戒备地推开了膳堂的门。
没想到的是,迎面而来的不是刺客贼子,而是一个脸上和头发丝上都沾着面粉的陆芃芃,她笑嘻嘻地抱着陆山的胳膊撒娇,“爹爹!阿兄!你们可算回来了!”
陆山瞧着自己这个长不大的女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哪来的小花猫?还不快去洗洗。”
陆呦连连摆手,“不急不急。”
说着,她将二人带至桌前。今日桌上的餐食被一个米白色绣着花样的小罩子罩了起来,隐约还能瞧见热气透过薄薄的罩笼往外冒。
陆山和陆鸣落座,边净手边打趣,“这是什么呀芃芃?”
“爹爹,阿兄,芃芃今日下厨了!”边说着,陆呦边献宝似的掀开了小罩子,“噔噔噔!瞧,这是什么!”
小罩子底下露出了两只盛面的大碗,汤底奶白,面上飘着几根葱绿的菜叶,再看底下似乎有面团的身影。
陆山大掌一挥,在陆呦的脑袋上揉了揉,“芃芃怎么知道爹爹想吃面疙瘩了?”
陆山笑的爽朗,话落还一把拉过大碗,凑近嗅了嗅,“香呀!芃芃做的就是香。”
面疙瘩?
陆呦盯着碗里的虾饺有些怔然,虽然这卖相是差了点,可也不至于瞧不出来吧?
她叉着腰,有几分委屈,“爹爹!你再瞧瞧这是什么?”
陆山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这不就是面疙瘩么?
见陆山不语,陆呦只好将希望寄托在陆鸣身上,“阿兄你说,这是什么?”
陆鸣其实也拿不准碗里的到底是何物,他扫了一眼边上侍奉的丫鬟们,秋云那几个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唇瓣紧抿着,似乎在憋着笑。
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猜的吃食,要大胆点猜了,应该同他认知里的吃食有些许偏颇了。
在陆呦炽热地注视下,陆鸣试探性地问,“这是菜面?”
陆呦皱了皱眉,又凑过去看了一眼,也不至于面目全非啊……不至于,真不至于!
陆鸣又问,“汤圆儿?”
“阿兄!”陆呦病恹恹地在凳子上坐下,“有没有可能,他是翡翠虾饺?”
她托着腮,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委屈。
瞧出女儿的失落,陆山佯装镇定地用勺子舀了几下,面是面,翡翠是翡翠,虾也只是虾。
可这毕竟是闺女头一次下厨,卖相不重要,心意诚可贵。
他动作飞快地用汤匙搅和了几下,点头应和道:“爹爹听芃芃这么一说这会儿再仔细瞧瞧,倒真是有些翡翠虾饺的意思!我尝尝……”
陆山吃了一个“翡翠虾饺”,没嚼两下嘴巴里就传来了嘎达一声,神色一时变化莫测。
“爹爹怎么了?”
小厮倒是有眼力见,飞快地递了块帕子过来,陆山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一瞧,肉馅里竟然裹着一小块碎骨头。
“咦?怎么会有骨头呀?”陆呦眉头耷拉了下来,疑惑地回眸望了秋云一眼,“我方才把排骨也剁进去了吗?”
陆鸣瞧着自己迷糊的妹妹,吃的战战兢兢,不过好在他连吃了几口都没吃到排骨碎。
陆山漱口过后又是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口,他看着自己的满脸期待的小女儿,笑了笑,“芃芃不饿?”
闻言,陆呦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学着小猪的模样打了个饱嗝儿,“余下的虾饺给清时哥哥送了一份,就不够吃啦,所以芃芃就用了碗面。”
陆山和陆鸣相视一笑,一是觉得芃芃真可爱,二是希望靖安王府一切都好。
见国公爷和世子吃的正欢,秋云默默地退了出去,她招手唤了一个小厮过来,吩咐道:“去街上药房里抓几副止泻和调理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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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慢吞吞地爬上枝头,家家户户已经熄灯就寝了,谢清时这才自玄武门里出来。
马车坐闷了,他便下车同堇色前后走在凌云巷,朦胧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偌大的官道就这么一抹孤伶伶的身影走在前头,瞧着真是冷清极了。
谢清时想起起前日在朝堂上提及的和亲一事,不由地皱起了眉。
思索片刻,他问,“上次让你去查的,可有适合的人选?”
堇色压低了嗓音,“爷,仅有四人合适,分别是安平郡主、相府沈姑娘、国公府陆姑娘、尚书府袁二姑娘,不过……安平郡主深居简出,沈姑娘怕是丞相不肯,而且皇后娘娘有给沈姑娘赐婚之意,至于陆姑娘……”
提及陆呦,堇色左右为难了起来。一边是适龄的和亲人选,一边是靖安王府未来的王妃。
“陆姑娘和爷有婚书在身,就算爷不认……国公和圣上也不会应允的,再说了,陆姑娘知晓了一定会闹的天翻地覆的,就算和亲也会搅得天翻地覆的。我瞧着,袁尚书之女,最为合适。”
想到那朵小娇花脑天闹地的模样,谢清时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勾出了弧度。
他的双目生的十分好看,笑起来竟也是含着情的,如今笑意盈盈的模样和往日的杀伐果断的摄政王判若两人。可惜堇色走在他身后,便也看不到这一番清风霁月的光景。
后来的一路上,谢清时想着所有人口中的那一份婚书。
其实婚书上藏着一个秘密,但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
回到靖安王府已是子时,还有厚厚一沓密报等着谢清时过目,他靠在椅背上按着眉心试图缓解疲惫,可浑身的倦意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回想今日又是焦头烂额地忙碌了一整日,连点心都没顾上吃一口,如今坐下来倒觉得饥肠辘辘了。
他原是想唤人去厨房下一碗面,还没开口叫人刘伯就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食上来。
这碗面食的卖相不怎么样,入口的口感也咸的过头,隐约还能在肉馅里面吃到碎骨肉,谢清时皱了皱眉头,放下勺子去找水。
“您慢些!”
刘伯似乎也是早有准备,贴心地递了茶盏过来,谢清时接过一口饮尽。
放下茶盏的时候,他满脸疑惑地望了刘伯一眼,眼神里似乎在说,这是人做出来的吗?拖出去砍了。
刘伯憨憨地耸了耸肩,“这是陆姑娘命人送来的,我瞧着应该是她亲手做的面疙瘩。”
面疙瘩?
谢清时挑眉。
他又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子,忍着咸味细细尝了一个,“这是翡翠虾饺。”
话语间,是说不出的无奈。
当夜,陆山和陆鸣的院子里的灯亮了一夜,小厮跑进跑出的送药。
靖安王府也没好到哪里去,谢清时面色苍白地靠在软塌上,眼瞧着是镇定极了,实则翻着书页的指尖都在轻颤着。
谢清时咬着牙忍着,实在难受时,他便将头一偏,埋进了软垫中。
他常年用膳没个准点,这缺一顿那少一顿,身子早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爷,药来了。”
堇色端着药推门进来时,就瞧见了谢清时这幅可怜弱小的模样。
看到主子这幅模样,堇色忽而灵光一闪回到了他刚来靖安王府的那一日。
那傍晚下了好大的雨。
爷在雨幕中跪了三个时辰,身上的鞭痕皮开肉绽的,伤口被雨水冲洗的发白,血混着雨将他的白袍染的泛了红。
年幼的小姐哀求着夫人,直到她哭的快昏厥过去,夫人才下令免了爷的罚跪找了大夫草草地上了药,随后便将爷一人关在祠堂中眼不见为净。
当时刘伯瞒着夫人偷偷起夜熬了药差他送进屋中,那天夜里,爷也像此刻这般难受的窝在软塌上,一眨眼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送药的人还是他。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软塌上重叠……
谢清时支着身子瞥了一眼愣神的堇色,拍了拍桌沿,“愣着做什么?”
堇色猛的回过神来,将药呈了过去。
小小的一碗药一口就没了,谢清时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卸了力气摔回了软塌上。
他咬着牙,手臂搭在眼上挡着光,下了最后通牒,“跟刘伯说,日后陆呦送来的吃食一律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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