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做暗卫最重要的是什么？

　　十三最近十分刻苦。

　　每日，天尚未明，他就已经披着满身晨露开始在庭院之中练武。

　　待燕辞睡醒后，十三又带着凇雾一同陪着燕辞早训。

　　如今人手又多了一个赵毅，午膳时便由赵毅随身护卫。十三自己胡乱吃过午饭后，就睡一个时辰的午觉。

　　待燕辞自父皇的主殿回到自己的偏殿后，十三又与燕辞一同看书。

　　他看得十分认真，有时甚至还会将不懂的地方抄写下来，问一问燕辞。

　　晚间燕辞将自己锁在房中写写画画的时候，十三也不再带着凇雾去四处玩耍了。

　　他通常会将隐在暗处的赵毅拉出来打上一架，美其名曰：“切磋有易于武学的精进。”

　　由于十三平日里与燕辞更亲近些，是以赵毅也未曾有任何拒绝之语。

　　起先，赵毅只悲观的觉得，即便自己拒绝，十三去向燕辞求一个命令，他也仍是要陪着他“切磋”的。

　　届时不光得罪了十三，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费力不讨好，何必多此一举。

　　后来，赵毅发现每日十三与他“切磋”时，皆是毒心辣手、不留余地的。与他口中的“只是切磋”并不是同一回事。

　　赵毅左思右想，最终想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那便是：他的到来，剥夺了十三的“唯一性”，使十三不再是小公主身边唯一的侍卫。所以便借口“切磋”，事实上只是想与他打架出气的。

　　于是赵毅便也逐渐认真起来。

　　打着打着，一来二去，竟也有些敬佩起这个少年的毅力来。

　　燕辞本以为十三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毕竟人生在世，总会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是一事无成的，免不了下定决心要努力一番。

　　可这种心态以及努力，通常也就只能坚持一小段时间。

　　但令燕辞意外的是，已经几个月过去，十三似乎并没有任何懈怠的情绪。

　　终于有一日，在凇雾因为没有人陪它玩耍，可怜兮兮的在燕辞桌上趴成一滩的时候，燕辞实在忍无可忍，开口询问：“十三，你近日是抽得什么风？”

　　正将头埋在书里的认真苦读的十三被吓了一个机灵。他抬起头来，神态怔愣，似是不知道燕辞突然的火气是从何而来。

　　燕辞看着十三呆愣的模样，揉了揉头道：“凇雾这段时日越发的没精神了，你怎的突然不陪它玩耍了？”

　　一旁的趴着的凇雾十分配合的哼唧了几声。

　　十三仍是呆愣的模样，说道：“我忘了……”

　　原本正在装可怜的雾凇瞬间炸毛，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十三肩膀上，对着他的头就拍了一爪。

　　十三终于回过神来。

　　他连忙站起身，像从前那般立于燕辞身后，低着头请罪：“属下知罪，请公主责罚。”

　　燕辞有些疑惑，问道：“你有什么罪？”

　　十三只觉得燕辞是想让他反省检讨，便回答道：“近日没有尽心保护公主，是属下失职了。”

　　燕辞认为对方没有领悟到重点，摆了摆手道：“倒是也没什么需要保护的地方。”

　　十三见燕辞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忙又说道：“十三于公主身侧坐卧读书，是属下僭越了。”

　　燕辞彻底晕了头，随手将手中的狼毫笔置于书案上，轻声道：“十三，我只是觉得你……近来心态出了些问题。”

　　十三没有答话。

　　“你每日这般熬法，不到一年身体就垮了。”燕辞复又说道：“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与我听听。”

　　十三有些踌躇，他搓了搓手，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良久，才缓缓道：“属下认为自己不够强。”

　　燕辞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顿了片刻，随即领悟：“是因为那日，我说你一人护不住我？”

　　少年点了点头。烛光摇摇晃晃，映在他的脸上，竟烘托出几分可怜来。

　　燕辞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面上冷漠的少年，心思居然是如此的细腻，会将她的一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她柔声安慰道：“能成为暗卫，就说明你于武学方面已经是佼佼者了。”她回过头：“十三，这世间强大之人如过江之鲫，若是永远都与旁人相比，必会失了本心。”

　　十三沉默许久，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有时得到的多了，会更加害怕失去。”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面前的人，只自顾自说道：“公主，这段时日，属下十分畅快。我做了太久的影子，如今立于阳光之下，总觉得这不是自己配得上的生活。”

　　“我想再努力一些，功夫比其他人都强一点。看的书比其他人更多一点。”少年神色黯然：“我想留在你身边，不想被人轻易替代。”

　　十三闭上眼，长长呼了一口气：“我不想再回到黑暗中去了。”一段话说完，十三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他的双手垂下，像是正在等待审判的犯人。

　　惧怕和憧憬，都是他不该有的情绪。若是有了，便是失格的暗卫。可他仍是将这本来应当小心藏起来的心思，对燕辞如实相告了。

　　“十三，你可知晓，作为暗卫最重要的是什么？”少女特有的声线令十三心中一震。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在斥责他肖想不该想的东西。

　　十三紧紧握着双拳答道：“清醒、克制、不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少女冷声打断：“是忠心。”

　　燕辞站起身来，似是觉得自己有些矮，于是又站到了楠木椅子上，她俯视着面前的少年，认真说道：“唯有忠心，方得长久。”

　　十三抬起头看向燕辞，眸子里尽是讶然。

　　“十三，我相信你的忠心。你无需过多忧虑。”她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坚定。

　　此时的少年，心中似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他只静静站着，看着眼前的少女。

　　分明两年之前，他还认为她只是个娇气顽劣的小公主。如今，却宛若神邸，将他自浑浑噩噩的黑暗中拉出。

　　这一幕，正正落在蹲在房梁上的赵毅耳中。

　　原本他只是有些好奇，为何十三每日找他“切磋”。想趁屋内二人独处之时听一听，看看能不能听到些许缘由。

　　此刻他眯起眼，有些疑惑。这小公主，为何会有如此见地？

　　忠心。

　　你便是知晓这个道理，又如何呢？赵毅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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