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与你共舞一曲

　　四月，莺飞草长。

　　纵使燕辞始终逃避着去探望她的两个弟弟；纵使她始终克制着不去打探万如雪的消息。

　　可生日宴这一天，仍是如约而至。

　　两年，燕辞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重新与她相识。

　　这一次，燕辞再也不是受人威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公主。所有亏欠万如雪的，她一定竭尽所能的偿还。

　　燕辞坐在高台之侧，礼貌且疏离的回应着奉上贺礼的各个京城贵女。

　　脂粉、香丸、首饰、钗环，皆与前世相同。前世的她只喜欢这些女孩家的东西，每个都爱不释手。

　　可如今的燕辞，只觉得这些皆是无用之物。

　　她只静静望着那个此刻正跪坐于席间的少女。万首辅似乎正对她说着什么，万如雪神色闷闷，只微微点头回应。

　　而后首辅拉着万如雪站起身来言道：“今日公主生辰，乃是普天同庆的吉祥之日。小女想为公主献上一舞，准备已久，还请……”

　　客套的话方说了一半。

　　“准。”帝王饮尽了杯中清酒，正在兴头上，当即挥手准允。

　　“父皇。”燕辞凑近燕闻泽，轻声道：“儿臣也想共舞。”

　　帝王闻之一愣，他从不知自己的女儿何时学会了舞乐，只茫然应到：“今日乃是辞儿的生辰宴，自是随你开心。”

　　燕辞笑容灿烂：“多谢父皇。”

　　燕闻泽仍有些恍惚，见燕辞笑得如此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燕辞转头看向宴席之上神色郁郁的女子，朗声道：“既是准备已久，辞儿也该承了这份心意，与首辅千金共舞一曲。”

　　万如雪猛然抬头，视线与燕辞相接，只见其眸中含着笑意，并不似有意为难的样子。

　　可这双人共舞，若是未经排演，多半是会错漏百出、惹人笑话的。

　　万如雪不知燕辞有何用意，一时间手足无措。

　　可燕辞确是一派淡然模样，随宫女入了后殿去换舞衣。

　　万如雪自然不敢怠慢，亦前去更衣。

　　待燕辞穿戴完毕，回到席中之时，万如雪已在高台等候。

　　燕辞身着墨色渐变的舞衣，与台上万如雪身着的红白色渐变的舞衣款式极为相似，倒像是约定好的。

　　并未命人搀扶。燕辞足尖轻点，飘然落在了高台之上，一派的优雅华贵之姿。

　　她向着圆台中央那满目惊讶的女子走去，只轻声说：“无需紧张，按你平日里练的步子舞便是。”

　　丝竹管弦之声渐起，万如雪虽心中惊诧，却仍是按从前于家中反复练的舞步踱起了步子。

　　燕辞亦是随着古琴之声而起，逐渐变换着动作。

　　起初看时，二人各自成舞、各有风姿。万如雪软若云絮，柔若无骨。燕辞舞步轻盈，身灵似燕。

　　一个娇柔似盛放的牡丹，鲜艳夺目、华彩卓然。一个清冷宛若空谷幽兰，出尘如仙、傲世而立。

　　一样的吸人眼球，令人移不开视线。

　　随着曲调逐渐高昂，琴笛之音和二为一，两人的舞步也逐渐融合。

　　燕辞全心投入，万如雪也渐入佳境。

　　随着一声鼓点，二人的水袖同时向四周铺散开来，玉袖生风、行云流水。

　　幽兰与牡丹于高台之上盛放，没有争奇斗艳，只有相得益彰。

　　二人越舞越快，水袖于空中纠缠又分开，没有丝毫杂乱之感，反而出奇的和谐唯美。

　　席间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仿佛呼重了一口浊气便会污染了这世间最神圣的舞姿。

　　鼓声渐缓，台上二人却没有随着鼓声放缓脚步，反而越舞越烈，高台之上仿若顷刻间风云变幻。

　　众人定睛细看，墨色的水袖似勾勒出巍峨高山、大气磅礴。红色的水袖如流水荡漾、万种风情。

　　如一副再和谐不过的水墨江山图。看得人心如擂鼓。

　　本以为只是寻常一舞，却未料到竟是如此绚烂多姿。

　　一曲终了，众人仍陶醉其中，未从方才的舞曲中回过神来。

　　万如雪有些痴愣，只呆呆立在原地。

　　她自幼习舞，今日此舞乃是她独创，除却平日于家中庭院练习外，从未示于人前。

　　可如今，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尚小一岁的公主，竟能完全掌握其中的动作神态。不光跟上了她的步伐，还将共舞作得如此各具特色却又相得益彰。

　　世上可当真有如此天赋超常之人吗？

　　不，即便眼前之人舞技卓越，也不该与她有如此默契才是。这般契合的共舞，若说没有排演过千百遍，又有谁能相信呢？

　　正当万如雪思绪纷飞之时，燕辞自发间摘下一物，递与她面前。

　　万如雪的神智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素手扯了回来，定睛细瞧，燕辞的手中正静静躺着一枚发簪。

　　万如雪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多谢公主抬爱，只是小女子平日并不喜穿戴饰品。还请公主……”

　　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便已被打断。

　　“拿着，你会喜欢。”燕辞将发簪缓缓旋动，而后轻轻一拔，便有一把细刃自簪体抽出，极薄，却极锋利。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微微寒光。

　　原是一把簪中刃，精致非常。

　　燕辞将它塞到了万如雪的手中，先行下了高台。

　　畅快的舞了一曲，身上出了些许细汗，燕辞需要换一身干净衣裙。

　　后殿的更衣房内，燕辞大大舒了一口气。

　　这支舞，她练了许多年。

　　前世，赵国的君主为落实她乃娼妓所生的谎言，始终逼迫她学习舞乐之技。

　　而她对舞乐实在不感兴趣，每每都被打得遍体鳞伤。

　　后来她带着满身的鞭伤去探望万如雪，牢狱之中，她教了她这支舞。

　　这支舞仿佛是二人灰暗生命中的一道光亮，又仿佛是他们对故国和亲人的思念。

　　她们浑然忘我的舞着，仿佛不顾一切燃烧着生命去诠释着它。

　　可是后来，她们逐渐长大，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已经很久没有共舞一曲了，燕辞想着。

　　那便趁着这场寿宴，与她重新相逢吧。我们的开端，从最开始，便该改上一改了。

　　这份初见之礼，你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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