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个完整的家
第二天清早,简偌妤起床后彻底没事了。
客栈条件有限,洗浴间小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的位置。
在简偌妤的再三拒绝下,景毅打消了与她鸳鸯共浴的念头。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响起,磨砂玻璃瞬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水雾。
景毅靠在床头,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曼妙的身姿。
她还真是个娇美人胚子,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就先给他来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
还是得多锻炼,白天床下,夜晚床上,劳逸结合。
景毅先带她出去吃了趟早餐。
东吴镇不大不小,由于地理位置靠北,即便是酷热的七月,也比若城凉快不少。
清晨起来还会有点凉意,娇美人披上了自己的小马甲,乖巧地跟在男人的大尾巴后面。
“呜呜呜这个野菜这个野菜!”
简偌妤就着菜呼噜噜喝了一大口粥。
“还有这个粥——”
“好吃的过分了人间美味啊啊啊!”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晕车的原因导致她急需补充体力,今天的简偌妤胃口大开,一个劲儿的喂自己。
景毅帮她又盛了一碗,“那是山野菜,这边水土好,因此这种野菜特别多当地人都采来自己吃。”
“哇哦”,简偌妤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智多星你真厉害,那这个粥呢,不就是鱼粥吗,为什么我觉得比张妈做的还好喝。”
景毅:“那是因为这里流经乌苏里江,河流众多,你喝的这个是鳊花鱼粥,咱们那边很少有,就算有也是人工养殖的,跟这边的没法比。”
在他科普的间隙简偌妤又喝下了一小碗,摸向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真不能吃了,再喝就要吐了。
她鼓着腮帮子捂着嘴长长地打了个饱嗝。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没少做功课吧”
他一定早就把这个地方的所有都摸了个透,毕竟这里很大概率就是他的故乡。
景毅低垂着头,深蓝色的眸子颤了颤,薄唇微微颤动了几下,却没有把话说出口。
简偌妤明白了他的心思,开始后悔自己脑子抽筋问出的问题。
她赶紧转移话题,“啊我忘了,景毅。”
她从包包里拿出照片,摊开在木桌上。
“我昨天拿手机查了查,这个镇子不算大,基本上住户都是在这里住了好几代的那种,所以我想,只要拿着这个老爷爷的照片找人问一问,应该就能找到他家具体的位置,怎么样,要不我们问问这家店老板?”
景毅舀粥的动作一顿,显然有些犹豫。
简偌妤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许久。
“好。”
景毅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他们,问谁都一样。
简偌妤叫来了店铺老板,后者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胖乎乎德,看起来就是个老实人。
“大叔,我能问您一下,您认识这张照片里的爷爷吗。”
大叔笑呵呵的应了声没问题,转身回屋拿了副眼镜出来。
“我看看啊,哎这是老方啊。”
大叔又推了推眼镜,把照片拿近了些再次确认,“对没错,这就是老方,怎么了小姑娘,你找老方有事吗?”
简偌妤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站起来的时候膝盖“砰”地一声撞到了桌子上。
“嘶——”
痛得她猛吸一口冷气,单条腿在原地蹦来蹦去,一边蹦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膝盖。
景毅如火箭发射一样从自己座位上冲出,一把公主抱起放在自己大腿上。
轻轻地撩起她的裤腿,发现那里红了一大片。
她平时里被他养的细皮嫩肉,蚊子叮一下都要缓一个礼拜才能彻底好。
“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毛毛躁躁!”
他这两天的好脾气自己被她消磨殆尽了,要不就是联系不上,要不就是逞能非要跟来晕车,今天又磕这么一下。
景毅的老母心碎了一大半,剩下一半要碎不碎的也不怎么结实。
狸猫姑娘揪了揪自己毛茸茸的小耳朵,小声地道。
“对不起”
其实也不严重,就红了点,疼劲儿就那么一会,现在已经过去了。
简偌妤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他们现在正在办正事,大叔还在一旁。
看着呢,公共场所搂搂抱抱太丢人了。
景毅仰头朝天长叹了口气,“我迟早要被你气死,不知道叹一口气少活十秒这句话吗,简偌妤,就因为你,我得少活多久。”
简偌妤:“……你别叹了不得了,”
她捂住他的嘴,“下次再想叹,你就骂我。”
景毅眉毛轻挑,“骂你?怎么骂?”
“嗯……偌妤沉思了几秒,一只发光的小灯泡在头顶闪现。
“有了,下次你再想叹气,你就骂——”
“简偌妤,你真是该死的美丽!”
“……
景毅默默地将人放下。
她磕的应该不是腿,是脑子。
他们又问了些大叔具体的情况,最终敲定了他口中那个“老方”的家。
十点过后的阳光比清晨热烈了些,道路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地排列着,行走间能隐约嗅到点点缕缕清香。
简偌妤手机捏着记着地址的小纸条。
一条胳膊缠着景毅,一条挂着自己的外套,和他停在了一栋三层小洋房前。
小洋房的大门是那种豪宅似的栅栏,从外面能看到院子里的葡萄棚和菜地。
简偌妤反复确认了这里的地址和自己手中的一致。
搀着景毅的胳膊又紧了些,“就是这儿了,我们要敲门吗?”
景毅没有回她的话,两只交缠在一起的胳膊被他率先抽出,进而反握住她的。
他笑,唇角的苦涩无言溢出。
“怎么办,我有点不敢,他们会不会都忘了我了。”
简偌妤一愣,她……没想过他会这么的……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与其说是自卑,还不如说是缺少安全感。
她扔掉外套,伸手抚了抚他布上一丝褶皱的眉角,语气轻轻。
“那也没关系,你还有我。”
“我会给你,一个最完整的家。”
简偌妤没等他反应,率先按响了门铃。
三声过后,洋房的屋门缓缓打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了出来。
或许是照片的年限已经有些时日,眼前朝他们走来的这个人明显比照片中那人苍老了一些,但依然能认出来他就是照片里的老人。
他身形瘦高,肤色白皙,腰板依然挺直。
简偌妤意识到景毅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好,请问找谁?”
方安杰目光微怔,恍惚后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隔着铁门问道。
刚他还在厨房里跟着保姆做饭,明天他闺女要回来,想着提前准备好。
门铃响时保姆正在炸鱼,腾不开身,只好让他先去开。
简偌妤与景毅的手紧紧相握。
她刚要说明来意,只听见景毅这时开了口。
“您好。”
他往前一步,靠近铁门,将简偌妤安排在自己的身后。
“我来找。”
“我的家人。”
客厅。
简偌妤和景毅二人坐在侧方的沙发上。
景毅手里端着杯茶来回摩擦,简偌妤则在偷偷的打量这屋子里的装潢。
极具俄罗斯风格的室内建设,整个客厅以米色调为主,深色麂皮沙发与桃木色的家具相得益彰,餐桌和茶几都是木质的产品,墙上的挂件多为挂画,画中人物大多为俄罗斯战斗人民英雄。
屋子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熏香味和炸鱼的味道。
从这几个方面上看,他们家的条件情况应该算是不错。
既然不错,为什么不要他?
方安杰一身简单的T恤长裤,头发胡子皆是花白,眼珠是和景毅一样的深海蓝色,眼窝深邃,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
他放下茶杯,拿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上的脏痕。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安杰缓缓地出声:“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随我的爸爸来到了这边,一直定居在了这里,几乎没有过去过,后来在这个地方娶妻生子。”
“我们生活的很幸福,我与我的爱人一共生了三个孩子,除了老大是男孩,剩下两个都是女孩。”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像是想到什么痛苦的回忆。
“我最疼的就是我的小女儿,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我们给什么,这也间接导致了她做了她这一生最无法挽回的事。”
他的小女儿也就是景毅的生母,名叫方佳。
方佳长的明艳美丽,性格活泼开朗,是全家的小公主,开心果。
大学毕业后并没有留在当地就职,而是挎着自己的相机去周游世界。
当时方安杰强烈反对,他担心她年纪小,没有见过社会,怕她在外面吃亏,然而并没有用,她没有听别人的意见,独自跑了出去。
当她旅行到若城的时候,她遇到了她认定的值得托付一生的挚爱。
两个人在若城恋爱,定居,然而这一切她也没有告诉方安杰。
在一起的第二年方佳怀孕了,她告诉了那个男人,想要跟他结婚。
结果万万没让她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其实早就有了结婚对象了,家族联姻,他没有办法抗拒。
在他结婚的那天,方佳本想要去他婚礼上大闹一场,毕竟她怀着的是那个人的亲生骨肉。
可是谁知道半路上她肚子突然痛了起来,那会她已经怀胎九个月了,被过路的好心人送到了医院。
“再后来,当我们再次得知小佳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也是到那时候我们才知道有你的存在。”
方佳生下景毅以后没多久就出了院,月子里没人照料,身体状况非常不好。
命运一直在跟她开玩笑,景毅出生就是个唇腭裂。
因为她在得知那个男人有结果对象后一直抽烟酗酒,最终导致她的孩子会发生这种情况。
她迫于无奈将景毅丢在路口。
她没有能力抚养他,心里想着这个地方虽然是街区,但是富人不少,大多都是军官出身的家庭。
治安条件也不错,连个乞讨的乞丐都没有。
他跟着谁都好,就是不能跟着她。
她没有能力,也不想带着他去过以后的日子。
她还年轻,她不想给自己增添这么一个累赘。
她也不敢回去跟方安杰说这件事,毕竟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不要家里一分钱的。
“十几年来第一次重逢,就是在医院。”
方安杰无声地流着眼泪,褶皱的双手无措地揉擦着。
“她在非洲感染上了疾病,回国以后也没有积极治疗,一直到她病发被人送去了医院,才有人联系到我。”
“我们见到她时,人已经快不行了,她当时浑身溃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临终前才将关于你的事全部告诉了我。”
方佳戴着氧气罩,悔恨的泪水从她眼角不断地溢出:“对不起爸,我有个孩子,我没告诉你们。”
“他在若城,如果活着的话,今年刚好十五岁,嘴间有一条裂缝,唇腭裂,你找找他,我求求你了。”
方安杰泣不成声,都十几年了,他上哪儿找他。
景毅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青筋在他的额头上暴起,喉结不断地涌动,双唇紧紧地绷成一条直线。
简偌妤知道他在忍耐,他不愿意在这里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庆幸的是还好自己跟了过来,不然真想不到他要怎么面对眼前的情形。
方安杰满面愧疚,他站起身,声音的颤抖太过明显:
“孩子,是……外公不好,是外公没找到你”
他这些年为了找景毅几乎全国都跑了一遍,若城也去了不下十次,但就是找不到景毅这个人。
当他今天看到景毅站在门前的一刻,他的确是愣了一下。
那张脸太熟悉,简直和方佳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这种情形他不敢确认,因为这些年来他想找孩子想的快疯了。
以至于他看到个蓝眼睛的二十多岁的男的就以为他是他那个丢失的外孙。
当景毅说要找他的家人的时候,他瞬间落泪。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会碰到一起,他家虽然有钱,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过来找他冒充过景毅。
再加上景毅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和眼睛。
他几乎当场就确认了。
他自认为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任何有愧于别人的事,曾在无数个夜晚跪在地板上祈求老天祈求神明能让他在活着的时候找到自己的外孙。
“外公……公不是没有找你,外公找不到啊!”
方安杰跪倒在地,使劲地敲着自己的头,“糊涂!糊涂!我真糊涂”
他应该想到的,唇腭裂并不是不可以治好的病,如果他的外孙被好心的人家收养,那家人条件好愿意真心对他,那说不定早就可能治好了。
景毅连忙起身将人扶起,屋里的保姆这会刚好出来。
“哎呀我的妈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你都多大岁数了这是干啥玩意呢!”
保姆满嘴东北口音,她帮着景毅把方安杰扶了起来,对景毅说道。
“小伙子不好意思啊,你别瞅老爷子看着没毛病,其实这腿啊去年刚做过手术,夏天没啥事,一到冬天就老疼,平日里不能受凉,这地板多凉啊他哪儿能受得住”
方安杰无所谓地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
“你别管我,先回去吧,今天我高兴,看好了,这是我外孙,我亲外孙!”
他搂住景毅的肩膀,褶皱的脸上湿意漫布。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还好还好。”
方安杰知道自己岁数大了,两条腿因为常年在外找景毅,这两年落下了毛病。
但他并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找到他的外孙,为自己的女儿赎罪,就算是要了他的命都可以。
景毅苦笑:“我还以为,要跟您解释很久,才能让您相信我呢。”
他在来之前,怕自己不被他们相认,特地找出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和他被丢弃时裹着的被子。
还好景行舟都给他留着,他想着,也只有这些了,如果他们真的不认识自己,那就算了,他自己知道就得了。
不管怎样,他还有简偌妤。
女孩从进屋开始就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我知道,外公,我没有怪过您,我知道这些事跟您没有关系,您不用这么说。”
千错万错,犯错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死者为大,他就算怪她,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珍惜当下。
景毅和方安杰在楼下聊着天。
简偌妤被保姆带着上了二楼,是保姆刚收拾出来的客房。
保姆特别喜欢简偌妤这个漂亮小姑娘,从上楼开始就对她问个不停。
简偌妤放好行李箱,扭头问,“阿姨,家里就老爷子一个人住吗,没有别人吗?”
保姆:“不是呀,这里是老爷子的老家,老爷子的大儿子在市里是个大公司的老板,每逢周末就回来,二女儿嫁到了南方,条件没咱家好,不过男方倒是老实,在那边开了个客栈,日子过得也不赖,明天就回来了,说是要回来住一阵子,怎么了小姑娘,你要跟小少爷留在这边吗?”
简偌妤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还在上学呢,过阵子就去美国了,一年以后才回来。”
她只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景毅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家,如果……
晚上吃完饭,简偌妤先回了房间。
景毅洗过澡以后上了床,将装睡的小姑娘搂进怀里。
他这一天都在和方安杰聊这些年发生的事,顾不上她了。
幸好他的姑娘又听话又懂事,从没有让他为难的时候。
简偌妤从被窝里冒出个小脑袋,两只大眼睛吧嗒吧嗒地眨着,萌炸了。
“你好呀。”
景毅蹭了蹭她的鼻尖,一脸宠溺地笑,掐着嗓子学她的小奶音,“你好你好,请问你怎么在我的床上呀。”
简偌妤嘁了嘁小鼻子,“哦,可能是我上错了,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走。”
说着就要爬起来下床,景毅长腿一勾把人勾了回来。
“好了不闹了。”
他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外公说,明天我二姨要回来。”
“二姨。”
简偌妤重复了一声,小脑袋飞快地捋顺着他们家的关系。
“客栈老板娘?”
“嗯。”景毅把她拔起,低头与她面对面,“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挺可怕的,真没想到冥冥之中会有这么多凑巧的事会一起发生。”
简偌妤手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是啊,我觉得你今天做的挺对的,说实话,我还怕你会因为你妈妈,把负面情绪牵扯到大家身上,还好你没有。”
这才是她爱的景毅,在是非面前,永远能理智的面对对错。
“我怎么会。”他说,“我从没那样想过,不管怎样,外公没有想过丢下我,他也找了我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就过去了,而且她都不在了,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即使她犯的错无法挽回,但死者为大,她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因为她之所以感染上了疾病,就是因为她生下他以后抵抗力一直很弱,那一场疾病,明明感染率并不高,传染性也不大,致死率也仅仅才15%甚至不到。
如果不是她生下他没有好好调养体质太差,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结局。
简偌妤打了个哈,“你能这样想就好,景毅,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家了。”
景毅纠正她的错误,“我一直有家,景家,方家,都是。”
“嗯嗯嗯,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景毅:“什么事?”
“我在想,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家人,而且你外公岁数年纪也这么大了,要不这样吧,你别跟我去美国了,反正你在国内不也是能处理你们公司的事吗,你在这边好好的陪陪你的家人,我就去一年,回来我就唔你干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毫无预兆的咬了下嘴唇。
疼的她呲牙咧嘴:“我跟你说正事呢,你……
景毅发狠地拧了她一把,唇齿贴在她耳边,“这件事,你想都别想,简偌妤你听清楚,这个世界上——”
他用力地厮磨她的耳根,“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我愿意舍得和你分离。”
他咬牙切齿,“我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
简偌妤:“……
“今晚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长个记性,看你以后还敢说这种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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