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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心如止水(下)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

  少年郎眉头越发舒展落笔越来越快,空白纸章已经饱吸墨汁,朗朗书声在大殿之中回荡,余音绕梁不绝。

  “所谓道法自然,万物生长?”

  “佛本是道?”

  一旁正盘腿而坐的寂上老僧听闻后喃喃道,又是细细琢磨着少年郎念出的话语,有句话叫佛本是道,佛道之间本有诸多共同之处,上午的语句就让自己受益匪浅如今更是如此,也顾不得打坐,凑到少年郎身旁看着那扭曲的经文嘴角微微抽搐,可还是认真的看着那少年郎落笔。

  一旁的老道士同样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找来个蒲团清心打坐在少年郎身后不远处,不至于打扰,却刚好能够听见那蕴含大道的嗓音。

  “道士哥哥,在诵经?”

  小道姑手指点在唇间声若蚊音道,拿起那个小些的蒲团踮起脚尖轻轻的走到少年郎的身后,也不知道为何,眼下的少年郎莫名的惹人亲近,虽然不懂其中的意思,可当那清朗的声音传到耳中时更是极其的舒适。

  大殿之外,

  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传来,

  可当清朗的嗓音传来便是虫鸣声都小了许多,便是月光都温柔下来,不论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都侧耳聆听着,远处枯木的枝杈上燕十三双手枕在脑后,听觉放开听着这道家经文,用过剑十五体内残余的死气竟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消散着……

  朝阳透过大殿的破洞落下,

  少年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知不觉间竟是念了一夜,桌案上的纸章还有淡淡的墨香飘出,洋洋洒洒两千余字,上篇道经跃然纸上。

  老道士只是惊为天人,原本以为只是寻常道友借宿一晚,却没想到自己有幸见证了如此道教经文的诞生,听了一夜,丝毫没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反而头脑分外清明。

  “道友,这经文是……”

  老道士起身,盘坐了一夜虽然头脑清明可腿脚却有些发麻,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可还是顾不得这些。

  “圣人所著,道友我也是搬运而来。”

  少年郎望着老道的模样轻轻将道经合拢,心中对这道德经的价值有了更加明确的定义,至于昨夜的诵经全当是缘分,老道士和小道姑能悟出多少全凭天意。

  再者而言,后面道德经自己从没想过要束之高阁,历史长河中诸多典籍,绝学,便是那些门派敝帚自珍,宁可失传也不轻易透露的原因消失在岁月之中,固然有其原因,可……

  上辈子不论是墨家机关术,还是各类武功秘籍,皆是言之凿凿,图文皆备,可不知从而复原,以至于真假难辨,天底下是否真有那会飞的木鸟,会走的木车牛马,是否真有那飞檐走壁的轻功,破碎山河的武功,皆是无从考证,只能当做没有,谈不上对错只是实在可惜罢了。

  而眼下这《道德经》即便是自已赠给武当山,依照着他们的性子也不至于藏着掖着,研究透了之后广而告之整座江湖也不稀奇,即便他们不做自己也会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师傅,道士哥哥,你们怎么了?”

  小道姑悠悠醒来,昨夜半个身子竟是靠在少年郎的背上,如今刚刚醒来睡眼惺忪的看着自己师傅如此慌乱的模样。

  “圣人所著,圣人所著!”

  老道士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轻声念叨着,目光下意时的落到了那三清之一太上老君的神像之上,可随即便摇了摇头将这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

  “敢问道长此书于道教而言价值如何?”

  少年郎随口问道,

  “难以估量!”

  “不过想来还是要抵老道这破观千百间的,老道虽然不过七品之境,可昨夜几个时辰的功夫,也是觉着自己修行的大道精了一丝,虽然只是一丝,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敢问道友是那座道观的嫡传弟子?”

  老道士郑重道。

  “姑且算作武当山吧。”

  少年郎回答道。

  “武当山?”

  “难怪能有如此嫡传第子,道友无论这部典籍是你自己所著还是,偶得前人先贤遗物,还望无比保管妥当不要遗失!”

  老道士很是郑重的行了个道家礼节。

  “道长,我自省得。”

  “这趟去武当山便是将这典籍交掌教的。”

  少年郎将《道经》贴身放入怀中后,

  “如此甚好,这天大的福泽不能断了传承。”

  老道士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是安叹自己的机缘,虽然如今只记得其中几句可对于自己这类修道中人来说也是莫大的福缘。

  “道友,切记珍重!”

  破落道观前老道士送别道。

  “道长,安心!”

  少年郎扬了扬手后,一行人继续往武当山的方向赶路而去。

  “师傅,道士哥哥昨夜念的经文很重要吗?”

  小道姑望着消失在山路尽头的马车仰头轻声问道,自己自家师傅的性子在了解不过了,虽然平日里有些俗气,可骨子里确是个真正的修道中人,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分得清的,极少有如此失态的情况发生。

  “两寺,三山……”

  “佛门两寺再前,道家三山在后。”

  “小清儿,”

  “这个排名不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吗?”

  老道士转身摸了摸小道姑的头缓缓道。

  “如今我道教式微,虽然佛门莫名遭到朝廷打压,可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我道教要想彻底压下佛教还得靠自身的功夫,而这部《道经》可以说是我道家兴盛之兆。”

  “岂止是重要!”

  “原本昨夜是我们师徒的机缘,可惜你这小祖宗不仔细听,反而打起了瞌睡……唉……”

  老道士长叹一声。

  “可是师傅,小清儿是已经全部记下了才睡的啊。”

  小道姑委屈道。

  “小祖宗,你全记下了?”

  “这可开不得玩笑。”

  老道士惊呼出声。

  “嗯!”

  “道可道,非常道。”

  ……

  “无名之朴,夫亦将无欲。”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小姑学着学堂里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高声背诵着,从第一章到三十七章末尾,洋洋洒洒两千余,竟是一字不差。

  “我的小祖宗!”

  老道士慌忙捂住小道姑的嘴。

  “小祖宗怎么记下的?”

  “平日三五百字的普通文章都要背个两三天,怎么如今一夜便记下了几千字的晦涩经文?”

  老道士蹲下身子,双手竟是止不住的轻颤。

  “小清儿,也不知道,只记得昨晚听道士哥哥提笔落下,声音挺好听的,可那字写得忒难看了,便觉着无趣,听着听着就要睡着了,可哪知道困意刚刚袭来,那字就如同活过来一般一个个冒着金光往小清儿的脑袋里钻。”

  “小清儿只当是睡迷糊了,可一觉醒来那经文却是如同刻在脑子里一般,想忘都忘不掉。”

  “师傅平日总是说糖人吃多了不好!”

  “昨夜,小清儿是不是吃多了糖人中邪了?”

  “待会要不要烧一碗符水驱驱邪?”

  小清儿仰头问道。

  “这是天大的机缘啊!”

  老道士刚刚说完,一个念头便陡然跃上心头,难不成自家徒弟是传说中的天生道胚?念头涌上心头便无法压下,老道士又惊又喜。

  “小祖宗,答应师傅一件事,”

  “往后脑子里的经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老道士郑重道。

  “师傅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老道士迟疑了片刻后,

  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怀璧其罪,”

  “在武当山将这典籍公之于众之前,小祖宗切记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何况这是小祖宗你的机缘,师傅我既然昨夜不曾记下,那便是命中无缘,不可强求,往后若是有意不妨多琢磨琢磨昨夜记下的经文。”

  “若是往后修道有成,师傅是说如果,如果小清儿以后成了山巅境的修行者,记得报答昨夜那道友,还了这份果。”

  老道士欣喜过后,

  心态平和下来再度开口道。

  “嗯!”

  “如果小清儿往后能够成为大修行者一定会报答道士哥哥!”

  小道姑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或许又是觉得不够,随即伸出四根手指对着青天保证道,小脸上满是郑重的神色。

  破旧的道观前,

  一大一小两个道士,

  望着那山路的尽头沉思良久。

  ……

  武当山下,

  背倚千里苍茫山林,周遭江川大湖环绕,仰头望去林木葱翠,层峦叠障,曲径逶迤,可依旧隐隐可见金殿叠影藏于其中。

  山门下,

  一条布满青苔的斑驳石阶蜿蜒而上,有雾气升起,朦朦胧间不似人间景,亭台楼阁,好似天上宫阙。

  “仙境峰峦缱绻,千壑凝眸金殿。”

  少年郎站在台阶上手掌轻轻搭在扶手上,望着山间的若隐若现的殿宇喃喃出声,皆是前朝武当山兴盛时候修炼的殿宇如今还是可见当年盛状。

  少年郎抬脚正欲迈步时,

  “殿下,此经可抵半座江湖!”

  “当真要赠?”

  老僧眼眸睁开望着那重重宫殿目光灼灼道,在自己的认知中江湖只有佛道之分,至于其他的门派在千载岁月中不断更迭,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而这一部《道德经》从长远的意义上来看是当真抵得过半座江湖的。

  不似无上修炼功法,确是基石!

  “自然。”

  “传功一事,”

  “于我而言还要胜过这半座江湖许多。”

  少年郎回身轻笑道。

  “何况上师想要灭佛,这经文同样至关重要,《道德经》一出本殿不敢言道教定然兴盛,可想来若是运用妥当,至少能摆脱眼前的颓势,此消彼长便是这个道理。”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老僧也不在劝。”

  “如今殿下心境如何?”

  老僧看着那个身穿蓝底青衫宽松道袍的少年郎眼中异彩连连,这几日的功夫凭借一部凭空而出的经文心境大为提升,眼下便是自己也看不出到了各种地步。

  少年郎没有回答而是突兀的从怀中掏出那本已经撰写完的《道经》。

  “哗哗哗……”

  山间有清风徐来,

  有翻书声响起,

  落到了第八章。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

  老僧望着那扭曲的字体眉头舒展开来,可目光从书页移开,落到那台阶前云淡风轻的少年郎身上,越发的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了。

  “上师,可以登山了!”

  少年郎望着武当山的方向,

  迈步而出,心如止水。

  蜿蜒台阶不知几万步,可少年郎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往,甚至有心情看周遭的景色,银杏深绿色的叶子从天上飘落,静静躺在少年郎的指尖,仰头望去篦子三尖杉,金钱松,一类难得一见的古木落于林间,配上那红砖绿瓦的古朴宫殿,那是一种道韵的沉淀。

  少年郎没有停留,

  而是径直往而去天柱峰而去,

  登山时不过未时初,登上天柱峰时已经到了酉时末,仰头望去天边是翻涌的云潮,在夕阳落下是染上一层颜色,真真切切的霞光漫天之感。

  转身回望太岳太和宫,

  武当山原本武当山,名为太和山,传闻中北方真武大帝曾经在这里修道飞升为天帝,遂更名为武当山。

  “非真武不足以当之!”

  太岳太和宫取名也是与此有关,同样也是武当山最为尊贵之地,整个宫殿立于孤峰峻岭之上,殿字楼堂依山傍岩,夕阳为那层层叠叠的瓦片度上一层金光,耀耀生辉,最顶端的金殿更是宛若琉璃,有光芒流转,神异非常,如同垂悬在漫天云海之中。

  大岳太和宫旁,

  一身穿白色道袍的老道士盘腿而坐在山巅崖壁巨石之上盘腿而坐,双手下压,口中吐气如长龙一般呼出十余丈,一分二,二分三,悠长的气息在天地间弥漫竟隐隐有搅动云海之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

  少年郎望着那布衣老道士不染丝毫凡尘污浊的模样轻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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