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日曜日

　　人的内心果然比世界上最精妙的锁更为复杂。

　　被夜晚染上颜色的风夹带着雨滴撞击在窗户上，在带来无序噪声的同时也彻底将桥本奈奈未的思绪扰乱。

　　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屏住呼吸试图捕捉外面客厅的些许响动，传来的只是一片安静。不过桥本奈奈未很清楚，水月涟就在外面。

　　住在隔壁的时候，她和水月涟之间也只是被一道墙壁隔开，今天也是如此，只不过换成了另一道墙而已。但奇怪的是，虽然只是如此细微的差别，有些事情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在床上翻过身看向床头的闹钟，指针上淡绿色的荧光固执地提醒她有些不平静地一天已经过去。

　　关于昨天的回忆如同上个世纪的默片电影，褪去时间的色彩后在她眼前闪过。

　　在摄影室内的请求，列车上自己的影子，奔跑中汗水落入眼睛的刺痛感，以及水月涟直视着她的眼神。

　　“东京的雨季会很长的”。

　　在心中按下重播键，水月涟的话语好似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不过桥本奈奈未突然觉得再长的雨季也无所谓了。

　　只是舞台上最后那个女孩子的目光如同天空中的阴云，一直在她脑海中飘散不去。

　　日曜日的早上，水月涟在尚未停歇的雨声中醒来。看着客厅的天花板，被困意堵塞的脑袋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躺在沙发上，还好身体各处抗议般的酸痛感使他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一切。

　　看了眼卧室依旧紧闭的房门，水月涟尽可能放轻动作起身，在玄关处随意套上帆布鞋来到室外，在混杂着水雾的清冷空气帮助下算是恢复了清醒。

　　经过云层和雨水的阻隔，即使是夏季，太阳的威力也被消减到了最弱。远远看去，即使是三百多米高的东京铁塔也还是笼罩在一片苍白之下。

　　从昨夜开始的雨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似乎是有神明下定决心要将东京完全洗刷一遍。

　　按照轻小说里的剧情，这时候应该有拥有神力的少女出现，然后来自乡下的上京少年在一次偶然中与她相遇…

　　正当水月涟思考着是否能将这个故事转化为他下本书的版税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

　　回头就是穿着热裤和衬衫的桥本奈奈未，耳边的短发有些散乱，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困意。

　　“早上好”，她打招呼的声音有些缺乏力气。

　　“啊，早上好”，水月涟在回应的同时，大量几眼后，悄悄将视线从她白皙又笔直的双腿上移开。

　　简单的早饭后，桥本奈奈未用钥匙打开了隔壁的房门，将自己的物品一点一点地搬运过来，并用一种坚决的语气拒绝了水月涟的帮助请求。

　　水月涟坐在沙发上看着室内的各种位置逐渐被桥本奈奈未的物品填满。洗刷台上的牙刷和毛巾，浴室里的香波和沐浴露，以及被她小心遮掩放进卧室不想让他发现的东西。

　　虽然昨天对桥本奈奈未说出的话语依旧鲜明，但水月涟还是第一次有了共同生活的实感。

　　平心而论，无论是长发还是短发，桥本奈奈未固然是很好看的，而水月涟也自认为长的不差。因此他们之间纯洁友情的基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么在狭小的客厅内，水月涟和桥本奈奈未之前的温度开始升高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微秒的气氛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还好有电视上的漫才节目让房间内不至于被尴尬的空气填满。

　　“说起来，今天的校园祭，本来想问你能不能去的”，结果还是水月涟最先忍受不了这溺水般感觉，出口打破沉闷的空气。

　　“今天也有吗”，桥本奈奈未将视线从眼前的书上移开。

　　“五月祭一直都是两天，只不过今天没有我的演出罢了”。

　　“说起来，昨天的演出…水月你…”桥本奈奈未本来想问问那个女孩子的情报。

　　“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现在也没法去吧”。

　　水月涟点点头，没有发现她的语气和往日的差别。气氛似乎又要向着沉默的方向滑落。

　　“在屋顶上好像能看到那边”

　　在水月涟看来，惊愕中的桥本奈奈未也很可爱。

　　站在天台的屋檐下，两人向东大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雨帘似乎隔绝了一切。

　　在东京肆意游荡了一整夜的风此刻也变得疲惫，只是将淡淡的水汽送到他们脸上，其中还萦绕着一丝洗发水的香气。

　　“在旭川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呢”，桥本奈奈未低头看着落下的水滴在坚硬的地面上溅出转瞬即逝的水花。

　　水月涟注意到她漏出的颈部有些不自然的苍白，“但是那边的雪会很大吧”。

　　“对啊”，似乎想起了什么，桥本奈奈未的眼睛轻轻弯起，“每年冬天都要上屋顶铲雪，北海道被雪压垮的房子可是很多的”。

　　“真希望能去见识一下北海道的冬天”

　　“是吗”，桥本奈奈未澄净的眼眸变得更加明亮，“那到时候我给水月做向导好了”。

　　水月涟一怔，点点头答应。桥本奈奈未却开始雀跃起来。

　　“如果是冬天的话，田村农场的牛奶冰淇淋会很好吃，也可以坐在露台下看着牛群。然后还可以去美瑛吃最新鲜的羊肉，小樽运河的夜景也很不错...要是时间来得及可以去一次函馆山…”

　　看着她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和露出的可爱虎牙，水月涟突然起了点捉弄她的心思，“那要是我现在就想去呢？”

　　桥本奈奈未突然怔住，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直视着水月涟的眼睛，直到他在莫名涌起的愧疚心之下将头转开。

　　如同电视屏幕上白色噪点的雨声瞬间变大。

　　过了不知道多久，水月涟正在心里琢磨要不要出声道歉，却听到桥本奈奈未宛若细丝般的声音

　　“水月要是现在想去的话，也可以”。

　　回头看去，桥本奈奈未纤细脖子上的色彩让他想起了上野公园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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