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糟心
壻水铺的居民们又一次在嘹亮的歌声中被吵了起来,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口头上跟跟这伙人的母亲强行发生一次或者若干次性关系,然后就倒过头接着睡。
而另外一些人则在歌声中收拾一下,准备迎来今天的生意。
战胜摇天动之后,杨渊就在壻水铺扎下了营,一起过来的还有江家兄弟的两千多人,以及旷社之中其他秀才募集的人马,三千多人汇聚在壻水铺,直接改变了此地的模样。
一队穿着白色皮袄的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哼哼哈哈的迈着步子,准备往营地开去,他们按着古谱《将军令》的调子
“维我太祖,龙兴淮左,振此三尺剑,追亡逐北灭残元。有虎贲三千,可横扫幽燕,龙飞九五重开尧舜天。秦岭南,汉水北。秦汉抚育我男儿汉,披坚执锐,自当横行,平生纵横意气,追此日月光。”
杨渊骑在一匹战马之上,勒住缰绳,如今这支乡兵终于算是看出点眉目了。
每日早起的体能训练增强体魄,队列训练增强纪律,对于战力的增强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也让这支队伍有了点军队的样子。
“杨兄的兵比我们家的那些看着强多了。”
江畑看着杨家乡兵的队列发出感慨。
“江煌兄以戚少保的路子练兵也是堂皇正道。”杨渊接着问道:“前几日我送回去的那些人都怎么处理的?”
杨渊记得江煌练兵都是按照戚继光《纪效新书》《练兵实纪》里的路子,又是鸳鸯阵又是五色旗的,看上去就非常热闹。
几家人马都在壻水铺扎下了营就难免起些争执。昨天杨渊的营门就给江家兄弟招募的那伙子人给围了,一群人坐在那里,喊着要加入杨家乡兵。
其实他们这么干也简单,杨家这边银子拿得多,伙食也好,这伙人觉得眼下兵荒马乱,自己算是奇货可居,于是就闹上门来。
杨渊岂会理他们这些,且不说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挖的价值,现在杨渊跟江家兄弟算是背靠背的盟友,又怎么会干这种破坏关系的事情,直接叫出来一队乡兵,直接把这伙人打散了。
杨家这边都是大棒、藤牌,那伙堵门的手里啥也没有,这一战自然是“甲坚兵利”的杨氏乡兵大获全胜。最近两边的人马私下里也没少起冲突,杨家这边下手也就狠了点。
“给我哥气得够呛,给他们都赶出去了,我本来要叫我哥过来,他脸皮薄,不肯过来。”
江畑对这件事倒是没啥看法。
“我哥这几日痛定思痛,觉得这等废人就是再怎么练也练不出来,准备再赶出去一批人。”
杨渊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惊讶,江煌心气很高,下得力气也很大,特别是江家募来的兵多,而杨家的兵少,让江煌颇为自傲。现在怎么要放出去这么多人马。
“这又是为何?”
杨渊问道。
“戚少保的书是好,但是练起来太慢了。等这些人堪用估计要等十年,那都崇祯十八年了。”江畑对手下那些人渣也是深恶痛绝:“我哥准备留着这些人干些力气活,杨兄你不是要修缮码头吗?回头让这些人来给你扛大包。”
杨渊从杨世禄那里又要来一笔款子,准备在壻水铺这里修几个码头,再扩充点别的产业,动静很是不小。江家兄弟显然是看在眼里了。
“我是准备办几个场子。”杨渊说道:“不过尊兄弟要是愿意帮忙,那是最好不过。江兄难道不准备编练乡兵了?”
“哪能啊,杨世伯跟我哥说了一句他那个守备基本定下来了,给我哥都乐坏了。我哥是觉得步兵见效太慢,准备从北边拉来些军丁。”
杨渊大概听明白了江煌的打算,编练步兵太慢,倒不如直接从军中拉人。
现在陕西北边的各处军镇欠饷严重,即便是军中精良的好手也没饭吃,直接拉到旗下那就是现成的人马。
这的确是个取巧而且见效快的成法。
“我看杨兄也在编练骑兵?”
江畑好奇地看着杨家军营那边,尘埃滚滚的,步兵们仍然在训练,但也能看见有人在遛马。
骑手立在地上,一手拽着缰绳,以自己为圆心在那里带着战马绕圈。
“啊,比不得江兄家底殷实,从新募的乡兵里选出一百多个人来,说句笑话,我手头也只有五六十匹马。”
杨渊说道:“改日要跟江兄家里借几个掌柜,我也准备去趟青海,去采买些马匹。”
江畑听到这喜笑颜开:“杨兄要是去青海,小弟一定奉陪,那边都是些番子,钱最是好赚。只是杨兄也不必太过谦虚,我看贵军之中颇有些骑术精良的人。”
“哦,那些人都是教习。”杨渊面色一肃:“他们都是些反正的流寇,这几年来走南闯北,骑马照料牲口,那是最擅长的。”
两人这般聊着天,跟随者杨渊许久的薛旺却是跑了回来。
“公子,我的三公子。老太爷过来了。”
杨渊听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头。
自从自己大胜之后,老杨头就从县衙的牢狱里面很自觉的回到了家,头一件事就是请詹时雨上门做客。
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奉上两千两白银,帮助詹时雨将今年的粮税补齐。
从此以后就是五天一大宴,三日一小宴,同詹时雨等汉中官员觥筹交错,好像当初要把詹县尊置于死地的不是他一样。
那詹时雨倒也是个脸皮厚的,两人宴席上推杯换盏、兄弟相称,看得杨渊胃里有些不舒服。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都是阶级兄弟,一家人又说什么两家话呢?
杨世禄带着一群随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见到旁边的江畑也不打招呼,直接冲着杨渊问道。
“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什么?
杨渊看着杨世禄紧皱地眉头,脸色似乎都有些焦黄。
难不成李自成或者张献忠又杀过来了?
“王应熊要来汉中。”杨世禄铁青着脸:“你不知道么?”
致仕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王应熊要到汉中来?杨渊记得杨世禄对这位舅亲很不感冒,甚至可以说是有仇。
“他不是在重庆闲住么?要搬到汉中来。”
“路过此地,皇上命人保护他一路归乡,他要从汉中走一圈,他也不怕这兵荒马乱的出什么意外。”
老杨头一副盼着大舅哥死在半路上的表情。
“你这兵练得还算有点模样,等下随我过河,去趟城固那边,你点出来两百堪用的,一道过去。”
“父亲是要?”
杨渊不明白杨世禄干嘛要带人马过河。
乡兵、团结兵、团练,顾名思义,都是在地的自保组织,没事跨州过县很犯忌讳的。
“我已经跟城固、南郑打过招呼了,就是招摇过市,没什么别的。”
杨世禄跟杨渊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圈。
杨渊这才明白过来,老杨这一趟是去搞土地流转的。
摇天动、黄龙过境,按照流寇的规矩,男女无论老幼尽数掠走,分营处理。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人被掠走了,但是田地还是留下来了。
杨世禄这次去城固、南郑就是已经跟当地的县衙打好了招呼,准备将这些土地全部都买下来。
“这种田也能买吗?”
杨渊很没有经济头脑的问道:“等本主回来了,又该怎么办呢?”
“本主回不来的。”
老杨头因为王应熊要来的消息影响了心情,非常不耐烦地说道。
杨渊这才想起来一桩公案。
洪承畴的前任杨鹤在位的时候,对流寇的政策是“剿抚并用”,对于革命意志坚决的,那就是铁拳镇压。对于意志动摇的,那就是网开一面。
这个政策是非常好的,但是后来的执行上面却出现了问题。
杨鹤虽然愿意“剿抚并用”,但是陕西官场的上上下下却不这么看,大家似乎满意满意就是一个念头。
杀。
杨鹤前面招抚下来的流寇,还没回家呢,就被各路乡绅还有大明官军杀在了半路上。
而且陕西上上下下纷纷给崇祯皇帝上奏,痛斥杨鹤的昏聩。
后来原本已经投降安置的义军又重新造反,崇祯皇帝一怒之下将杨鹤捉拿下狱,准备处死。
对亏了杨鹤有个好儿子叫杨嗣昌,前后多方奔走才保住了杨鹤一条命。
杨渊当初听闻这事的时候只觉得陕西上下跟流寇有点太过不共戴天,但是现在想起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想得太过浅显。
这老百姓被流寇裹走了,但是他们的地还是留下来了。
地方的官员要钱粮完税,人没了地还在,那就请人接着来种田就是了。
地方上还剩下谁呢?当然是各位士绅地主。
这一来二去,官员们可以借此上下其手捞出一笔贿赂,地主们则可以低价收得大量的土地。
所以裹走的农民是万万不能回乡的,他们回家了,他们那些已经被吞并干净的土地又该怎么处理?
让官老爷们把银子吐出来?不可能。
让地主老爷们把土地吐出来?白日做梦。
众所周知,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掉。
于是乎这陕西流寇是万万不能招抚的,即使招抚了,也一定会再次造反。
剿抚并用的杨鹤换成坚决剿匪坚决杀降的洪承畴,也就都在意料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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