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震
鲜血从他额头流下,使得他俊美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妖邪之气。
宝意吃了一惊,急声问:“容承,你、你还好吧?”
“我没什么,倒是唐亭安伤得不轻。”容承望着她,面色未变,“还是先将他送至医馆吧。”
“好,你跟我来。”宝意转身引着他往附近的医馆走去,一路上只见墙倒屋塌、伤亡惨重。
她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此时表姐与阿月如何了?
好不容易来到医馆,大老远的宝意便听到阵阵哀嚎呻吟声,她快步过去查看,这才得知因为这场地震,医馆里已满是伤患,连大夫与药僮都受了伤,头上绑着纱布在给人看病。
“这里人太多了,你先带他回我们府上。”此时宝意也顾不得许多,要容承将唐亭安带回甄府,“我去找我表姐。”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枚金哨抵在唇边,一声清越响亮的哨音响彻云霄,不多时,有两名侍卫模样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奔来。
两人皆受了轻伤,下跪齐声道:“属下该死,还请小姐恕罪。”
宝意道:“先不说这些,你快带我去找表姐,你带这位公子回府疗伤。”
“属下遵命。”
两人依着小姐的吩咐,一个拉来一辆马车带宝意去了沈洛卿的医馆,一个则接过唐亭安,快步引着容承去了甄府。
宝意一路心急如焚,生怕表姐会出什么事,一直催促着快些再快些,当抵达沈记医馆时,她匆忙跳下车,见医馆外墙安然无恙,心下不禁一松,连忙奔进院内。
晒药架子东倒西歪,碎瓦残树横亘院中,宝意迭声叫着表姐,声音一阵阵发颤。
屋梁坍塌,砸在了药柜上,屋里一片狼藉。
一直没有回音,宝意不禁红了眼眶,一面继续叫人一面翻找梁下,就在她快要灰心绝望时,忽地听到一声轻微的低吟,她心中一喜,连忙朝声音处跑去。
只见一只沉重的木柜倾倒于墙上,与墙垣之间留有半人高的空隙,那里靠着两个人,正是沈洛卿与林洛。
方才的声音便是沈洛卿发出的,她在剧烈的震动下晕了过去,醒来时便看到自己被林洛护在怀中,而他则双眸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表姐!”宝意满眼是泪握住她的手,“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洛卿道:“我没事,有林洛护着我,他好像伤得很重。”
一面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头,头上并没有伤口,手指下滑到脊背,指尖触到一片温热,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沈洛卿心中一紧,慢慢从他怀中挪出,又将他小心伏在地上,撕开衣衫,见他后背上扎入了一块瓷片,想必是地震时迸溅的。
见药柜满是灰尘碎瓦,她稳了稳心神,将瓷片缓缓拔出,从中衣上撕下一块雪白干净的布条来,给伤口撒上金创药后,以布条裹紧。
处理完之后,沈洛卿松了口气,看向宝意:“意儿你如此惶急地来找我,是有人受了伤吗?是阿月还是?”
“将林公子抱上马车,一并带回府。”
宝意拉着表姐往外走,“阿月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她,是唐亭安受了伤昏迷不醒,街上的医馆都堵满了人,还请表姐去给他看看。”
马车极为宽敞,林洛伏在榻上仍昏迷着,宝意与沈洛卿皆面色忧虑,顷刻间到了甄府,两人急匆匆往府内走去。
容承已自行处理了伤口,额头上缠了层白纱布,越发显得眉眼乌沉,一双眼睛漆黑幽邃,眸光落在宝意身上,难掩关切。
因心中挂念唐亭安,宝意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惴惴不安地守在床边。
良久,沈洛卿诊完脉,起身道:“他身上有些许皮外伤并不严重,养两日就好了,倒是后脑勺鼓起来一个包,想必是有些淤血在里面,才使得他昏迷不醒。”
宝意急道:“那怎么办?表姐你快想想办法。”
沈洛卿安抚道:“我先给他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剂,喝两副药看看,若是奏效,不出两日定会醒的,你不必担心。”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陆乘月满面急色地跑了进来,见两人皆安然无恙,她这才身子一软倒坐在藤椅上,缓了口气长叹道:“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宝意笑着走上前搀扶起她,细问起地震时的情景。
原来是纪宗明从前在书上读过记载,昨日在见到蛇虫鼠蚁的异动时,便多留了几分心。
今日地震初起,他便沉着有序地疏散了大伙,这才使得松溪酒楼上下所有人得以平安,饶是有人受伤也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已。
容承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宝意,见她一会儿为姊妹的安然而庆幸开怀,一会儿又面带忧色地看向唐亭安,眼中心中,全然没有他的身影。
他心口一阵刺痛,只觉股股寒气从脊后升起,手指微微发凉。
“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客栈了。”
宝意听到他如此说,忙问:“你的伤还好吗?要我表姐给你看一下吧?”
容承摇了摇头,眸光幽邃,目光在她身上停顿须臾后,起身离去。
“容兄……”
宝意有些呆住,怎么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细想起来,似乎他这次回来,眉眼间便笼罩着一股阴云,想必是他家中出了大变故,才使得他如此郁郁寡欢。
“意儿,那位容公子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太一般……”沈洛卿笑吟吟地看着她,“方才你只顾着关心唐公子与阿月,似乎将人家给冷落了。”
“表姐你误会了,我与容承只是朋友而已。”宝意蓦地一顿,想起来什么——
“难不成他误会了我?”
宝意微微蹙眉,“这可不太好,明日再见到他,我得跟他解释清楚才是。”
另一边,容承回到了客栈,甫一进门,阿四便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见他衣衫上血迹斑斑,登时唬白了脸,腾地一声跪下,哽咽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爷赐罪。”
容承揭掉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淡声道:“先记着,去拿药箱来。”
阿四连忙起身去取药箱,见主子除去了衣衫,赤着上身坐在床边,身上多处伤口,虽不严重,但主子身份贵重,即便是从前练习骑射武功,也不曾受过这等罪啊。
“爷,您前阵子忙得昏天暗地,连觉都没怎么睡,星夜疾驰赶来陵城就为了见甄小姐一面,何苦来?”阿四一面给他处理伤口,一面小声嘀咕,“您心里记挂着人家,可人家未必如此……”
自甄宝意抵达陵城,爷便在她身边安下了极隐秘的侍卫,一来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二来则是将她每日的行踪定期禀告给主子。
是以谢九容虽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对宝意在陵城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他虽不能亲眼看到,但从每隔几日便快马送来的密信中也可清楚地窥见,宝意与唐亭安关系日益密切。
两人经常同游,登山游湖,踏青赏月,许多前世他都不曾与她一起做过的事,她都与唐亭安一同做了。
唐亭安爱慕她毫无疑问,但宝意似乎……也喜欢上了他。
这让谢九容妒火中烧,又酸又怒。
可父皇驾崩、初登帝位,有无数事情急亟待裁决处置,他夜以继日地处理朝务,拖着疲倦至极的身躯赶到陵城,见到的却是她对别人笑得粲然。
谢九容眉眼乌沉,冷声道:“妄议主子,回京后,去领三十板子,罚半年俸银。”
阿四苦着脸,低声应了:“属下该死,谢主子开恩。”
见主子歇下了,他悄悄退了出来,深深叹了口气。
头顶忽地传来一道声音,“爷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在他面前说甄小姐的不是,啧啧,老四你可真是胆肥啊。”
“阿二,我这不是一时没忍住嘛。”阿四十分委屈,“哥几个都是知道的,爷天天想着人家,可人家装病跑来江南不说,还和别的男子纠缠不清……”
他压低声音,小声嘟囔:“我看爷的头上都快要冒绿光了。”
头上忽地挨了一爆栗,阿二从屋顶上翻了下来,斥责道:“我看你是真是欠收拾,连这种话也敢乱说了。”
阿四倏地收声,闭了嘴,打起精神守在了门外。
翌日一早,谢九容便回了京城,临行前他差店小二送了封信给宝意。
看完信后,宝意心中涌出些许愧疚,昨日她冷落了他,还未来得及向他致歉他便走了……
信中未言明他何时再来,但宝意也大抵能猜到,短期内他们应当不会见面了。
思及此,她微微叹了口气,容承算是一个与她谈得来的朋友,若是因此而生疏了,那也太过可惜。
好在容承字里行间并未怪她,还留下地址,让宝意闲时给他写信。
“虽不能常相见,但清风明月,与卿共赏。”
他文采不错,只是字写得一般,甚至有点丑,与他的谈吐相貌委实不太相称。
两日后,唐亭安醒了过来,宝意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时间有些怔忡,涩声问:“我这是怎么了?”
那日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破碎的砖墙砸晕了过去,对之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宝意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道:“幸亏你没什么事,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容兄不顾安危救了我,他人在何处?我要亲自向他道谢。”
宝意神情微黯,“他前日便走了,想是家中有事要忙,不过你放心,容承为人豪气,不会计较这些的。”
唐亭安望着她,“这两日都是宝意在照顾我吗?”
宝意摸了摸脸,笑道:“我哪里会照顾人呀,都是红袖的功劳,我不过是时常来看看你罢了。”
唐亭安眼眸晶亮,“多谢你了……”
“这算什么,朋友之间彼此照应是应当的嘛。”
“嗯。”唐亭安眼眸低垂,掩去一闪而过的失落。
那日后,宝意除了忙松溪酒楼的生意外,一有闲暇便会去慈幼局帮忙。
前阵子突如其来的地震使得陵城死伤惨重,不少弱龄孩童因此失去了亲人,更有许多老人流连失所。
慈幼局收容下他们,给他们提供食宿,却碍于经费、人手有限,许多事都忙不过来。
再加上近日来又雨水不断,天气转寒,他们中有不少人感染了风寒,抓药煎药又是一笔支出。
慈幼局的主人简夫人敬老惜幼,三年前出银子买下这座宅子,局内做工的也全是些孤苦伶仃之人,大家彼此怜悯体恤,宛如一家人般亲厚。
宝意对简夫人也是早有耳闻,听说她年轻时是陵城名妓,容貌出众,后来被一位姓简的富商赎了身,再后来富商不知何故身陨,她便开了这间慈幼局。
“想必是她害死了富商,若不然怎么会如此好心,开这劳什子慈幼局?”
“□□能有什么好的?捞完钱财不跑,反倒做善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类似的话宝意听过许多,但她却不以为然。
毕竟若是可以选择,没有人会愿意出卖身子谋生,那简夫人脱离苦海之后,能如此乐善好施,想必本性纯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宝意在慈幼局帮忙时,便对简夫人很是留心,见她虽上了年纪,但身量匀称,相貌柔美,一举一动皆十分温柔,不禁顿生好感。
之后的相处之中,见她行事干脆利落,看着和善却非泥人性子,遇到来惹麻烦的人,笑着三两句话将人给料理了,看得宝意极为钦佩。
过了月余,陵城渐渐恢复了从前的繁华热闹,宝意在此期间给容承写过两封信,亦收到了他的回信。
虽不能见,但鱼传尺素,也颇为有趣,经过这段时日的信笺往来,宝意更是不知不觉中将容承视为知己。
这日宝意与表姐阿月逛完庙会回来,忽见到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立着一名极为眼熟的侍卫。
她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车帘被人掀起,露出一张异常俊美的脸。
宝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谢九容,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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