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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毕业


舒晚风凌晨三点下的飞机,匆匆回家补四个小时的觉,不到八点便起床收拾。为了配合夏天的学士服,他特意换上银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额前的刘海细碎地垂着,正式中略带随和。

        老陈送他到财大西门。下车前,舒晚风对着车窗理了一分半钟的头发,连老陈都看出他的紧张和在意。

        “晚风哥!”

        舒晚风停下打理衣袖的动作,一抬头,看到朝他身边跑过来的夏天。

        夏天有些刹不住车,舒晚风伸出双手拦住他,无奈地说:“慢点儿,大热的天跑出一身汗。”

        “我不热。”夏天嘴上说不热,实际却是热得忍不住抹了把额头的汗。舒晚风掏出湿巾来,笑着递过去,“人都站在你面前了,急什么。”

        一歪头,夏天只拿琥珀似的透亮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想你啊。”

        “才一天不见就想?”舒晚风抬起手,帮忙擦掉他额角的细汗,手指躲在湿巾下,微微蜷缩。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才一天不见,夏天似乎更招人喜欢了,弄得他莫名心跳如鼓。

        往远处张望一眼,夏天提议:“我爸妈也快到了,一起在门口等等他们吧。”

        “好。”

        太阳毒辣辣的,照在身上仿佛钝刀子。北方的酷暑干燥难熬。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忽略天气炎热。他们傻乎乎地在太阳地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别人躲去树底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寻了块儿阴凉。

        树梢上此起彼伏的蝉鸣提醒着今日气温过高。幸好不远处有一家冷饮店。

        “我去买些冷饮。”夏天说,朝身边的舒晚风看去。

        于是舒晚风便也跟了上去。

        等单的队伍直接排到大街上,舒晚风叫他去店里面吹空调,别两个人都晒着。夏天不动,对着老长的队伍说瞎话,“就快到了。”

        舒晚风忍不住抬起手,替他挡住过于炙热的阳光。他抬起的手腕被衣袖妥帖地包裹着,在酷暑的天气中显得尤为不合时宜。

        不热吗?夏天想,嘴角勾着一点笑容。

        盯着高抬的手腕看了四五秒,夏天侧过身,问:“出差还顺利吗?”

        “顺利。”舒晚风答道,忍不住将他汗湿的额发往侧脸拨弄,“给你带了礼物,在车上。”

        “那……等典礼结束,我去你车里拿吧。”夏天这样说,脸不知是晒的还是怎么,泛起腻人的粉红。

        “好。”舒晚风无法不注视他的侧脸。

        冷饮店加派了人手,队伍挪动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又等待五分钟,终于轮到他们。夏天算着人数,自言自语,“夏月补课不来,你我加上我爸妈,再给林耀和田甜带两杯,就是六杯。”

        跟个小学生似的,就差掰着手指头数了。

        他二十三岁时有这样可爱吗?舒晚风不由自主地立刻否定。可爱这种令人心生爱意的形容词,在他看来,只适合用在夏天身上。

        “六杯蜂蜜柚子茶。”夏天终于做好决定,张张嘴要补充什么,舒晚风先一步对店员说:“两杯少冰。”说完后朝夏天看过去。

        夏天先是抿住嘴,又忍俊不禁似的朝他笑了。

        冷饮杯外壁上的水珠滚落两遍之后,郑香和夏一般终于姗姗来迟。

        天气太热,夏天特意叫他们打车过来,老两口也没坚持非要坐公交省钱。远远地看到一辆出租车副驾驶上坐着夏一般老先生,夏天快走几步迎上去,想着把车费掏了。

        结果一靠近,却发现后座不仅坐着郑香女士,还有另外一位中年男士和一位年轻姑娘。

        头顶一片电闪雷鸣,某种雷劈般的预感令夏天伸向车门的手僵住。

        舒晚风已经主动拉开后车门,朝郑香问了好。

        “你就不知道也给我开个车门?”自己开门下车的夏一般嘴上抱怨。

        先付了车费,夏天目不斜视地将冷饮递过去,“给你们买的,没想到人这么多,买少了。”不情不愿的情绪令他语气也颇为生硬,“这两杯本来是给我舍友和他女友带的。”

        夏一般才不听他废话,接过冷饮开始按人头分发。

        小姑娘接过已经不怎么冰凉的蜂蜜柚子茶,朝夏天尴尬地扯扯嘴角,那意思像她也是被迫的。

        夏一般站到中年男人身边,笑呵呵地作介绍:“梁主任,这就是我儿子夏天,夏天,还不问好?”

        自己爹自己了解,夏一般向来爱面子,有外人在更是如此。夏天只好忍着不耐,问了声“梁叔叔好”。

        对方是个斯文人,笑着点点头,将小姑娘推到夏天面前,介绍说:“这是我女儿梁晚夕,就在你隔壁的政法大学读大三,你们可以互相了解了解,年轻人多交朋友总是没错的。”

        被绑架了一样的梁晚夕赶紧澄清立场,“嗨,你别紧张,我不喜欢帅哥。”

        “这孩子说什么呢。”梁主任打了圆场,扭头对夏一般哈哈大笑着说,“我看两个孩子很般配,咱们老哥俩在单位处得好,将来两个孩子再成了家,岂不是亲上加亲?”

        “那敢情好。”对此设想,夏一般满意至极。

        见夏天满脸不乐意,郑香也说好话撮合,“晚夕很懂事的,听说做饭特别好吃,有机会来阿姨家里坐坐,让你也尝尝我们夏天的手艺。”

        梁晚夕嗯嗯啊啊两声,不像答应,也不像不答应。

        一行人不尴不尬地朝校内走。

        仿佛才看到站在夏天身边的舒晚风,夏一般突兀地拍拍自己的脑门,对梁主任说:“真是老糊涂了,忘了介绍,这是我们老朋友的儿子舒晚风。我们晚风可是青年才俊,梁主任您见多识广,有合适的女孩子要记着介绍给我们晚风啊。”

        舒晚风冲他们露出礼貌的微笑。

        “我早注意到了,小伙子不错。”梁主任推着眼镜仔细打量舒晚风,看上去十分热衷于保媒拉纤,“小伙子在哪里高就啊,工资过万吗?是本地人吧。”

        梁晚夕也好奇地看过来。让长辈当众丢面子不是舒晚风的风格,他想要开口糊弄两句,结果一直闷声不响的夏天截住话头,宣誓一样告知梁主任:“我哥有喜欢的人,就不劳梁叔叔费心了。”

        “哦……好好好。”天气热,气氛也很莫名,梁主任擦擦额头的汗,絮絮叨叨,“小伙子优秀啊,小姑娘都往上扑吧,所以说女孩子结婚要早,不然好人选都被抢光了,我们晚夕就是太不着急,大三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还等着在她毕业后抱外孙呢。”

        这都哪里找来的奇葩爹妈。夏天腹诽。

        梁晚夕直接尴尬得捂了捂脸。她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虽然尴尬至极,但也没有随便反驳自己父亲的打算。

        倒是夏天看向她的眼神中一瞬间充满了同情。

        “你的名字很好听,是夜晚的晚,夕阳的夕吗?”舒晚风忽然对梁晚夕说。

        像是握住救命稻草,梁晚夕一下子打开话匣子,“是。你好厉害啊,一下就猜对了。别人都以为我是那个‘惋惜’呢,成天拿我打趣。”

        舒晚风笑了笑,“我叫舒晚风,也是夜晚的晚。”

        找到同盟似的,梁晚夕朝舒晚风靠过去些,“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我记得有一句词是‘晚风生碧树’,意境很美,你的名字是取自这句吗?”

        “是,我母亲生前很喜欢宋词。”舒晚风的笑容淡了些,“这首词不出名,你却知道,很难得。”

        “有缘嘛。”梁晚夕刚才一直不敢直视任何人,现在却忍不住抬头看舒晚风,不知是否因阳光太盛,眼里散布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大礼堂就在不远处,本来落后几步的夏天忽然快步往前冲,惹得夏一般一边叫他,一边说他不懂事。

        夏天置若罔闻。

        来观礼的父母亲友要坐在固定区域,进入礼堂后,夏天去找国贸一班的队伍,将自己那杯没来得及喝的饮料给了林耀。

        林耀感动得眼含热泪,两口喝光,搂着他的肩膀窃窃私语:“你对象呢,不是说出去接人?”

        “狗屁对象!”夏天咬着牙,憋出一句,“谁爱接谁接!”

        “哈?”林耀惊讶地笑,“这就吵架了?快说说怎么回事儿,哥哥比你经验丰富,给你答疑解惑。”

        生气归生气,但道理也要讲。说到底,这事儿赖不着舒晚风。如果当初父母提要相亲的时候,他自己坚决反对,哪来今天这出破事儿呢。

        但是舒晚风怎么能对别人笑!怎么能和别人谈什么宋词元曲!他不是对那个初恋情深不渝吗?不是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吗?怎么才见到个漂亮小姑娘,就全忘了?!

        之前还撩拨他……还摸他……还和他牵手……夏天惊恐地浑身一颤。

        舒晚风在耍他?

        不会的。夏天毫无章法地推翻自己的结论。舒晚风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他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总之,舒晚风不是。

        林耀还保持着和他咬耳朵的姿态,夏天拿肩膀顶开他,烦躁地将所有不适归于过近的距离,“起开,我喘不上气儿。”

        “校长讲话了,认真听讲。”李三虎朝这排玩手机的男生低低嘱咐,特意看了眼夏天,“笑一个呗,什么事儿值得今天不高兴啊。”

        今天是他的毕业典礼,是学习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天,得高兴。夏天整整表情,强制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校长的演讲虽然长,但胜在动人,不仅没人不耐烦,一众毕业生还被说哭了多半。正式拨穗开始后,没人再玩儿手机,大家不约而同保持安静和严肃,等着走上台去接受拨穗礼。

        十分钟后,国贸一班的导员朝人群招招手。学生们会意,从侧边排队走上主席台。

        夏天的学号不前不后,但要轮到他也是很快的事。他没敢走神,检查一下帽子便老老实实地盯着前方。

        现场拍照的人很多,有学校的自媒体,也有市电视台的记者,前来观礼的家长们也都举着长/枪短炮。

        闪光灯不时打在脸上,夏天没太在意。他爸妈用的都是老年机,眼不花能瞧见他就不错,根本不会拍照。

        就这样被闪了两三下,他依旧目不斜视,只顾看前面拨穗的进度。

        拍照的人怎么都等不到一个正脸,只好出声喊他,“夏天,看这边。”

        循着声音的来向看过去,正对上舒晚风的笑脸。夏天的第一反应是跟着他一起笑。

        舒晚风按下快门,总算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

        穿着导师服的钟凛立在舒晚风旁边,朝夏天竖起大拇指,“真棒!”

        眼睛一热,夏天有些羞赧地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

        “别逗我家小朋友。”舒晚风闷声警告。钟凛才不管他这套,嘚嘚瑟瑟,“我照顾了四年的学生,当然是跟我亲。”

        极为难得的,舒晚风没有发表任何反驳。

        过去的九年时间里,他的确错过夏天生命里太多重要的时刻。终究是耽误了。

        钟凛戳戳他,“行了,别发呆了,轮到你家小朋友了。”

        舒晚风赶紧抬头看去。

        主席台上,校长和蔼亲切地握住夏天的手,低声祝福:“毕业快乐,前程似锦。”夏天道了谢,微微低下头,学士帽的穗子便被拨到了左边。校长递过毕业证书来,又说:“母校永远都在,常回家看看。”

        呜……本来不想哭的,男子汉大丈夫……呜。

        捧着毕业证书,流着眼泪,夏天在导员的催促声中走下主席台。

        前面不远处早有相拥而泣的毕业生们挤成一堆,学生会成员忙着疏散这边的人群,但那边却被冲上来合影的各种亲朋好友钻了空子。场面不可避免地一团混乱。

        林耀也哭,搂着夏天的肩膀一个劲儿喊兄弟。两人做了四年舍友,这一刻才意识到真正的分离已经到来。而这一分开,便是很难再见。

        隔着数不清的人,舒晚风眼睁睁看着夏天哭得委屈巴巴。

        关于分离的悲伤情绪传染力极强,哪怕隔着不短的距离,舒晚风仍是被夏天脸上的眼泪刺痛到无以复加。

        九年前,找不到他的时候,夏天是不是也这样哭过?

        “我怎么看你也要哭了呢。”钟凛吐槽一句,转过头又笑眯眯配合学生合影。

        舒晚风深呼吸一口气,钻入人群中,几番周折,终于挤到夏天跟前。正被人拉着合影的夏天看到他,瞪着红红的眼睛不说话。

        这是哭完之后,又记得生气了?林耀自以为看得通透,把夏天往舒晚风身上一推,咧着嘴说:“我给你们拍照!”

        舒晚风递过相机去,林耀接过来看一眼,急忙诚惶诚恐地塞回去,“这相机太贵了,我不敢碰。”

        “没关系,喜欢的话送你,算是毕业礼物。”舒晚风笑了下,手已经搭上夏天的肩膀。

        夏天认得这款微单,最近一直在地铁站投放广告,价格直逼六位数。

        这么贵的东西张嘴就送。林耀是我朋友,又不是你的。

        手心下的肩膀愈发僵硬,舒晚风察觉到夏天又生气了。

        “我可不敢要。”林耀爱不释手地把玩一番,冲阴着脸的夏天眨眨眼,任劳任怨地弯下腰给两人服务,“别动啊,对对对,很好看,哎呀笑一下,一二三,茄子!”

        忽然凑过来的舒晚风吓了夏天一跳。他忍不住抬手去推舒晚风的肩膀,结果完全推不动,一瞬间失去平衡。好在舒晚风及时揽住他的腰。

        镜头正好抓拍到这一幕。周遭嘈杂,人们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只有他们两人因为拥抱隐没了面孔,如同在众目睽睽之下,难抑爱意,贴近亲吻。

        林耀目瞪口呆。

        怎么说呢?

        ……舒学长有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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